一聽到律師和打官司，還有……坐牢！我立刻嚇得大氣不敢出……我記得老師說過，殺人要進監獄的！我要進監獄嗎？“我推了方阿姨，他沖過來打我，我拿起鞋子打他，后來……他流血了！爸爸抱著他下了樓……”我想著自己即將進監獄，只覺得太不值得了。按著回憶，吞吞吐吐說著，生意很低，生怕被別人聽到就會立刻抓著我去坐牢。

“就這樣？”高湛神色緩和。

我點點頭。

“他只是流血，不會死的。你爸一定是送他去醫院了，更不會有事。我帶你去醫院找他們，看看情況。”高湛竟然知道這么多事。

我有些相信他，點點頭遲疑的說：“你確定？”

高湛重重點頭。他抱著長耳貓站起來，看我還是蹲在地上不動，伸手拉我，我拉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小腿一陣酸麻，不停打著顫。

“我去那邊給我們家司機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你記得你爸爸的傳呼機號碼嗎？”高湛抱著長耳貓往路邊的一家商店走去。

我點點頭。

我給爸爸的傳呼機打了過去。那個年代，沒有幾個人用手機，大家都是用傳呼機，我打過去，爸爸那邊會顯示有人呼他，他必須找個有電話的地方，按照上面的號碼，再給我打過來。而我要一直守在電話旁邊等他。

等了好一會兒，電話終于響了。

“喂？”

一聽見爸爸的聲音，我大哭起來。

“希為嗎？你在哪里？是希為嗎？”爸爸焦急的聲音傳來。

高湛看我還是哭，不說話，一把拿過話筒：“叔叔，我是希為的同學高湛，她和我在一起，你別擔心。你們在哪里？我帶她過去找你們。”

我沒再聽他們說話，只顧著哭，只覺得自己闖了禍，和高湛一比，只覺得自己太不懂事，只會闖禍，只會添麻煩。

高湛放下電話，又熟練的撥通另一串號碼。“喂，陳叔，是我，高湛。”

“你到建國北路來接我，對，就是路口的商店。”

“對，現在。我要去第一人民醫院，你快一點。”

高湛放下電話，付了錢看著我。

“方澤陽有事嗎？”我擔心地問。

高湛說：“沒事，不過要縫幾針。”

我還要說話，只覺得鼻子涼颼颼，流出了鼻涕，伸手去擦，不料一看，紅色！我嚇得一驚，叫起來：“我流鼻血了！”

高湛看了一眼我的鼻子，又拿錢給老板，買了包紙，拿出幾張遞給我：“擦擦。”

我一邊仰著頭，一邊去摸索高湛的紙在哪里，因為看不到，我胡亂的摸了摸，摸到他的手臂，手頓住。高湛拿起紙巾就替我擦著鼻子：“你肯定是掃把星上身。”

我懶得理會他，有些害羞的接過他手里的紙，趕快把鼻子塞住。

高湛去水龍頭那里用紙巾沾了水，朝我說：“低頭。”我捂著鼻子，低了頭，他用紙巾在我脖子后面抹了抹說：“行了。”

“這是干什么？”我有些奇怪。

“這樣可以止血。”高湛把剩下的紙巾塞給我。

“你懂得真多。”我第一次誠心誠意的稱贊他，曾經我恨之入骨的“敵人”。

高湛勾起嘴角，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霓虹燈：“如果你不得不經常一個人照顧自己，你也會懂很多。沒人想懂，但是沒辦法。”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高湛很成熟，超出了他年齡的成熟。只是，我看不懂，他成熟的背后是什么？那時候我不知道，其實我和他是真正意義上的一類人。我們都有著不同于其他同齡人的成熟，因為我們都經歷著別人沒有經歷的成長。

現實逼著我們不得不

成熟起來。

高湛撇了我一眼，伸手擦了擦我的臉：“你的臉破了。”

我抬手摸了摸，有些火辣辣的疼，我心里放不下方澤陽，用紙隨意的擦了擦說：“我沒事，先去醫院吧。”

高湛點點頭。

當同齡人還在家里享受著父母伺候照顧，吃著媽媽切好的水果的時候，我和高湛正在醫院的大廳里打聽著婦產科在哪里。當同齡人關心期末考能不能拿到一百分，好以此去和父母談條件買玩具，我和高湛已經在書店買下一學期的教輔資料。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逼著你去成長，去接受。但是，現實也是最好的老師。那時候我抱怨生活給我的太少，多年后，我只覺得，生活給我的已經足夠多了。

坐在高湛家的車里，我一動不敢動。那個年代連手機都是奢侈品，更別說一輛私人的轎車。我這時候才知道，高湛家真有錢。

那一晚，我和高湛一直守在外科外面的座位上。爸爸不停地在走廊里來回走著，他的焦慮和不安，全都暴露無遺。我不停的祈禱，請老天爺保佑方阿姨的兒子平安。雖然我很討厭方阿姨和方澤陽，但是經過這一晚，我忽然明白了：爸爸很喜歡方阿姨。所以，我不得不為了我的爸爸，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去祈求老天放過方阿姨的孩子。

也許是我的祈求有效了，也許是我確實不該去坐牢。方澤陽在額頭上縫了兩針后，哭哭啼啼的紅著小眼，躲在方阿姨身后走了出來。

我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爸爸沒有再怪我，方阿姨也是。因為他們都發現，方澤陽在我這一次的暴力事件后，一改調皮賴皮的本性，變乖了不少，霎時，壞事變成了好事。而我，雖然沒有犯下大錯，但是自然不敢再提起長耳貓的事。

