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夜按他示意.將寶珠抵在九娘額上輕念起咒語.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觀望.奇光逐漸彌屋.稍一陣待過.珠子逐漸褪去光芒.但聽九娘喉間一聲極重的吸氣.胸膛果真劇烈起伏.沒多時.慢慢睜開了眼睛.
只是麒麟目在他手里碎落成灰.閃閃亮亮地從指縫落下.好似星沙.
九娘的意識還未清醒.張開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念起:“水...我想喝水...”
外邊的鄭四郎見狀終于步入屋內并親自抱起妹妹.讓丫鬟領著往住處而去.
一半人跟著他.另一半勸慰過立在衷瑢身旁的大少爺也走了.
沒多久.一具尸體.兩個男人.午時的風靜悄悄吹過.白布一角仍在微微飄搖.
云長天把衷瑢從擔架上扶起.小心地樓進懷里.低頭嗅聞著她的頭發.雖然在牢中待過.味道有些怪怪的.但他卻是怎么聞都不夠.
也許再過不久.他就永遠也抱不到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了.
看云長天用情挺深.紫夜不禁問道:“你剛才為什么不救她.”
他卻冷語:“和你有關嗎.”
紫夜無言.確實.跟他沒有關系.
云家的熱鬧剛過.外邊匆匆跑來梁又夢.她把凈姨留在了水爭院.看過衷瑢的情況后還要回去報告.
兩頭跑很辛苦.大熱天的悶氣讓她臉上布滿了細密的香汗.她扶著門框微喘氣.仔細看屋內的情景.便知衷瑢沒活過來.可是午時明明已經過了.
“不是說有人可以救她嗎.人呢.”她沖著云長天質問道.
紫夜挺著結實的胸膛往前挪出一步說道:“就是我.我確實救了人.不過不是她.”
梁又夢詫異.這回又沖向紫夜問道:“那是誰.”
“你們都出去.”云長天不想提九娘.也不想讓人家提她.現在他心里的傷痛真是把他摧殘地跟三天三夜沒睡覺一樣疲倦.
他們識相地離開廳屋.只剩陰陽相隔的夫妻最后聚首.梁又夢把紫夜拉到院里的樹蔭下.問清楚情況.她原本水水的大眼睛變得更加哀愁.突然長跪在他面前.求道:“就沒有其他能讓人復活的辦法了嗎.你都救了一個了.為什么不能救第二個.”
紫夜拉拽起這女人.安撫道:“救人的是麒麟目.這種寶珠世上總共有兩顆.另一顆我不知道在哪里.除非你能把它找出來.”
這樣的寶貝哪里再能見到.梁又夢心想這下衷瑢是徹底完蛋了.
趁著天色尚早.她趕回水爭院.步到門口才發覺自己眼淚還掛在頰邊.撩起袖子仔細小心地點點干.盡量不把香粉給抹下來.
妝一花.凈姨就該看出來她哭得厲害.而她又不是愛哭的人.
房里.陳婆還在門外糾結徘徊.自吉爺進去后.凈姨跟他便吵得停不下來.簡直就是冤家路窄似的撞出了火花.
馮悰立在外屋.跟前的地上布滿了碎瓷片.里屋梳妝臺邊的忻橖還在尋著什么東西可以扔向這狗賊.
他氣惱惱地撇過臉不去看她.任由她尖聲謾罵.心里先是詫異一陣.記憶里這人跟自己大聲說話都不太敢.現時卻已是一副刁蠻的潑婦樣.
可豎起耳朵聽她扶著梳妝臺坐下.有氣無力地開始怨念起這幾多年來的遭遇.心下才知她獨自漂泊在外.拉扯著兩個養女.真當不容易.
想想他自己也已經開始駝背.馮悰讓她的碎碎念引得不禁翹起嘴角.
凈姨遠遠地看到他笑了.這下輪到她驚奇.便起身向他走近幾步.目光怨毒地問道:“你笑什么.”
“老了.要是當年的忻橖是你這脾氣模樣.我還真不要你了.”他說時臉上的笑意已經沒有了.仿佛剛才只是凈姨看花了眼.
她嘴上仍舊不依不饒地罵道:“呸.誰想你要了.就現在這德行也不照照鏡子.站都站不直了還成天想著風流事.”
馮悰真的要站不直了.他努力挺腰背.發現酸澀得很.估計是長久坐在案邊查賬時結下的.
他扭扭肩頭.舒口氣回道:“風流事就跟你做過.不過我也該勸你也去照照鏡子.現在這模樣.誰都比不過誰.”
這是諷刺她年老色衰.凈姨最討厭有人這么評價自己.更何況還是毀了她青春的馮悰.
“我今天就要跟你這死人同歸于盡.”她從凳子上跳起來.疾步沖向他.兩手伸出去試圖掐他脖頸.卻讓他喝止道:“你倒是給我消停會.年紀一大把還在那里嚷嚷.也不知道羞恥.”
