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十五年前, 已經名滿天下的樂聖月寒無意間邂逅了剛剛晉升爲幻月教玄武護法的安雅杬。本應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因爲一場鬧市裡的紛爭結下了緣,從此糾纏一生。爲了安雅杬,無權無勢空有稱頌的月寒敢於違抗聖旨;爲了安雅杬, 月寒可以與肝膽相照的友人割袍斷義;爲了安雅杬, 不會武功的月寒能夠獨闖跖孤山;爲了安雅杬, ……
總之一句話, 爲了安雅杬月寒可以跟整個天下爲敵。但是那個武功卓越的安雅杬呢?先帝下旨挽留月寒時, 他說民不與官鬥何況是皇上;月寒與友人決裂時,他說全怪友人趨炎附勢,這樣的人不交也罷;幻月教總舵地點被泄, 各種證據直指安雅杬,他卻說他把地點告知過月寒。
於是, 爲了證明安雅杬的清白, 月寒孤身一人站在議事廳中面對所有人的質疑。若不是月寒背後還有著朝廷, 若不是符天擔心先帝並沒有放棄月寒,他說不定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死在了跖孤山上。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安雅杬, 卻能讓衆人爲他折腰。明明泄露幻月教總部所在地,導致幻月教被正道人士圍攻的人是他,在月寒之後,前任教主符天竟然也站出來護住了他。直到正道人士第二次攻打幻月教,此時的月寒遠在京城, 再也沒有人可以替安雅杬背黑鍋, 符天才不得不屈從與各方的責難, 將安雅杬逐出幻月教。
之後不久, 就傳來安雅杬被朝廷所派的密探和正道人士同時追殺死於非命的消息。被設計軟禁的月寒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 出奇的乖巧柔順,並在降低了所有人的警覺之後的某天夜裡抱著女兒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符天也在大病一場之後娶妻生子, 但是卻給剛出生的兒子取名爲思杬,安雅杬曾經住過的地方也更名爲念雅閣。
“簡單來說,就是剩下的三名長老認爲是我外祖父勾引了那個玄武長老才導致後來發生的一切,而你父親也因爲我外祖父是他的情敵處處刁難。後來,那個玄武長老死了,我外祖父失蹤了,幻月教才收回了對我外祖父的格殺令。又過了十多年,朝廷沒找到我外祖父,卻讓你父親找到了。或許是你父親看開了,沒有爲難我外祖父,反而下令萍蓬鎮周圍不許安插幻月教的分舵,這樣一來倒也免去了被那三名長老找上門的危險,所以外祖父和我的父母也就沒有搬家,在萍蓬鎮住了下來。”
“只是這樣?”符思杬聽完寒煙的敘述之後,笑了,“就這點小事被你說得這麼嚴重,還血海深仇?不過爾爾。”
“話不能這麼說!”見符思杬聽完之後並沒有改變態度,寒煙放下了一點心,但是轉念又想是不是他沒有考慮清楚這中間的關節,於是繼續說道:“首先,那三名長老曾經說過假如我外祖父活著他們會抽皮扒筋,死了也要挫骨揚灰;再者,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之所以會重傷身亡,其實也歸咎於幻月教總舵地點的外泄,嚴格說起來,我與你算是有著殺父之仇!最重要的是,你不是在那三名長老的扶持下才坐穩教主寶座的嗎,他們要我祖父債孫女嘗,你又能如何?”
“月兒,你不要什麼事情都往身上扯好不好?”符思杬簡直哭笑不得,揉了揉寒煙的腦門,“什麼殺父之仇?我父親的死跟你、跟你的外祖父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再說就算有又怎麼樣,那是你外祖父跟我父親之間的恩怨,和你和我都沒有關係!還有啊,對你夫君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是,我能坐穩這幻月教主之位,三大長老功不可沒,但是誰說我就要因爲這個對他們言聽計從了?你這麼急匆匆的趕來,就是怕三位長老把你外祖父,哦不,是咱外祖父挫骨揚灰?這有什麼好隱瞞的,還弄得自己一身毛病,告訴我一聲我就叫人日夜不停的守在這裡,誰敢動這裡的一根草,我就扒了他的皮!”
