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光正烈,殺得人剛從春困中脫身便又要入了夏時令的乏悶,宮闈之中秘事甚多,均由著一道道宮墻花廊層疊遮掩,當頭烈陽之下,隱秘的綠蔭叢間,時不時傳來幾陣草葉窸窣的動靜,
薄紗羅衣包裹的嬌嫩軀體抵著粗糙的樹干,上下摩挲不斷,偶有嬌聲逸出,貼身行事的男人伸了大手捂住女人的翹唇,讓她盡量有所忍耐,
野合之趣令這兩個本就身份高貴的男女著實憋生出一股另類的刺激,單看相貌非凡的男子錦衣玉冠,若是平日端正肅穆,一定會令人心生敬畏,從而不敢輕易褻瀆,
然此刻,外罩的華服狼藉地掛在身上,松了一半,拖地一半,樣貌神態同是在極樂飛升中****之狀,
女人胸前蕩著散下去的襦裙與披掛,細嬈腰肢俄而舒展俄而扭捏縮起,媚態愈顯,本是宮人精心梳妝而成的隨云髻被磨蹭鉤掛的散亂無比,絲絲青煙般漂浮肩頸耳畔,
兩人合歡不甚厭煩,又是花園中靜謐生風,樹影婆娑,惹得他心梢繞喜,嘴邊掛上現時令他愛不夠的名字,曖昧滿懷地輕念道:“安陽,我的小安陽,,”
她朦朧中有些感知到,細狹的雙眸從qingyu中微睜開,唇咬也松去,只斷續回應:“詞窮君,,,”
要緊關頭一泄過,馮朽的腰背就有些挺不住力,軟軟地往她身上倒去,讓安陽使的力氣再大都有些吃緊,他們仍糾纏在一塊,往樹干上癱的更緊些,
本想著這種時候不會有人路過這荒蕪的園子,他們還可以原模原樣地歇息會,然后再來登峰戲弄,只是疲頹間兩叢海桐木外有人聲赫然激醒安陽與馮朽,那一聲:“你們在做什么,”著實打擾了他倆的美夢,
安陽忙的推開他,慌手慌腳斂上外衣,襦裙系不住就攬了小臂擋著,看兩眼幽香海桐花外的來人,卻是那父皇身邊常伴的宮人元喜,哦不,現在應該喊元芳儀了,
她有些怪怨這女人,發現就發現了吧,為什么不裝著沒長眼睛,偏生要來擾了自己,
元喜看到女兒這幅放蕩樣,心火突起,繞過灌木叢走進樹蔭底下,把眼神慌亂的馮朽拽離了安陽,另一手使了狠勁,啪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口中還不饒恕這男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這野地里作賤公主,”
安陽心疼情郎,這掌摑雖打在馮朽臉上,卻硬是戳進了她心里,仗著公主架勢,她英勇地沖到兩人中間,不顧了胸前風光一覽無余,起身張開兩手臂護到他身前,叫囂道:“你又是什么人,有這能耐怎么不打本公主啊,”
女兒的態度驕橫著,且現時還不知羞恥地與個男人茍合,這都是讓皇后給慣的,元喜原先還對皇后視安陽如己出這事感恩戴德著,這會兒全都煙消云散,只剩了殘念不斷,
身后的馮朽趁兩人吵架之際,顫手顫腳地整好衣冠,大體拾掇干凈了,就拿捏好時辰,選個節點拔腿就跑,動作干凈利落,毫不留念,
元喜見那小子要逃,欲圖追上去卻讓安陽拖住了腰,情急之下,她拼命指著那男人,扭了頭催促灌木叢外靜待的梁又夢,喊道:“又夢你快去把這男人攔住,千萬別讓他逃了,”
梁又夢本無心摻和他們皇家的私事,只在外圍低著頭踱步沉思,聽元喜的指示猛一抬頭就望見相反方向飛也似逃竄的男人背影,立馬從另一邊繞去,幸得自己腿腳利索,體力充沛,馮朽說壯還是有些壯的身軀愣是沒跑過她,
兩人一對上面,均有些訝異起來,這不是上回在五里莊見過的人嗎,
馮朽念叨起這點冷淡的舊情,噗通一下給梁又夢跪下,雙手抱團不住擺著求饒道:“娘子我們是有緣分的人,今日還請娘子放過在下,來日必定涌泉相報,”
話畢還要給她磕頭,梁又夢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身份,這一下有些承受不起,趕緊扶著他的臂膀,問道:“郎君到底何許人士,為何宮內宮外都能遇見你,”
馮朽怕解釋來不及,只道:“在下就是馮朽,,啊我想起來了,娘子還是云長天云副將家中的吧,改日必當上門答謝,”
這次話音還沒落,心一狠,趁梁又夢不備,將她推倒在地上,自個兒又開始跑路,狂竄而去,
元喜已經掙脫了安陽的糾纏,趕上來卻見梁又夢頭枕著石塊倒地昏迷不醒,
后邊追隨的安陽見此情況眼睛都瞪大了,斂著胸脯的手收緊些,心里怕起來她的詞窮君難不成要背上人命了,
元喜帶來的宮人們都在園門外守著,不多時見一衣衫不整的男人倉皇出逃,都不知該不該攔截他,
等再過一會,安陽公竟也是狼狽模樣,奔到門口,急著喚她們進去抬人,
宮人們看在眼里,這緋聞是記在了心上,
