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榮世家的暗部是榮德仁一手創立, 爲的就是把私下裡那點齷齪事和翔榮世家正義高大的形象隔離開。創建初始榮德仁爲了防備底下人背叛,曾經趁人不備對幾個主事的下過蠱,比如眼前的這個暗部首領以及地下幾個分部的頭目一個都沒落下。
這件事除了榮德仁自己以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所以在榮德仁出事以後早就心存退意的暗部首錦一領便擅自解散了暗部。要說這個錦一做事也算厚道, 至少在出走前把暗部的暗帳交給了榮麒。
可惜榮德仁並不領情, 自己養的狗即使沒有反咬自已一口, 但是敢於離家出走就是不忠。身體稍微有些起色以後, 榮德仁就暗中催動了蠱咒。摧心蠱一旦發動,無論距離多遠宿主都逃不過萬蟻噬心的痛苦,錦一、沐一等幾個堂主分堂主無一倖免, 無盡的痛苦讓他們從擺脫束縛的美夢中清醒過來,不得不重返翔榮世家。
他們的迴歸讓大權旁落的榮德仁再次掌握了一股足以掀起不小的風浪的力量。懲處過幾人之後, 榮德仁便分頭給他們指派了任務, 而首領錦一接到的任務就是打入榮麒所派跟隨保護寒煙的人之中, 隨時關注寒煙以及符思杬的動態。
所以從那個自稱小嫿的女子與榮零等人接觸上,錦一的人就把人給盯上了。他的人可沒有榮零等人的顧忌, 半夜裡潛進那女子的臥房,沒怎麼動刑就把她隱瞞的那點事情給榨得乾乾淨淨。
消息傳到錦一處,錦一發覺事態嚴重連夜就把消息報告給了榮德仁。而當榮德仁接到那個小嫿透露的秘密,要不是下肢癱瘓,一個高就能從牀上蹦起來。這麼多年了, 三次圍攻幻月教, 而暗探跖孤山的次數則根本就數不清, 爲的就是找到幻月教所謂的聖地。沒想到數十年求而不得, 今日無心插柳倒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照那個小嫿所言, 聖地並不在跖孤山中,而是藏在跖孤山周圍連綿的山脈裡。當初幻月教精心挑選易守難攻的跖孤山做總舵, 一方面是爲了安全,更重要的則是用這個天險吸引開外人的注意,而真正的聖地居然就在離跖孤山不遠的地方。
其實這個小嫿所說的也不全是事實,多半是她自己的猜測。聖地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只有上代教主以及幾位長老知道事實。但是光是這些猜測就夠了,榮德仁想要的是聖地內的寶藏和秘籍,對聖地的來歷根本提不起興趣。
單憑榮德仁手中的暗部是根本沒辦法在幻月教的重重保護下闖入聖地奪寶的,而榮德仁也看出自家不爭氣的兒子對寒煙無謂的愧疚肯定會讓他做出傻事,不過到底薑還是老的辣,沒兩刻種就想出一條順水推舟之計。
如今榮德仁自己是沒辦法出頭號召武林同道了,但是榮麒不同,不論翔榮世家的名聲如何,榮麒本人的聲名是擺在那裡的。若是由榮麒出頭聯絡,那些武林同道百分之百能夠插上一腳,有了其他幫派的支援加上那個小嫿說出的密道,聖地裡的財寶唾手可得。而榮麒救寒煙心切,也必然會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
待錦一把榮德仁所想的原原本本交代完畢,榮麒沉默了。放到幾個月前,他是說什麼都不會答應這麼荒唐的事情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怎麼能因爲貪圖人家財物就掀起武林浩劫?但是事過境遷,曾經一張白紙般乾淨的榮麒也已經染上了墨汁。幾經掙扎,爲了能夠早日救寒煙出火坑,榮麒到底還是答應了榮德仁的提議,親筆寫下數十封書信,叫人加急送往各大門派。
五日後。
君山派,
掌門君瑞拿著信紙沉吟,當初他的師父在圍攻幻月教時中了符天一掌,回來後吐血而亡,臨死時仍舊念念不忘讓他報仇雪恨。多年隱忍,本以爲符天死後就是重創幻月教的最好時機,沒想到憑空冒出來一個學藝歸來的符思杬。論手段論心計只比符天強不比符天差,報仇一事就這麼耽誤下來。
沒想到看起來行將就木的翔榮世家竟然死而不僵,沒幾個月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連幻月教的密道都掌握在了手中。這麼好的機會君瑞怎麼可能放過,別說傳聞裡堆滿山腹的寶藏,隨便摸個兩本秘籍,他們君山派稱雄武林的夢想就指日可待。
正義盟
“格老子的!盟主,這麼好的事情咱要是不插一腳可就虧大了!”