“羞恥.”凈姨愣在原地.垂了一只手.留另一手指著他問道:“你自己說說年輕的時候對我做了什么.到老了反倒臉皮厚起來.居然還問我什么叫羞恥.”
馮悰只道:“你是我的女人.我還能對你做什么.”
他說時臉色不變.一點沒有羞愧意思.
為此.凈姨使出潑辣勁.彎腰拾起瓷片對著他威脅道:“我在外面摸爬滾打這十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怪我當時年輕沒見過世面才會一直讓你控著.今天你若還想來那一套.不管這碎瓷片劃到誰我都要讓它見血.”
她舉著瓷片的手在顫抖.氣虛引得身子站都有些站不穩.更不用說血虧之下.旺火攻心.讓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一張臉煞白煞白.
馮悰見她動真格.氣焰也上來了.拿出訓手下的威嚴.神情愈加冷峻地說道:“你死了沒事.外面還有兩個在.你想讓我怎么處理她們.”
耳朵貼在門板上的梁又夢與陳婆一個激靈.隔著門都有些怕起來.
果真后來沒聽里邊還有吵鬧的動靜.不一會.那位吉爺也旗開得勝地步出了門.
他心情看起來還行.并沒有被剛才的爭吵擾到.跨過門檻時余光瞟到陳婆身后的小丫頭.想起她在街上不輸人的氣勢表現.便饒有興趣地停下步子.轉而看向她.
仔細觀她模樣.吉爺興趣更甚.把陳婆打發進屋里后.向略顯怯怯的梁又夢問道:“你是忻橖收養的.叫什么.”
她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氣勢.站直身體.抬高點頭正聲答道:“梁又夢.”
“梁小海可是你誰.”吉爺開門見山.不用她回答.心里也已有了答案.
她搖搖腦袋.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點頭.又帶著眼皮子眨兩眨.視線瞥到自己要走的路上.回身時說道:“沒事了.進去看看你凈姨.我沒什么時間過來看她.你們辛苦點.”
梁又夢覺得這話應該由自己說才對.怎么被他一講.她和陳婆倒成了外人.
凈姨坐在榻邊聽她的疑惑.忍不住又要氣一次.但當著小輩還有深知自己往事的陳婆面.她又不好無休止地抱怨.也只得微頷首.暫時咽下這口氣.繼而向她打聽衷瑢的情況.
“衷瑢...她沒事了.現在還在云家休養著呢.”梁又夢實在報不出口真相.怕凈姨聽到了又要癲狂起來.
聽著她還不放心.凈姨一定要親自見見那塊心頭肉.自言著:“世上哪有這種事.肯定是你在騙我.”便要起身出門.
梁又夢攔不住.朝陳婆使個眼色.她還挺機靈.兩人便一道找著借口不讓她離開這屋子.也正好一群丫鬟端了剛熬出的湯藥來侍候凈姨服下.
陳婆好說歹說.才把她勸住.梁又夢坐一邊扶著她的肩講道:“凈姨你喝完藥在這里好好休息.陳婆留著陪你.我再去云家看看衷瑢.跟她講你也好多了.”
凈姨皺著眉頭屏氣咽下最后一口.唇邊還有點藥渣子粘著.讓梁又夢食指輕輕地捻了干凈.又聽這丫頭像往常一樣笑起來.哄自己說道:“這世上還偏有這么神奇的事.死人真的活過來了.就是昨晚救了咱們的那個郎君.他好像用的什么麒麟目.這世上僅有一雙.聽上去像是什么珍奇的寶貝.”
這確實是寶貝呢.因為凈姨和陳婆也見過.只一眼就難以忘卻的那種美麗.
陳婆話多開始嘆起過往:“哎.咱冼樂公主不就有一顆嗎.還是先帝賜給她的.”
梁又夢眼睛一下又睜大了.尋著聲音將視線順到她身上.問道:“你說誰有.”
凈姨想起往昔.剛才還生著火氣.現時都讓記憶里的好時光給沖了淡.臉上余怒還有.但能笑起來.聽她歇口氣抬頭跟一旁的陳婆講道:“公主很喜歡那顆珠子的吧.連我都不讓碰.我快要離開京城那會.有天晚上做了個夢.公主抱著那顆麒麟目跟我說她沒死.她從鳩鶴山莊的密道里逃了出來.還要我去南山腳下某個地方找她.我去了.但是到了那兒.卻只有一座墳.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上邊刻著‘問筠’.那我想應該就是她了吧.”
南山腳下的孤墳梁又夢沒去過.但是如此之巧.麒麟目卻有了下落.她坐不住了.問好那墳怎么去.碑上刻了什么.即刻丟下兩人.一溜煙往云家跑.
紫夜似乎有感應.還等在衷瑢身邊.
云長天已去過九娘那兒慰問.現時又回來.讓紫夜說服.靜靜坐著等待事情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