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時仍舊是那輛超級豪華的馬車, 符思杬一點也沒受之前被逼債的影響,老神自在的瞇著眼坐在寒煙對面養神,時不時還從暗格裡拿出點瓜子磕磕。
寒煙可就不同了?,F在她看著車廂內每一件曾經被自己稱讚的物件都肉疼, 這些都是拿她的養老銀子換的!別的不說, 單單纔在腳下的白虎皮就夠她大吃大喝的過上一年。
一路上, 符思杬興致勃勃的逢山必爬逢水必遊??蓱z寒煙, 本應是對風景最期待的人, 如今卻像霜打了的茄子般興意闌珊,每每看到符思杬毫不在意的把銀子灑出去,心情就要再抑鬱上三分。
符思杬不是沒看出寒煙的沮喪, 可他偏就愛極了寒煙明明百爪撓心卻又礙於借條不好發作的憨態,故意在她面前左賞乞丐幾兩銀子右賜屬下若干張銀票, 就是不告訴她早在溫寧分舵, 幻月教的銀子就源源不斷的供應上來了。
十月二十七, 一行人終於到達津陽城。津陽城是江南一帶僅次於蘇州的第二大城鎮,不同於蘇州以農商爲主體的繁華, 津陽城中幾乎每十步就可見到佩帶兵器的習武之人,連街頭打把式賣藝的都要有個三五年的內家功底。
由於翔榮世家的老宅就在津陽城以南不到兩裡,正道武林不論大事小情每逢有個大會擂臺都要在此舉行,所以城中幾乎十分之一的宅院都是各家門派的別院分堂。當馬車停到一家名爲‘孤月居’的客棧門前時,寒煙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路上她們歇腳的地方不是幻月教的分舵就是下屬門派的別院, 很少有投宿客棧的時候。
符貴看出寒煙的疑惑, 說道:“之前給那幾個老傢伙面子, 幾大門派周邊的分舵都撤掉了, 小姐要是覺得住客棧不方便, 我叫他們搬回來,保證掌燈前就弄好?!?
“那倒不必, 住客棧也不錯,熱鬧些?!?
“月兒你不是還在心疼銀子吧?符富從各個分舵都支了不少,不用花你的體己,”符思杬見寒煙一臉‘那得多少銀子’的表情終於良心發現把實情說了出來。
被符思杬戳穿了心思,寒煙一時赧然,暗恨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就取笑於她。雙眸輕閃,俏臉微沉,寒煙搖身一變又化身爲飄湘樓的冰霜仙子。無視符思杬的連聲討饒,蓮足一擡,帶著富貴二人進客棧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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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您就別爲難小的們了,小姐氣消前,小的們說什麼也不敢放您進去,”富貴兩個門神一人一邊牢牢把房門擋住,對符思杬的威逼利用充耳不聞。
“好啊,一個個都跟天借了膽子是吧?是不是忘了到底誰纔是你們的主子!”
“教主是小的們的主子,可是小姐是教主的主子就是我們主子的主子,當然要先聽小姐的!”符富啊,不帶你這樣不給你家教主面子的,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出來嘛。
“信不信我把你扔刑堂七號房裡待幾天!”聽說過惱羞成怒麼,見識過公報私仇麼,眼前這個目露兇光呲牙咧嘴的幻月教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夠了!不知道反省不說,還在這恐嚇我的人,有本事你把我扔到那個什麼什麼房裡去!”房內的寒煙被門外的吵鬧引了出來,見符思杬不思悔改的在那‘仗勢欺人’二話不說就把富貴兩人扯進房,“以後你們跟著我姓杜吧,讓他一個人當他的幻月教主去!”
富貴兩人聽了這話又喜又憂,喜得是日後有寒煙做靠山,符思杬除了口頭上逞能基本上算是拿他倆沒轍;憂的是寒煙這話也太曖昧了,什麼叫‘我的人’?萬一被教主誤會了怎麼辦!偷眼看符思杬,果然臉越來越黑,要是眼神能殺人,他倆現在已經被片成肉片了。
我等著你們的解釋!瞪過富貴兩人,符思杬湊到寒煙跟前,“月兒別生氣了,我不就是逗逗你嘛,誰叫你那麼可愛!月兒,月兒,別不理我呀!我找你有正事!”
“什麼事?”雖然不想這麼輕易放過這個惡劣的傢伙,不過要是真有什麼事也不能耽誤了。
“就是給你瞧瞧身子嘛,季平幾天前就到了,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叫他來給你把脈!”
