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奶孃和我都蒙了,藏了好多天才敢出來見人。本來鎮上就有爹爹的知交好友在,可是奶孃從鎮上打聽消息回來後一個勁的嘆氣, 問她什麼她都只是搖頭。
後來奶孃就帶我離開了鎮子。可惜沒過兩天奶孃就病倒了, 我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也付不起藥錢, 拖了幾個月奶孃還是去了……
奶孃去世前叮囑我不許去找你們,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但想著奶孃總是爲我好的, 所以就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四處給人做些繡活,勉強也能餬口。直到被符先生救了,打聽了些外面發生的事情才知道奶孃話裡的意思, 之後我就來找榮伯伯了……”
“符先生?!”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一聲稱呼加上符思杬的打扮, 呼吸間就勾勒出一個故事。大灰狼看上了孤苦無依的小白兔, 爲求不知不覺把小白兔吞下肚, 大灰狼搖身一變變成一隻吃素的綿羊,先施以恩惠再花言巧語, 牢牢把天真純潔的小白兔握在手心。
榮得仁此時可顧不上關心寒煙和符思杬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弄清楚寒煙的來意纔是重中之重,再三追問下才聽寒煙開口說道:“榮伯伯,這事本來煙兒不想再提,可是我煙兒真的沒有不相信你們的意思, 只要你們能不多心就算再說幾遍又有什麼!”
咬咬牙, 寒煙繼續道:“各位長輩都是高雅之士, 想來不太關心朝廷的事, 所以一定不知道當今駙馬一品神威將軍其實曾經是煙兒的未婚夫婿。奶孃曾經去他家求救過, 哪成想……之後她就什麼人也不信了。
遇到符先生後我才知道這些事,也明白了奶孃的苦心。可是這完全是那人的負心薄倖, 跟榮伯伯你們又有什麼關心!那薛家把奶孃轟出門外也不過是爲了攀權附貴,各位伯伯有豈是那種趨炎附勢之徒!所以在路過津陽的時候,我才央符先生帶我來見榮伯伯。”
聽過這番言辭懇切聲淚俱下的敘述,榮德仁的疑心稍減。要是寒煙所說都是事實,那麼她這麼長時間不見倒也說得過去,她那個奶孃不過是鄉野拙婦,恐怕以爲連親家老爺都袖手不管就沒其他人能管了,這杜丫頭當時小小年紀六神無主肯定是奶孃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我說怎麼搜遍了杜家也沒找到東西,原來還有兩條漏網之魚,看來東西一定在她身上!疑慮剛消邪念又起,榮得仁擺出一副語重心長體貼周到的姿態,說道:“賢侄女,這幾年可苦了你了,既然來伯伯這裡了就不要走了,安心住下,以後有伯伯照顧你!來人啊,帶杜小姐下去休息!”
“可是——等一下,榮伯伯我已經答應符先生去教他家少主人琴技了呀!”換過一塊乾爽的手帕,寒煙一臉爲難。
這時榮德仁纔想起來還有一個大麻煩沒有解決,萬一幻月教主也是衝著蠶絲去的怎麼辦!聽寒煙話裡話外的意思應該不僅不知道符思杬的身份還有著相當的誤解,這樣就好辦,光是魔教這個名頭說不定就能嚇得寒煙主動把東西送給他保管。想到這裡來了精神,細細詢問,“賢侄女,你和這位‘符先生’是如何相識的,他既然救了你的姓命榮伯伯一定要好好報答!”
“幾個月前我被一夥地痞流氓給纏上了,幸虧符先生路過把我救了下來,要不然,要不然煙兒就只能一死以保清白了!後來符先生憐我無家可歸,知道我的琴技還說得過去之後就答應給我介紹一戶人家去教琴,這樣既能有所收入也免去了拋頭露面,”寒煙感激的看向符思杬,“爲報符先生的大恩,我將爹爹留給煙兒的物件送給了他,雖然不值錢總是我的一片心意。符先生真是好人,要不是我再三懇求他根本不肯收。”
“杜賢弟留給你的東西?什麼東西!!”
“就是兩團絲線啊,除了顏色漂亮點也沒什麼特別,”鋪墊了這麼久,就爲這關鍵的一句話,以後你要是想打天蠶絲的主意不用來找我了,有本事去幻月教要吧!
“你把蠶絲給他了!你可知他是什麼人?!”好你個符思杬,不愧是幻月教主,略施手段讓這蠢女人就上趕著把寶貝送給你!榮德仁後悔莫及,當初他怎麼就沒想到杜欒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寒煙,五年前的寒煙肯定比現在還好騙,真是失策!