元喜前去鳳陽閣找安陽,卻聽說女兒來了這偏僻荒園,當時就有些生疑,除了幽會這事,她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還能做點什么,
果不其然,她這個做母親的親眼看到自己女兒讓一個無形無骨的懦弱男人占盡樓臺,怎能不心傷百回,全然不顧安陽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生母之事,硬是拽著她回了自己的寢宮,對峙起來,
安陽不服氣,怪她怎么如此多事,還揚言要去告發父皇,元喜真當為她不肯悔改,不肯說出那男人是誰而傷透了心,
在這暗潮涌動,殺機重重的后宮里茍活了這么多年,元喜不為別的就僅僅只是為著一個女兒因此才小心翼翼保著這條命,
大女兒還沒斷奶便遭了人毒手,當時已覺所有生活的勇氣與希望全都被毒殺殆盡,好在老天垂憐又送來一個千金,雖然沒能聽她喊一聲阿娘,總算也是看著她平平安安長大,
可是現在呢,
元喜望著安陽的眼睛止不住流了淚出來,怪她如此不爭氣與一個沒用的男人私定終身,
安陽聽不懂,更覺奇怪,反駁道:“我與他怎么樣和你打了幾截八竿子了,”
她見元喜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且沒了能說的話,頓時心生惡意的揣摩,勾了嘴角譏誚道:“難不成就因為父皇封了你個芳儀,你就想著還要越過品級直代了皇后執掌事務嗎,”
元喜淚流更加洶涌,心碎聲揉進直沖出口的呼喊中:“你住口,”
安陽只當這女人的不軌心思被自己說中,昂了頭提起衣裙大搖大擺地朝外走去,臨行出門,還不忘回頭補上一句:“這事你不跟父皇去講,你的那些小九九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到了變聲期,元喜不知接下去該怎么才能對自己女兒朝別的女人喊娘這事,繼續視而不見,
梁又夢睡在寢宮角落的一處偏房內,御醫來診過脈,看不出什么有受傷的脈象與痕跡,中途蒞臨的元芳儀還在一旁失魂落魄著,他也懶得探討這人昏迷是真是假,隨意開了些補藥就糊弄了過去,
而此刻紫宸殿上,錯綜復雜的多重案情在盤繞不息,眾人等來了德慕亦口中極有殺人滅口之嫌的衷瑢,宦官令一聲:“跪下,”,她趕緊斂了衣裙,戰戰兢兢地直身跪好,道聲萬歲后,直愣愣地看著皇帝,心里翻江倒海起來,
眾人均屏住呼吸睜圓了眼,衷瑢眼見那支玉簪呈到面前,聽著皇帝只一問便難住了她:“這可是你的簪子,”
衷瑢想不好該怎么回答,心跳的氣都喘不勻,無助間稍稍扭了頭朝德爺瞥去,她像是局外人一般頷首跪在邊上,誰也不看,只教視線往低了沉去,
宦官吆喝一句:“看什么,快些回答,”
她驚一下,心臟很用力抽跳一回,整個人都在發抖,
皇帝之前有聽過她解釋的,衷瑢又往座上龍顏打量,揣摩著他并不慍怒甚至有些無奈的神情,一時間自己的心情也復雜起來,這殿中氛圍嚴肅的很,怕是之前還審過其他人其他事,
她怕弄巧成拙,又是不想輕易相信德爺會出賣自己,便猶豫著承認道:“確實是民女,,”
四周又起喧嘩,攪的衷瑢甚是尷尬,但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脫罪,皇帝又問:“是不是你用了這簪子殺了公主院的張公公,”
衷瑢急忙搖頭,把路上偶遇尸首與上前查看之事一講,情真意切,叫人聽了不得不相信她是無辜的,
皇帝又轉問慕亦,但問再多這女人都只有一句回應:“大公主人贓并獲,也有許多宮人公公目睹,”
傳來當時隨行的宮人們,各人證詞均是對準衷瑢的尖利矛頭,兩方再次陷入僵局,但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皇帝為安撫人心,判道:“將衷瑢押往刑部再審,”
人群里默立的洛忠眼睜睜看著她被兩個侍衛押出了大殿,對此事難免吃驚的同時,又想到要快些去通知云長天
,但對德慕亦的審問似乎還沒結束,他再往前一些的地方擠去,聽得皇帝質問:“暫且不論云長天犯錯在先,你在宮中私設牢獄,對重臣用刑,這已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你可認罪,”
慕亦輕喘口氣,似放了心中某些解不開的結,任由它們發展起來,對待這等罪名也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認罪,”,便不再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