寒煙停練無名心法已經近一個多月,雖然沒查覺出什麼不妥,可畢竟這套心法對她的幫助太過巨大,她還是希望在確定無害之後繼續練下去。於是也就不再追究符思杬戲弄她的事,把心思放在了看診上。
據富貴兩人介紹,季平的醫術極爲高超,十多年前幻月教老教主重傷就是當時年僅十七歲的他給救回來的。老教主能在那之後又撐上十年直到符思杬藝成後才撒手人寰,季平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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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跖孤山接到飛鴿傳書時,季平就有些詫異。他在幻月教身份超然,平時連長老們都對他畢恭畢敬,除了緊急情況他都是窩在自己的藥廬鑽研醫藥,很少有人敢打擾他。這次符思杬竟然下了最高令就爲了給區區一個女人調養身子。路上收到各分舵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吃驚,據說自家教主把那個女人當祖宗一樣供著,連身邊從不離身的侍從都一併送給了那個女人。
分舵的人不明情況,他可是在幻月教待了快二十年,符富符貴兩人自幼就是武學天才,原本老教主準備把他們培養成符思杬的暗衛。沒想到殘酷的訓練下來兩人不但沒像一同受訓的同伴那樣變得沉默寡言,反而越發跳脫,無奈之下,只好由暗轉明成了符思杬的侍從。單從武功上論,幻月教除了教主符思杬沒人是他們的對手,要不是教內上下所有人都不放心他們兩人的性格,兩人當個副教主都綽綽有餘。
如今見了寒煙本人,季平難免要仔細端詳一番。看了半天,除了算是漂亮的面容,季平還真沒看出什麼與衆不同來??墒蔷退阕巳?,總舵裡比寒煙漂亮的也不是沒有,教主不也是一聲令下全都趕走了?
這廂季平在打量寒煙,那廂寒煙同樣也在觀察季平。一身粗布長衫,肩上揹著藥箱,要不是眼中精光不斷、動不動就閃爍著的探究深思出賣了他,寒煙還真不小心就會把他當成隨處可見的落魄大夫。
“麻煩季大夫了,”外人面前寒煙還是那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就連探個手腕都端足了架子。
季平手指剛碰到寒煙的肌膚,猛地又縮了回去。不是他不想給寒煙把脈,他是架不住背後那兩道刺骨的視線。剛轉回頭季平就被符思杬比鍋底灰還黑的臉色給嚇了一跳,再看看富貴兩人見怪不怪的樣子,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教主在吃醋,怪不得後背差點被凍僵,這佔有慾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可是看病不比旁的,不號脈可是不成。邊想著季平又把手伸了出去,然後——背後再次升起陣陣寒氣。無奈之下,季平張口道:“教主,這病到底看還是不看,若是不看屬下還有事?!?
“怎麼不看!但是不許瞎摸!”一看你就不安好心,剛纔眼珠子都快掉到月兒臉上了,現在還想著動手動腳!
“可是不號脈沒辦法確定病人的病情呀,”教主大人,不是人人都把她當寶好吧……
“你不是神醫嗎?就連皇宮裡的那些御醫都會懸絲把脈什麼的,難道你不會!”
季平氣結,竟然把他和宮裡那些廢物相提並論,那能一樣嗎!那幫廢物也就看個風寒腦熱什麼的,還要拿根絲線裝模作樣一番,換做他那種小毛病拿眼一掃就行了,根本用不著動手!
最後還是寒煙看不過去了,叫富貴兩人拿著掃帚把無理取鬧的某人轟了出去才讓看診得以繼續進行。
季平目瞪口呆的看著符思杬抱頭鼠竄,又轉頭看看一臉平靜的寒煙,難道說教主愛上被虐了,這口味也未免重了些吧!驚訝歸驚訝,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這次沒有人打擾,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
“杜小姐,不知可否把那本心法借在下研究一下?”確定寒煙體內的真氣並無大礙後,季平對那本神奇的心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寒煙詭異的真氣運行總給季平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之感,所以他希望親自確認一下。
“就是說我可以繼續修習了?”寒煙沒正面回答他,而是問出她最爲關心的問題。
“不錯,而且杜小姐最好一直堅持練下去,雖然在下一時弄不清楚原因,但這心法對小姐的身體確實大有益處?!奔酒揭姾疅熮挶芤膊辉俣鄦?,收拾東西告辭離去。反正人都是幻月教的了,機會以後有的是,不在這一時。
出了門季平又被一直蹲在門外的符思杬拉住仔仔細細詢問一通,直到他賭咒發誓就差以死明志,反覆聲明只要寒煙持續修習心法絕對能長命百歲之後才險險脫身。
被符思杬折騰的精疲力竭的季平回到房中後大頭衝下栽到牀上,心中暗暗發誓,以後絕對絕對不再給這二位看病了,別他們沒什麼事,自己到有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