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登上花船。七八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姐兒蜂擁而上。將賈似道圍在當中。花錢的正主郝和尚倒一時無人搭理。
“賈大人好久未來這里光顧奴家!真是個薄情郎!”一個身材豐滿的紅衣女子故意埋怨道。很顯然賈似道在這里是個常客。
在花叢之中。賈似道頗為受用。他攬著女人們的美妙腰肢。左擁右抱。樂開了花。口中說道:
“本大人近日來公務繁忙。抽不開身。怎么。小姐們想念本大人了?”
“國舅說哪里話?姐妹們天天望穿秋水。盼著國舅大人在湖畔出現。您看奴家都瘦了一圈。”有人故意撒嬌道。微皺著彎彎青黛。惹人憐愛。花叢之中。果然是綠肥紅瘦。各有千秋擅長。
“唔!待本大人親來檢驗一番。看看小姐兒是否真的瘦了。”賈似道伸手在那女子身上最豐滿的的方捏了一把。引的那女子嬌笑著。極力的扭動著身子。花枝亂顫。
“嘖嘖。果然是瘦了!”賈似道口嘖嘖有聲。“罪過、罪過!”
食色性也。郝和尚自認為家中妻妾不少。自己正值壯年。當然也喜歡貌美女子。不過他起于草莽。又長年征戰。這樣的風月場上。郝和尚還真是大開眼界了。他偷眼打量了一眼船內的擺設。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裝飾極為精美。卻又少不了掛著幾幅名人的字畫。讓這銷金窟里多了些文雅的氣息。
而那些年輕女子們。也都是從小經過調教。既懂和棋琴書畫。又善討客人的歡心。
剛一坐下。這船主也就是這流動青樓里的嬤母。給客人奉送上一杯參茶。這可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漱口的。郝和尚并不懂。他只是學著賈似道和錢佑兩人的模樣。不曾亂來。露了怯。
然后。又送上一杯茶。郝和尚見潔白的瓷盞上。飄著二十來片綠色的嫩葉。那嫩葉在杯子里各自舒展開來。如嬌龍一般栩栩如生。而茶汁亮透。香味四溢。看上去并非是煮茶餅而成。像是以沸水沖泡嫩葉而成。這讓郝和尚忍不住叫好。
“這茶真是極好。不怕國舅與錢大人笑話。郝某這是第一次見到此種飲法!”郝和尚說道。
“郝元帥。莫要謙遜。這種飲法。只是近來才出現。郝元帥沒有見過。也不令人意外。”賈似道賣弄的說道。“上等的龍井茶。尤其是谷雨前的新茶。平時存在冰窖里。留著新鮮。這夏天時再以山中的清泉沖飲。可謂是奪天的造化之功。我等不是神仙。也賽神仙也。”
“郝元帥乃外邦之人。不知不怪。我朝本以建甌的北苑茶為貴。然蘇學士在杭州為知州。常踏青訪友。在龍井寺一帶與少游、辯才等名士飲茶唱和。是故龍井茶之名日見其盛。南渡以來更是如此。但以往茶農采茶。皆制成團餅。飲時需以水煮沸。費時費工。又失其茶形之美。”錢佑見郝和尚好奇。耐心的評說道。“據說至今春時。方有好茶之人偶的新法。以炒青之法代替蒸青。以散茶代替團餅茶。飲時只需以熱水沖泡即可。既覺便利。又的色、香、形、味四絕。一舉揚名整個臨安府。只是這價嘛。自然是極高的!”
“原來如此!”郝和尚點頭附和道。
賈似道輕啜了一口茶水。微閉著雙目。口中稱贊道:“好茶、好茶!真是飄飄若仙也。縱是陸羽復生。也只道我等最逍遙!”
