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清香嫋嫋,靜默無聲,白衣男子敬立窗邊,望著如墨夜色,臉色陰晴不定,只有一雙俊眼熠熠,迷離的有些女氣。
榻上的女子緋衣如血,安靜的睡著,寧靜安詳。
鶯兒把了脈,靖姑娘並無大礙,只是胞胎在身,總是要耗氣傷神的,況這些時日未曾好好歇息,邀月居里的空氣也著實差了些,纔會突然暈倒。幸而未用劍,不然動用了真氣,耗損內息,可就麻煩了。
將這些一一向聽雪樓主稟明瞭,黃衫少女便退下熬藥去了。
回想起方纔的經歷,蕭憶情心中仍舊惴惴,若真是藏了**,如今又該是怎樣的局面?儘管殺伐鐵血多年,見慣了生死離別,然這個俯視江湖數十載的霸主,在那一刻,卻仍舊害怕了。
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怒氣,沒來由的煩亂之情陡然而生。
“總是這般拿自己性命玩笑,阿靖,在你心中,我到底佔了何樣的位置?在你做決斷的時候,是否想過我的立場與感受?自己的性命,隨手丟棄,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回身看著榻上猶自睡著的女子,白衣的樓主眼神複雜,心中默默言語。。。
不多時,女子悠悠轉醒,睜開眼目,便對上了男子憂鬱深情的雙眸。
“醒了?哪裡還有不適?”蕭憶情冷冷的吩咐道:“來人,叫鶯兒過來?”
“別叫她來,我,我有話和你說。”緋衣女子阻了他的話,咬著脣,面上有些紅。
聽雪樓主微微嘆了口氣,擡了衣袂,輕輕坐於榻邊,望著面前的人,等著她的話。
良久,阿靖緩緩開口,似帶了很大的勇氣,畢竟,這世上能讓驕傲不可一世的血魔之女低聲認錯的,也只有那聽雪樓的主人——她的夫君了。
“我並不是要刻意瞞你。只是。。。”頓了頓,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白衣樓主見她認了錯,卻仍舊不語,擡眼看著她,挑了挑眉,繼續等著。
“只是,我終究還在介意,你毀了碧痕散。”
“所以,你就賭氣一人跑來這裡!所以,瞞著我,將自己置於險境?”逼她自己說出了實言,蕭憶情心中鬆了一口氣。
隨手自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螢螢綠光,正是那裝著碧痕散的藥瓶。遞於面前女子,白衣樓主的眼神深邃悠長。
“阿靖,我希望你是可以信任我的,一直都是。。。”男子聲音穩重而溫柔:“然我並不否認,當初我的確打算毀了這藥粉,將你瞞下去。可是在那一刻,眼前竟是在藥王谷裡,你帶著薔薇花逗笑那女娃的情景,你面上的寵愛之情,竟是我從未見過的。。。” 於是,鬼使神差,向來果斷狠絕的聽雪樓主人竟然收手將已然散盡風中的藥粉悉數收了回來,袖口才會染了綠光,被阿靖察覺。
蕭憶情忽的起了身,慢慢踱步桌邊,把玩著桌上的瓶插桃花,沒有再說下去。
愣愣的看著那白衣背影,透著絲絲落寞,緋衣女子咬了咬脣,起身下了榻,輕輕站在他的身後。
擡手欲覆上他的肩頭,然停在半空,卻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驀的,那白衣背影卻轉了過來,猛地將身後的女子擁在懷中,極盡柔情,又微微顫抖著,似壓抑著極大的情緒,彷彿要將懷中之人弄碎了揉進身體裡。
“阿靖。。。”無數的言語,只化作一句名字,卻無盡依戀。
緋衣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住了,然僵硬的身子便瞬間柔軟了下來,任由他抱著,眼眸已然染了淡紫色,淚光點點。
許久,情緒漸漸平息,白衣樓主柔聲開口:“阿靖,莫在使性子了。如今,你已不是一人之身。若是再如此強硬脾氣,可是要傷到腹中孩兒了。”
幸而沒有大礙,若是任性賭氣,傷了那未出世的孩子,真是後悔莫及了。
女子自知理虧,也不做聲。只將額頭抵在男子肩上,微微頷首。
“終究是沒有將蕭家偌大的家業異了姓。”沒來由的說了這樣一句話,聽雪樓主聲音有些怪罪:“阿靖,你。。。”
“我知你並不將這些放在眼裡,這只是我的一點執念,無需介意。”打斷了白衣男子的話,他的心意她早就明瞭。
“我答應你,若身孕中途有任何差錯,我畢保自己周全,決不再顧及其他!”阿靖鄭重的承諾,擡頭望著面前豐神俊朗的男子,眼神藏著堅定而溫柔的笑意。
被她的話驚到了,聽雪樓的主人眉眼瞬間舒緩,竟不知如何答話。
“我雖說過,在意的東西就一定要守住。但是,比起孩子,你知道我更在意什麼。”從沒說過這樣的溫情之語,向來冷靜寡言的聽雪樓女領主面上紅透道:“我已經許諾與你生死相隨,就絕不會失言。”
復又將妻子擁進懷中,白衣樓主輕輕合上雙眸,笑容促狹:“那就再也不要賭氣逃走了,此乃無用之舉。你逃到哪裡,也是聽雪樓的天下,我終究會找到你。”
不再說話,二人輕輕擁著,室內流動著脈脈溫情。
“啓稟樓主,碧落紅塵二位護法回來了。”弟子在屋外朗聲稟報著。
“傳他們到議事廳吧。”
掙脫了懷抱,整理了衣衫,阿靖便隨著蕭憶情,來到了洞庭總舵的議事大廳。
“稟樓主,杜意濃服毒自盡,顧琳瑯被帶回,請樓主處置!邀月居那邊。。。”碧落下跪稟道,面上卻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這瞬間的欲言又止逃不過高坐上那個人洞察一切的眼睛。
“回稟樓主,辟邪撒似沒發揮藥效,樓中有些弟子也染了桃花瘴毒。紅塵無能,請樓主責罰!”紅衣女子接了話頭,咬著嘴脣,面色凝重。
聽言如此,蕭憶情仍舊面上靜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
此時,一直靜坐在白衣樓主身邊的阿靖,忽的發了話:“將顧琳瑯待到內室,我和樓主親自審,你們先下去安頓一下中毒的弟子和百姓。”
“是!”
早就猜到了妻子的心思,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不知她採用何種手段使那女子說出解毒的法子。然而習慣了信任阿靖的能力,白衣樓主也沒再多言,便一起向內室走去。
藍衣女子面色安靜無異,冷靜如絲,靜坐在那裡,彷彿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蕭靖二人對望一眼,並沒多說什麼,阿靖便獨自走到女子眼前,自袖中取出一枚物件,放在她的手中。
命人解了綁著女子手腳的鐵鏈,她不會武功——方纔碰觸到她手上的硬繭,精通琴率的阿靖早已明瞭那皆是常年撫琴造成的,可見其琴藝精湛非凡。
在接到那調琴的銀器時,原本冷靜的女子便的痛哭不已,沒有一句言語,僅憑這枚小物件,便瞬間瓦解了藍衣女子築起的感情屏障。。。
據顧琳瑯的口述,紅塵在桃花坡上豢養鬼母草的溪邊,採了幾籃子如血的硃紅色桃花瓣,用沸水泡了,分發給樓中弟子和百姓,毒便盡解了,幸無一人傷亡。
洞庭亂事已平,蕭靖二人便啓程回洛陽總樓,鶯兒隨行,送至墨大夫接手,方離了樓,繼續發她的迴天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