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認識了不少人。迷戀打籃球的賀辰,他總穿著那件黃紫色的衣服,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件球衣。是美國NBA裡面一個叫科比布萊恩特的球員穿的衣服。我搞不懂賀辰的心態,難道你穿著那件鬆鬆垮垮,寫著8號的球衣去打球,你就會比平時多進球嗎?他球玩的很好,也許是天賦,也許是因爲平時體育課玩得多,課間玩得多,放學後玩得多,但我知道,絕不會是因爲那件難看的要死的球衣。
袁雪璠,成績第一,長得有那麼好看,氣質出衆,能歌善舞,實在是我心裡的“女神”。當然,她也是全班人心裡的女神,尤其是賀辰。不過,她有一個讓我很不能理解的脾氣,她脾氣很暴躁。
看著這個新班級,四年級2班。和我過去的那個2班,截然不同。楊老師從不允許同學們上課說話,坐姿要端正,寫字要注意姿勢,不許講笑話,不許追追鬧鬧,所以我一直很規矩,在我心目中的“園丁”的培養下,我成爲了一個合格的小學生。認真完成作業,不遲到,不早退,上課不說話,坐的筆直,寫字認真。那時候,這些在我眼裡本來是“就應該這樣”的事,來到西湖小學後,徹底被打翻。
新的老師,羅舒雅。在她的課上,我們可以說話,可以不舉手就回答問題。當我第一次看見賀辰一邊玩著筆,一邊嚼著泡泡糖,站起來就回答問題,我徹底傻了。我以爲羅老師會讓他請家長,可相反,羅老師誇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西湖小學的2班,和過去完全不同。如果附小的2班提倡的是“嚴謹,求實,守紀”,那麼西湖2班提倡的則是“勤思,多動,活潑”。
在這兩種極其反差的教學態度下,我很不適應。所有同學都在吵吵鬧鬧的上晨讀課,領讀的袁雪璠早就忘記了她應該站在講臺上帶著大家讀英文和語文,跑到座位上美滋滋的吃著賀辰買給她的早餐。其他人就不必說了,班長都領頭了,大家自然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了。我已經來到這個新班級一個星期,這樣的場面放在過去那是極其“大逆不道”的,現在,我卻也默默地坐在這羣調皮的孩子中。
開學後兩週的一個早上,正在我默默看著書,準備把英語對話練習一下時,門口出現了一個人,霎時,全班都安靜了。很快,大家一看不是老師,又繼續嗡的亂起來。
我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視線從門邊移走。高湛,這個我以爲已經淡出我的世界的人,再次出現了。他揹著那個熟悉而陌生的黑書包,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我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又轉學來到了西湖小學,並且很不幸的再次和我同班……
快兩年不見,高湛還是二年級時候的那種盛氣凌人,年少老成的姿態,在他一進門的瞬間,他就毫無預兆的做錯了一件事。
“喂,這裡是四年級2班嗎?”高湛拍了拍第一排坐著的袁雪璠的肩。
走近些我纔看的清楚,高湛長高了,也褪去了一些稚氣,雖然還是小孩子,但是已經感覺是一個男孩子了。剪的短短的頭髮,很黑,眼睛也是黑黝黝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袁雪璠這樣說話,更不可能有人敢對她動手。連我這個外人以爲的她的“好朋友”,再沒有她的主動牽手的情況下,我是絕對不敢碰她的。而高湛,很不幸的,一來就踩到了地雷。
我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你是誰?”袁雪璠放下手裡的牛奶杯子,朝高湛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袁雪璠在不生氣的時候,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善良,最靈動的小姑娘,她的笑可以融雪化冰,可
以照耀世界,但前提是,她不生氣。
“這裡是不是四年級2班?我是轉學來的。”高湛看了看四周,當他的眼睛停在我身上時,他毫不驚訝的轉開了,那個眼神直接就刺痛了我。
雖然我討厭他,視他爲敵人。可是身在他鄉,遇到舊識的那種感覺,還是多過了我對他的敵意。就算那個舊識是自己的敵人,自己也是高興的。可他,他居然對我視若無睹,他看我眼神,就像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我本來想替他解圍的好心,此刻全都化作恨不得讓他被袁雪璠碎屍萬段的詛咒。
“你懂不懂禮貌?有沒有家教?你父母沒有教過你,跟別人說話時,要懂禮貌嗎?”袁雪璠怒了。袁雪璠很惡毒的說著,那些話卻也刺痛了我,一個四年級的孩子,說出這樣歹毒的話,讓人哭笑不得,卻也讓人心酸。
高湛盯著袁雪璠,眼裡充滿怒氣和莫名其妙。他當然不會明白,袁雪璠這隻“母老虎”有多厲害。但他眼裡的怒氣讓我覺得渾身發冷,比袁雪璠更嚇人。好事的人,已經快速的跑出了教室,直奔球場去找還在外面瘋的賀辰。
袁雪璠瞪著高湛,昂著頭,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毫不示弱。我打心眼裡再一次崇拜了她一把,換做我,對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男生,這樣橫眉豎眼,早就嚇得腿軟了。她不怕高湛出手的打她嗎?