“可是咱們這些粗人去了肯定爭不上什麼好東西,到時候力也出了血也流了,最後啥也沒拿回來怎麼辦?”
“盟主,別唧唧歪歪跟個娘們似的成不?怎麼拿不回來,拿不回來搶啊!老子就不信那些白鬍子老頭好意思跟咱們搶東西!”
“這話倒也言之有理,所謂的武林名宿總是要自持身份。那好,弟兄們,收拾傢伙去跖孤山,好好撈他一票!”
武當山
哼,榮麒?當他老道老糊塗了!看到手中挑撥鼓動的信,鳴悔真人連猶豫都沒猶豫立時就判斷是出自榮德仁的手筆。不過——沒想到榮麒竟然也泥潭深陷跟他老子走上了同一條路,妄他老道還一度看好他,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草草翻了翻榮麒的來信,鳴悔真人就準備把信一把火燒了,免得看了心煩。扔進火盆前,鳴悔習慣性的磕了磕信封,結果信封中還有一張短小的信箋沒被他發現,這時候才被磕了出來。
展開信箋,鳴悔發現這是榮麒特別另寫的一份與剛纔那封信截然不同的信件。裡面詳細說明了從幻月教傳的寒煙被軟禁亟待救援之事。榮麒同時說明,他自知鳴悔真人不問俗事,不會參與這種不義之舉;但是懇請鳴悔看在寒煙一介孤女獨陷虎穴孤苦無援的份上伸出援手,救寒煙於水火。
鳴悔不看則罷,看完信箋大吃一驚,倘若榮麒所說屬實,他無論如何都要走一趟跖孤山。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月寒的外孫女被人傷害虐待,他辜負了月寒就已經愧疚一生了,要是連月寒唯一的血脈傳承都不能保護周全,那麼他將來就是死了也沒臉再去見月寒了。
留下幾人守家,鳴悔真人帶著武當絕大多數弟子浩浩蕩蕩前往靖朝東南的跖孤山。
少林寺
跟給鳴悔真人的信一樣,榮麒照舊附上了一張單獨的信箋給空岑方丈,不過這張信箋寫的內容卻不是請求空岑出面營救寒煙。信箋上言辭懇切,滿滿半張紙寫的只有一個內容——他榮麒自知此番正道征討幻月教名不正言不順,但是已經騎虎難下覆水難收,只盼空岑方丈能夠挺身而出,在最關鍵的時刻阻止更大的浩劫發生。
“阿彌陀佛!”看完信,空岑默唸佛號。何謂騎虎難下?只要翔榮世家不發出此信函自然天下太平。既知名不正言不順爲何還要挑起風浪。浩劫,最大的浩劫恐怕就來自這翔榮世家啊!
但是空岑卻沒有選擇,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假如他的一家之言有一絲減少流血的希望,那麼他這趟跖孤山之行就不能不去。請示了達摩堂各位閉關的師叔師祖之後,空岑方丈一面派小沙彌偷偷抄近路千萬跖孤山給符思杬報信,一面收拾行裝帶領幾大弟子繞到武當山同鳴悔真人一道前往跖孤山。
都說無利不起早,這話反過來說同樣說的通;有了利,人人都熱血沸騰激情澎湃。短短半個月,東南重鎮青竹鎮就被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武林人士給塞得滿滿的。客棧住不下,很多幫派乾脆在鎮外安營紮寨,等著的榮麒到來。
等到人真的湊齊了,榮德仁又給榮麒提了個建議,讓他此時把寒煙的事情托盤而出,並以此爲口號攻打幻月教。榮麒開始不解,但是很快就悟出了榮德仁的意思。
果然,當榮麒聚集各門各派的頭腦議事時,才稍微透露了一點,衆人就紛紛義憤填膺,爭著搶著要找幻月教算賬,爲那個可憐的女子討回一個公道。
看著在座的衆人吐沫橫飛的醜態,榮麒殘留的正直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明明是衝著寶藏秘籍而來的蒼蠅,卻一定要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去人家家裡打劫。幻月教是那麼好對付的嗎,眼前的人究竟有幾個人能真正全身而退?不過這關他什麼事呢,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寒煙,其他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榮麒不是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父親想把整個武林拖下水的報復之舉,甚至連他說不定都是父親手中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若是眼前這些人當真平了幻月教,最後漁翁得利的除了父親不會再有其他人。但是那又如何?父親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不到最後一刻他還是安全的,只要在那一刻前救出寒煙,他也就死而無憾了。
這廂榮麒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一心想著用他的這條命去換取寒煙的平安;而那廂的寒煙此時正逼著符思杬親手雕刻著水晶掛飾,玩得樂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