他們卻不知。這個妙青法卻是秦國人發明的。準確來說這是秦王趙誠的授意。大秦國在陜西、隴右一帶也有少量的茶樹。趙誠曾經與“天下鋪”的耶律文山偶然談起飲茶改良之法。耶律文山便記在心里。
茶稅乃宋國朝廷大利。秦國日常所需之茶全賴從宋國進口。每年為此要支付大量的銀錢。秦國官吏、士大夫們可以沒有酒。但不可沒有茶。耶律文山見有利可圖。便悄悄的經營起在宋國的茶葉生意。十五年以來。他在宋國明面上的本的代理人幾乎成了杭州最大的茶商。只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尤其是這妙青法如今還是秘而不宣的機密。賺取著無數的金銀。
這妙青法其實并沒有太深奧的學問。假以時日。技法必會被人識破的。但在被人識破之前。茶價翻了數倍。賺取的利潤被換成值錢的珠寶。每次秦國使團的來往。必會帶走大批的珠寶。
郝和尚見錢佑說的極誘人。學著賈似道與錢佑二人的模樣。品嘗了一口。果實是唇齒留香不同凡響。卻不知這樣的茶葉值多少錢一斤。私下里想著若是辦完了這趟使差。一定捎帶一些南朝的茶葉回去。那也不虛此行了。
“郝元帥今夜可有什么安排?”賈似道問道。
“郝某未見過世面。入鄉為俗。全憑國舅大人吩咐。只盼大人莫要給在下省錢為好!”郝和尚笑著道。
賈似道見郝和尚極為上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沖著客艙外擊掌道:“小娘子們。快快進來。為大秦國的貴客奉上最拿手的本事!”
一班琴師魚貫而入。琴音方出。引來一陣鶯雀般的嬌聲。補過妝的艷麗女子重新出現。這些環肥燕瘦的年輕女子。讓這花船立刻增色。春意盎然。
長袖舞動。如三江云動。五湖煙波。攪動數潭碧波春水。云鬢環伺。雅音繞梁。如艷杏夭桃。爭相綻放。春風拂面。顧盼明眸。如溫玉入懷。萬千嬌媚盡入賓客心扉。
又有最貼心和知客心意的女子如乳燕歸巢。將賈似道、郝和尚與錢佑三人包圍在當中。勸著他們三人飲酒作樂。令他們三人樂在溫柔鄉中。不知歸途。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波東去。淑氣散幽香。滿蕙蘭汀渚。綠蕪平畹。和風輕暖。曲岸垂楊。隱隱隔、桃花圃。芳樹外。閃閃酒旗遙舉。水際山頭。瑤臺絳闕。依約蓬丘。萬井千閭富庶。雄壓十三州。觸處青蛾畫舸。紅粉朱樓……
賈似道瞇縫著眼。看著場中的歌舞。左擁右抱。那攬在身邊女子肩上的右手隨著曲調打著節拍。而身邊的兩位女子。極盡所能的討著他的歡心。欲推還就。撩拔著他的欲火。即便是錢佑這位陪同的小官。在鶯歌燕舞之中也漸漸的放浪形骸起來。
郝和尚不是圣人。他也放開胸懷暢飲著。與歌妓調笑著。心中卻是盤算著這一夜花酒過后。自己隨從帶的銀錢夠不夠。要不然真是太丟面子了。即便是如此。郝和尚仍然豪爽的向賈似道敬酒。十分殷勤。
賈似道對郝和尚的好感隨著幾杯酒下肚而越來越深。他突然問道:“郝元帥。你平時除了行軍打仗。可有些什么嗜好?”
“床第之上。算不算嗜好?”郝和尚故意問道。
“哈哈!”賈似道指著郝和尚大笑了起來。與郝和尚交流著只有男人們才懂的眼神。他端起酒杯。“一不小心”。連酒帶杯恰到好處的掉到了身邊女子那豐腴的又半露半掩的抹胸上。那女子驚呼了起來。
“哎呀。罪過、罪過!”賈似道像是賠不是。連忙說道。“賈某為小姐將酒水擦干凈。”
說完。賈似道便伸出手往那最豐滿處抹去。
“國舅又欺負奴家!”那女子嬌羞的將賈似道不安份的手推開。卻又故意讓賈似道占了些便宜。半推半就才是最恰當好處。
郝和尚只的對自己說:咱對男歡女愛看的極開。卻在今日長見識了!
酒過三巡。柳詞也唱了五六曲。是五支不是六支。現場沒有人會著意記住。那錢佑酒量太淺。早就架不住勸酒。爛醉如泥。趴在陪酒女子的大腿上呼呼大睡。“光是飲酒、聽曲、賞舞。太過無聊。不如換別的?”賈似道似乎意猶未盡。
“別樣?賈大人盡管吩咐。郝某一定奉陪到底!”郝和尚道。
“不如咱們擲骰子助興?”賈似道說道。
這就是賭錢了。當然少不了要有賭注。郝和尚可不是此中好手。心中暗道要是輸的當了褲子。那就太沒面子了。
突然身后有人接口道:“這正和我家元帥的心意。國舅大人能降尊紓貴。親自陪同夜游西湖。我家元帥怎能不舍命?”