不過，高湛很夠義氣，他兌現了承諾，把長耳貓帶回了家。我想，他幫過我兩次，不算是曾經的那個壞孩子了，也許，他會對長耳貓好的。所以我安心的把長耳貓交給了他。

放學后，我和蔣欣跟著高湛往車站走著。

“長耳貓好不好？長胖了嗎？”蔣欣知道了那晚發生的事，又急又怕，直感嘆幸好沒事，對于高湛英勇而冷靜的行為，大為贊賞。

高湛斜背著書包，點點頭：“好，它現在可鬧騰了。”

“謝謝你。”我再一次誠心誠意的對高湛說。

高湛看向我，看了一會兒，目光移向我手里抱著的《青青河邊草》，皺眉說：“你看這么多書，做什么？想學瓊瑤寫書？”

“不是啊，我喜歡看書。你也認識瓊瑤？”我駭笑。

高湛沒再說話。

“誰不認識啊！”蔣欣無奈的看我一眼。

我以為像高湛這樣“不聞窗外事”的人，應該是不認識的。沒想到，他廣闊的知識面，也包含了瓊瑤阿姨這部分。

“希為，我要去買點鹵味，你先回去。”蔣欣站住腳步。

“我陪你去。”

“不用，回去吧。”蔣欣推了推我，朝高湛揮了揮手，快步跑開了。

我朝高湛傻兮兮的笑了笑，表示對蔣欣很無奈。

“那個……”高湛開口。

我看著他，笑說：“嗯？”

高湛皺著眉看著我，眼里很復雜，我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你那天體育課……給我的東西……”

我恍然大悟，點點頭說“你還記得啊。”心里有幾分害羞，不知道他看完袁雪璠的情書，會有什么感覺。他不是也喜歡袁雪璠嗎？應該開心吧？還有他和賀辰，又怎么解決的這個問題？“你一定開心吧。”我朝他笑了笑。

高湛愣住了。

我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也愣愣的看著他

。

有什么不對嗎？

忽然，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小巷子里騎車拐了進去。我坦白，我當時真的無法相信我的眼睛，但是我抱著一絲希望，立刻和高湛道別“我先走了，改天聊！”說完立刻朝巷子追去。

跑了好一段路，我跑不過自行車，只好開口：“馮鈺哥哥！”

騎車的人果然停下了車，一只腳踩在巷子的墻上，回頭看著我。真的是他！他沒有多少變化，更高了，更白了，更好看了。

“嚴……希為？”馮鈺有些難以置信。

我幾步跑過去：“馮鈺哥哥，你還記得我？你不是在附中讀書嗎？怎么往這邊走？”

“我來這邊買幾本書。你五年級了吧？長高了。好久不見！”馮鈺很自然的像過去一樣，從我背上把書包接了過去，放進他的自行車籃子里。

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在附小的時光，他教我騎車，我買健力寶給他……我走在他身邊，和他說說笑笑。他已經初二了。他很高，很瘦，但是看上去很舒服，而且，每一次我說話時，他都會看著我，樣子很認真。

他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猛地跳了幾下。

“我還要趕著回去寫作業，改天再來看你，你也趕快回家吧。”馮鈺陪我走到車站，把書包又遞給我。

他笑起來真好看。

我點點頭：“馮鈺哥哥，你改天來看我，我請你吃東西。”

馮鈺明眸一頓，笑著說：“好！只要別又喝健力寶就行了。”說完騎著車飛一般的消失在我眼前。

“這次換成可樂！”

他回頭暖暖一笑，騎車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自己的心狂跳著。

第二天，我立刻告訴了蔣欣這件事。

“你說你昨天遇到你的馮鈺哥哥了？”蔣欣瞇著眼睛看著我。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感謝老天，還好現在沒幾個同學在教室里，低聲說：“小點聲！”

蔣欣點點頭，低聲說：“他初二了？真大。”

“是呀，他人很好，很溫柔，像……唐鈺小寶一樣！他們都有一個鈺字！”我回想起最近熱播的《仙劍奇俠傳》里面的唐鈺。

蔣欣癟嘴看著我：“你不會喜歡這樣的大哥哥吧？”

我臉一紅，立刻否定：“什么呀！我是對哥哥一樣對他，他以前對我很好，在附小的時候。他教我騎自行車，對我很好。”

蔣欣作出一副思索的樣子，我不禁笑起來，她氣悶的來打我，我們一追一打的在座位上鬧起來。

袁雪璠走過來扯著我就往外走。

“雪璠？“我叫道。

她扯著我不停，一路拉著我就往女廁所走去。蔣欣追上來拉我，朝袁雪璠說：“雪璠，你有什么事就說，別這樣。”

袁雪璠不管不顧，拉著我的手腕要進廁所，另一邊蔣欣死死拽著我不放手。我知道她不放手的原因，袁雪璠說不定對我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放開！”袁雪璠命令。

蔣欣有些怕她，本來就膽子小，頓了頓，袁雪璠扯著我就要進廁所，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氣扯住了我的手腕。我和袁雪璠一起回頭看。

一個瘦瘦高高的女生。燙著頭發，穿的很是扎眼，長得也很漂亮，很會打扮，看她的樣子，完全不像小學生。

“你……”袁雪璠驚訝的看著我，又看著那個女生。

我也同樣驚訝，我不知道這個我不認識的女生為什么要幫我。但袁雪璠顯然被她嚇到了，松開了手，自己走進了廁所。

我看著這個女生說：“謝謝。”說完也不想多留，拉著嚇傻了的蔣欣就往教室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