“什麼人?蘇州城裡的賬房先生呀!符先生是這麼跟我說的——”
“噗”寒煙話音落地,包括符思杬在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有富貴二人實在忍不住,背過身去拼命捂嘴。先前只是聽教主描述過小姐做戲的本事,可是百聞不如一見,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個嬌滴滴軟綿綿的天真女子是他們家小姐。還英雄救美?是,他家教主是這麼做過,問題是做砸了!還賬房先生?殺了他家教主也做不來這精細活!不行了,不行了,再聽下去準得憋不住笑出聲來,“小姐,我去加壺茶”,“小姐,水果沒了我去拿點”說著兩人先後跑路。
茶?水果?這些不該是翔榮世家下人的活嗎?在衆人腦筋還沒轉過彎來時,富貴二人早就連影都沒了。榮毅仁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戳穿符思杬的真面目好叫寒煙把東西要回來,也就忽略了這個細節。他就不信當著這麼多武林同道的面,符思杬拉的下臉貪個柔弱女子的東西。
不提榮德仁如何費盡脣舌甚至拉著身邊的這派掌門那派領袖作證,說服寒煙相信符思杬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無惡不作的魔教妖人,富貴兩人一口氣跑到擂臺側面的一個小院子裡才停下腳步,扶著院中的大柳樹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哎呦,我不行了,肚子疼!你說小姐怎麼這麼能編?那幫人也真笨,小姐不過流幾滴眼淚就說什麼信什麼了!”符富一邊揉肚子一邊問。
“那是幾滴眼淚嗎?帕子都溼了四五塊了!不過小姐也真狠,面對滅門仇人也能不露聲色,果然是教主的良配啊!”
“那樣叫狠嗎?”符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小姐說不定見血都能暈倒,怎麼能叫狠呢?“不過小姐把天蠶絲丟給教主,沒問題嗎?”
“不叫狠叫什麼,她那是對自己狠,換做你你能在沾滿家人鮮血的劊子手面前又哭又笑親親密密的嗎!天蠶絲那是小事,教主樂不得的幫小姐的忙呢,再說咱們教裡不還有個‘聖地’的傳說嗎,蝨子多了不怕癢,沒事~”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富貴兩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佩服,直到越來越響的聲音吵醒了在樹上睡覺的某人。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隨著聲音,一個白衣男子從柳樹上飄然落下。同樣是一身白衣,符思杬穿著就是滿身霸氣,偶爾也可以用玉樹臨風來形容,而在這男子身上則充分體現了溫文爾雅四個字的精髓,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高貴,只除了眼中隱隱透著被打擾的不耐。
“白公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被富貴兩人稱作‘白公子’的男子名叫白展竹,是靖朝第一世家白家的異類。百年書香世家偏偏出了這麼一個嗜武成癡的子弟,要是他毫無才華家裡人也就順著他的心意隨他棄文從武,這麼大的家族也不是養不起一個人。偏偏白家這一代中就屬他天生聰穎出口成章,十歲時就博得家主讚譽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多年的薰陶,沒有人能把世家風範像他那樣展現的淋漓盡致。
於是父母兄長輪番上陣就爲了讓他放棄習武安心做學問,其實以白展竹的天資完全可以兩者兼顧,可是不知道是天才都有怪癖還是怎的,他就是鑽進牛角尖不肯出來,最後乾脆逃出白家一個人在江湖上逍遙自在。
江湖上的白展竹亦正亦邪,跟符思杬不打不相識,算的上符思杬少有的兩三個好友之一。大半年沒有符思杬的消息,白展竹百般打聽才從季平口中得知他會來這次新秀擂臺湊熱鬧,新學了一套劍法的白展竹自然就跑到翔榮世家守株待兔。
看了半天擂臺上低劣的打鬥,白展竹無趣之下貓到樹上打瞌睡,在夢中跟符思杬正打得難解難分就被樹下的兩隻麻雀的嘰嘰喳喳給吵醒了。被攪了好夢的白展竹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也多虧他多年的教養不是熟識他的人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問題是符富符貴是白展竹的熟人礙…
“白公子別來無恙,”伸手不打笑臉人,富貴二人趕忙上前施禮。
“你家教主呢?”既然他倆來了符思杬肯定也到了,白展竹顧不上計較,一門心思找符思杬切磋。
“教主在擂臺,可是現在不便打擾。”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剛纔我都聽了,不就是陪個戲子演戲嗎,虧他有這個閒心!”不等富貴阻攔,白展竹飛身直奔練武場。
完了!闖禍了!符富符貴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緊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