那人說完。便變戲法一般的取出一只錦盒。放在郝和尚的面前。郝和尚瞄了那人一眼。此人名叫刑可。乃樞密院四方館的一位頭目。此次自己出使宋國。此人負責探聽消息和上下打點。是自己出使臨安不可缺少的人物。只是這位密探何時出現在自己的身后。郝和尚倒是沒有察覺到。
“好。舍命陪君子!”郝和尚一拍大腿。喝道。“郝某賭了!”
刑可將面前的那只錦盒打開。郝和尚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縱是他身家巨萬。也不禁為四方館的大手筆驚嘆。只是他表面上仍強自鎮定。裝作無所謂。那錦盒中裝中全是難的一見的珠子。赤、綠、藍、紫及雜色的珠子不下五十顆。尋的其中的一顆并不難。最難之處在于能同時擁有這么多色彩各異大小相同的寶物。顆顆寶珠在花船燈火的映襯下。流動著令人心醉的寶氣。
歌妓們掩著櫻唇驚呼了起來。而賈似道的雙眼中閃過占為己有的欲望。故作鎮定的說道:
“郝元帥真是大手筆。賈某害怕輸不起啊!”
“賈大人客氣了。郝某并不識賭技。若是賈大人愿陪郝某度過這無聊透頂之夜。郝某就是輸光了。也是心甘情愿。常言道。愿賭服輸嘛!”郝和尚笑著道。
他自認為這很不值。這賈似道雖是皇親國戚。但并非是執掌大政的人物。但既然四方館愿意出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貨。自然就做好輸光的準備。自己就不必會自家朝廷省錢了。
“好。賈某今日真是三生有幸。交上向郝元帥這樣的一個外邦朋友!”賈似道大喜。他自負賭技過人。面前的寶貨已經激發起他的貪婪之心。
這一賭。郝和尚只有自嘆不如。眼前的寶珠眨眼間少了大半。讓他覺的有些肉痛。盡管這寶珠不是他的私財。
郝和尚覺的口干舌燥。扯開了外衣。赤膊上陣。又舉起茶杯牛飲了一口。露出他起于草莽的本色。他這一舉動。卻恰恰符合那些職業賭徒的作派。賈似道心中喜不自勝。
賈似道的仆人們在身后聒噪的大呼小叫。甚至有人也跟押寶。氣氛極熱烈。貼心的女子在一旁扇著花扇。還有人不停的奉送上酒、茶與干果。賈似道如同身在五彩祥云的頂端。樂不思蜀。
夜色早就深沉。郝和尚覺的十分累了。但見對方仍然精神百倍。覺的十分好笑。他將面前的剩下的寶珠全押了上去。口中說道:
“郝某賭這最后一把!押小!”
“好!”賈似道在賭場上有大將風度。有招接招。不曾皺一下眉頭。
骰子在竹筒之中劇烈的晃動著。賈似道“砰”的將竹筒倒置在桌面上。還不忘問道:
“郝元帥真的要押小?”
“小……大……小?”郝和尚有些犯難。好半天才一拍大腿決斷道。“就押小!”
賈似道在眾目睽睽之下。掀開竹筒。三個骰子卻是三個“六”。
“好!”賈似道的跟班們興奮的叫了起來。幾乎要將花船的頂蓬頂翻。
“賈大人真是好運氣!”郝和尚不的不承認在賭錢這一方面。十個他也比不上賈似道一人。
“承讓、承讓!”賈似道拱了拱手道。這一錦盒的寶珠全成了他的戰利品。喜不自禁。遂極大方的說道:“今夜讓郝元帥破費了。這今夜的開銷全在賈某的帳上!”
“賈大人真是羞煞我也!”郝和尚面露羞慚之色道。
賈似道大贏了一場。心中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又命人重設酒席。與郝和尚開懷痛飲。就是那些仆人們也因為他的高興而有資格同席。未幾。賈似道已經爛醉如泥。摟著兩個艷麗女子入了這花船上的客房。
郝和尚瞧了瞧賈似道的背影。只好拖著早睡的死沉的錢佑。命船家靠岸。心說這一夜是自己有生以來最豪爽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