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天還未亮,阿靖忽從夢魘中清醒。只覺胸中窒悶難耐,口中甘苦,輾轉再難入睡。
推門而出,迎面遇上輕裘緩帶的蕭憶情,昨日他白樓密室之中,一夜未歸。見他面色,自也是一宿難眠。
氣氛忽然凝滯了。。。
“昨日之事,很是抱歉。”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聽他突然輕聲道歉。
“抱歉?”阿靖秀眉微挑,愣了一愣:“替池小苔麼?不必!習劍不成,再學便是。”擡腳便走。
“你氣息已亂,今日練劍不妥。”白衣樓主擡手拉住了身邊欲走的女子,靜靜出聲。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來管!”
蕭憶情面色鬆動,些許無奈的嘆氣。終是被那件事氣著了,還硬撐著。
“即是如此,我陪你。”
曙光熹微之中,緋袂白衣,刀光劍影。
幾回合後,血薇雖凌厲萬千的劍氣終是敗在了那刀意輕憐的夕影之下。
依照禮節,若是日常比武,敗了的一方是應恭恭敬敬的道一聲:“多謝賜教!”
然緋衣女子非但藉口不提,反倒是緊握袖中血薇,轉身便走。面對如此驚才絕豔的聽雪樓主人殊無半分崇敬或是嫉妒。
對於妻子的失禮,蕭憶情既不尷尬也不在意,只是淡漠的嘴角微擡。
“阿靖。”望著要離去的背影,白衣公子柔聲開口:“莫再置氣了。你氣息煩亂,血氣不穩,斷斷是不能再練劍了。如若不然,定時要傷了肺腑的。”
“呵。。。”冷笑中有藏不住的衰弱,方纔比試,她果然受了內傷。
不再多說什麼,緋衣女子緊抿沒有血色的脣,轉身欲走。然沒幾步便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小心!”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肩。
女子倔強搖頭,欲甩開那雙手,卻體力不支,重重倒在男子的臂彎裡,不省人事。
打橫抱起妻子,白衣樓主聲音冷若冰霜:“傳墨大夫,快!”
白樓臥室
舒靖容蒼白虛弱,尚未清醒。輕紗遮腕,墨大夫一手細細把著脈,一手捋著兩撇小鬍子,神情半喜半憂。
良久,收了脈勢,墨大夫拱手彎身道賀:“恭喜樓主,靖姑娘已然懷有身孕一月有餘了!”
聽聞此言,白衣如雪的俊秀公子難掩驚喜之色,微閉雙眸,似要緩解那難以剋制的激動之情。
“然靖姑娘眼下身體虛弱至極,原就九葉冥芝緩了失血之勢,勉強拖到今日。近日練劍更是傷了內息,若再不安靜休息調養,怕是胎氣難保啊。”
藍衫老者語重心長,目光精明。
熟知靖姑娘的強硬性子,又聽聞了昨個池小苔的事情。眼下,也只有聽雪樓主人方能震她一震了。
“在下去配些安胎的藥來,先行告退了。”
“有勞。”
遣走了所有人,一時間,室內龍涎香氣嫋嫋,寂寞無聲。
蕭憶情擡了衣袂,輕輕坐於榻邊,執起妻子纖手摩挲,極盡溫柔。
忽見榻上人兒緊閉的雙眸睫毛顫動,眼角似有淚光,眉眼間笑意清淺,若有若無。
原來,她早已醒了,那墨大夫方纔所言,自當是聽到了的。
緩緩睜開雙眸,淡淡紫色已然上漫。顯然她的激動之情自不必他少半分。
輕輕攬了妻子入懷。一時間,二人皆靜默不語。
許久,情緒漸漸平息,白衣樓主柔聲開口:“阿靖,莫在使性子了。如今,你已不是一人之身。若是再如此強硬脾氣,可是要傷到腹中孩兒了。”
幸而沒有大礙,若是任性賭氣,傷了那未出世的孩子,真是後悔莫及了。
阿靖自知理虧,也不做聲。只將額頭抵在男子肩上,微微頷首。
“待生了這孩兒,我便陪你,海角天涯,逍遙自在去!”擁著懷中的妻子,蕭憶情眼中充滿嚮往。
“這偌大的聽雪樓該如何?我不想被人說紅顏禍水。”月白衫子的女子雙手環著他的腰,額頭頂在他的下顎,語氣淡然。
“承你之禍的只有我一人。這麼多年,也習慣了。。。”擡起她的下巴,凝視她淡淡紫色雙眸,聽雪樓主人笑容促狹,聲音卻真真摯誠。
整日的殺伐決斷,謀權機變,暗潮詭流於寧靜無波水面下涌動,翻雲覆雨只在鼓掌之間。。。這樣的日子,縱使這個謎一樣的年輕霸主,也是倦了。。。
聽他如此說,面容清麗的女子微微嗔怒:“那便隨你,一別子也別想逃了!”
“不逃,一輩子。。。”
當年,龍找到了鳳凰;如今,龍鳳翱翔。
然,君須知,鳳凰的到來,不僅僅是給了龍飛翔的羽翼,更重要的,是給了龍一顆凡人的心——會擔憂,會苦惱,會欣喜,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