“你現在當然這麼說,”聽了符思杬的保證,寒煙非但沒有開心反而更加憂鬱,“過個一年兩年,或者十年八年,我人老珠黃而你新歡在懷,再回想起今天,恐怕被扒了皮的人就是我這個空佔著教主夫人位置的礙眼人了吧……”
“又胡思亂想!”一個爆慄彈到寒煙的腦門上,“算了算了,你對我沒信心也不是這一回兩回了,還是那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嘍!”說著,矮身把寒煙抄在懷裡,往山下飛奔。
“啊!”毫無準備的寒煙緊緊摟著符思杬的脖子尖叫出聲,連帶著把胸中剩下那點疑慮與擔憂一起發泄了出來。輕輕靠在符思杬胸前,嗅著符思杬身上男性的氣息,寒煙偷偷的笑了。
……
回到鎮上的酒樓後,符思杬便把祈月兩兄弟召喚了出來。寒煙這才知道自己那點異常早就被符思杬識破。不但如此,連自己的來意符思杬估計都查了個八九不離十,只不過不知道前因後果扒了。如今自己再這麼一解說,算是讓他把所有的線都連了起來。
這邊寒煙氣鼓鼓的暗罵符思杬把自己當做猴子似的耍弄,另一邊符思杬已經給祈月等人安排好了任務。除去另有事情脫不了身的六人,剩下的十四人留下兩個暗中保護寒煙,其餘的四人一組,輪流看守杜氏夫婦和月寒的墓地。
“月兒,你看我這樣安排合不合適,有沒有什麼地方沒考慮周全?”
“合適怎麼樣,不合適又怎麼樣!你不早就安排好了嗎,哪有我插嘴的地方!”寒煙撇嘴。
“生氣了?”符思杬用手捅了捅寒煙鼓的跟個包子似的腮幫子,“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私下探查,好月兒,你就看在你夫君我是擔心你才這麼做的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繼續捅。
“噗——”寒菸嘴裡那點氣兒全被捅漏了,“我倒不是生氣,就是覺得——”
“覺得被耍了?”符思杬接口道。
“知道還問!”這下子不但腮幫子鼓的跟個包子,眼睛也等得滴溜圓,“你是怎麼知道我這趟出來還有別的事情的?”
“我是你夫君,你怎麼想的我自然知道!”
“說正經的!”
“我挺正經的啊——哎喲!月兒你怎麼又砸我?”揉著被茶杯蓋砸紅的額頭,符思杬委屈的嘟囔,“我說不就得了,都四五個月不打我了,今天怎麼又來了!”
“還不是你自找的,別打岔,快說!”繼續瞪眼睛。
“說就說……那什麼,那個上次,就是聖地泄露那次,月兒你不是就對我沒信心嗎……從那以後我怕你又因爲這個出什麼事,就留上了心。再說你這次多明顯啊,白天發呆,晚上不睡覺,一看就知道有事!”
“所以你就查我?”
“那怎麼能叫查呢,應該說我想替月兒你分憂解難,”說到這符思杬不給寒煙繼續質疑他的機會,話鋒一轉,“說起來,這也算是咱幻月教的內務,我這個教主怎麼能不出面!月兒,你估計前任玄武長老會藏在哪裡?”
藏在哪裡?寒煙一愣。是啊,既然沒死那就一定還在附近!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已經被另三位長老先一步找到的可能,但是如果他躲藏得集三位長老之力都找不到,那麼自己就能找到嗎?
稍等一下!寒煙思索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六年前寒煙身患重病,恰巧碰到了一位上年紀的遊方大夫送了她一副藥;投身青樓之後,好巧不巧的竟然是同一位大夫治好了她的病;而這一次病倒,還是一位老大夫給她瞧的病,這一切果真是巧合嗎?蘇州城裡的那位老大夫會不會與京城裡的那位遊方大夫是一個人,會不會這個人就是那個貪生怕死茍延殘喘的安雅杬?
寒煙把她的猜想跟符思杬一提,符思杬同樣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初季平給你把脈時表現得奇奇怪怪!據說那位玄武長老醫術自成一系,估計季平就是從你的脈象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我說怎麼季平一回山,三位長老就失了蹤,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說不定只是巧合?”
“哪有那麼多巧合!月兒你先等一下,我這就派人去把季平押來!”說完,沒等寒煙回答,符思杬便氣沖沖的推門而出。
聽著符思杬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寒煙先是被他說風就是雨逗得咯咯直笑,笑著笑著,目光落回到自己懷中的檀木小琴上。自從撿回一條命,這琴就從未離開過她。假如那老大夫真的就是安雅杬,那麼手中的檀木小琴就很可能是出自月寒之手,這樣一來,算是物歸原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