我看向操場,賀辰的球衣格外顯眼,他已經朝教室跑來……我還是不夠狠心,總覺得高湛多少也是熟人,沒能眼看著高湛被賀辰他們欺負。
我放下書,走到袁雪璠身邊,大著膽,第一次在她盛怒的時候說話:“雪璠,他……是我以前的同學,你別生氣了,他就這樣的。”
袁雪璠甩開我的手,顯然沒聽進去,她拿起自己桌上的作業本就朝高湛砸去。高湛肯定沒想到,這個女生剛剛見面,居然先自己動手了!高湛被飛舞的作業本砸在了身上,暴怒,一把扔掉書包,掄起講桌上放著的黃色的米尺,擡手就朝袁雪璠打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竟然已經覺得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等我回過神時,只看見高湛瞪著眼睛站在我對面,手裡握著米尺,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我的眼睛。而我的手正被袁雪璠小心的捧在手心裡,一邊吹著風,一邊輕輕摸了摸:“疼嗎?你怎麼替我擋了呢?疼不疼?疼不疼?”她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我顧不上高湛,忙對已經淚流滿面的袁雪璠說:“沒事,我沒事,一點都不疼,打到你沒有?”
袁雪璠一邊流著淚,一邊搖頭,捧著我的那隻已經腫起來的手,很小心,很小心,眼裡全是對我的感激和喜歡。
我看向高湛,他眼裡還是有些怒氣,更多的是驚訝。他看著我,很快轉爲一臉的厭惡。也對,一年級那堂課,他就是像今天這樣被我打了的。今天,同樣的場景,再次發生,可惜,打他的人不是我。
這一次,是我被他打了。
因爲在晨讀,我們很快的解決了這件事,趁羅老師來之前,一切都恢復如初。這次事件後,袁雪璠對我更是友好到了極致。我的事就是她的事,誰敢頂撞我,得罪我,誰就是和她過不去,也就是和賀辰過不去。所以,我的地位在整個西湖小學扶搖直上。我趕快就著自己是“有功之臣”,勸服了袁雪璠不再追究高湛。
袁雪璠雖然答應了不爲難高湛,但是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高湛,一個轉學生,第一天就得罪了袁雪璠,動手打了袁雪璠,雖然受傷的人是我,但是,賀辰的性格,絕對不會眼看著高湛這麼輕鬆
就混過去的。
果然,第二天,我剛來到學校就看見高湛站在座位前,書包扔在地上。他對面站著的是賀辰和賀辰的幾個兄弟。
我淡淡的走過去,朝賀辰打招呼:“賀哥。”我們班裡的人都這麼叫他,我雖然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也隨波逐流這麼叫。
賀辰對我也很客氣:“希爲來了,坐吧。”
我看了一眼座位,放下書包,裝作拿書。看見我前排的高湛的椅子無影無蹤,坐上盡是墨水……賀辰果然是行動派。
“道歉,不然這只是開始。”賀辰看著高湛。
我繼續裝作找書,低著頭看著他們。
高湛的腳輕輕拍著地面,手緊緊握著拳。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一年級,楊老師沒玩沒了的罵著高湛,他低著頭,握著拳。
他告訴我,他連他媽媽都敢打。
“我不道歉。”高湛果然沒出乎我的意料。
賀辰坐在桌子上,踩著椅子,瞪著高湛:“袁雪璠是我們班的人,你敢打她,就是和2班過不去!”
“我也是2班的人。”
賀辰身邊的劉鵬嫌棄的說:“你配嗎?”
“你要是不道歉,我找外面的人來,我姐姐很多。”賀辰恐嚇道。
又是“姐姐”這個詞,就是大姐大的代名詞,言下之意,“我有人罩著”。
“你找來呀。”高湛懶洋洋的,就像沒睡醒。
其實我覺得他是真的沒睡醒!竟然這樣和賀辰他們頂,擺明了是不想好過。
賀辰抄起文具盒就要砸高湛,高湛順手抓起一旁放著的掃帚就要砸賀辰。我一個箭步擋在兩人中間。等我回過神時,只看見他們兩個都瞪著我。
“你幹什麼?”賀辰問。
我嚥了咽口水:“沒什麼,破壞學校公物要被老師請家長的。”我指了指高湛手裡的掃帚。我當然不會蠢到得罪賀辰,但是我本能的覺得應該幫高湛。我一直覺得當時沒睡醒不只是高湛,自己一定也是沒睡醒,纔會幫他。
賀辰不退讓,高湛也舉著掃帚。
“賀辰!”袁雪璠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我鬆了一大口氣。救星來了。
問世間情爲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
這是我多年後總結出來的話,只覺得自己說的太對了。
那一天,袁雪璠三句話就把賀辰罵回了座位。袁雪璠罵賀辰的原因,一來是因爲賀辰沒聽她的話,放過高湛,二來是,賀辰竟然敢舉著文具盒衝著我,袁雪璠的救命恩人,哪怕他的本意不是對付我。
我再一次救了高湛。
這一次後,賀辰看袁雪璠態度堅決,只好作罷,不再找高湛的麻煩。高湛倒是沒白費我的心思,也規矩的收斂了,和賀辰算是眼不見爲淨。
一天放學後,我慢吞吞的收著書包,袁雪璠平時都會幫我收好,可是每週二,她要去學校的舞蹈隊練拉丁舞,所以我只能艱難的用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收拾。
“給我。”高湛突然出現在身邊,伸手對我說。
我看也不看他說:“給你什麼?”
“書。我幫你收。”他從我手裡一把拿過書,往我書包裡塞。
“我的書沒招惹你,對它們好一點。”我樂得他幫我,站著吩咐道。
高湛擡頭看我一眼,極不滿意的哼了一聲,又拿起書往書包裡放,手腳卻明顯的比先前溫柔了許多。
“你怎麼也來西湖了?”高湛伸手替我把鋼筆,鉛筆,橡皮放進文具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