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挑眉:“你不滿意董鄂家的人?之前見了覺著不好?”顏顏的賜婚旨意是上個月下來的,婚期比琦玙晚三個月,雖然他和徽音都查了親家的人品性情,但是見上一見卻是必需的,當然,這是指女眷們。
“瑞琪的額娘還好,不過那些書……是莫璃留下的一部分,因他明年要去西北,留予他保命掙軍功的。”徽音想到那日所見的董鄂夫人,觀感倒是挺好,和查來的消息并不相悖,要不然她怎會同意這門婚事?
只是徽音不知道,就因為這一面,董鄂夫人在兒子面前說玲瓏格格的生母溫婉如水,很是夸贊了一番,還引得瑞琪驚怔了很久,怎么也無法把較場上所見的人和自家額娘所說的對上號。
胤禛眸光閃了閃,端起茶盞啜飲了幾口,心里轉著什么念頭,就無人可知了。
“額娘,二姐九月大婚,屆時咱們是不是要回府?”默默皺了皺小眉頭問道。
“是啊,二丫頭出嫁后就是小七的生辰了,不若回府辦了。”胤禛也接了話,從那日吵完后,已經過了好些天,可他連一親芳澤都沒機會,更別說再進一步了。
徽音掃過這父子倆,無可無不可地道:“成,明日就回府。”她倒要看看,這一大一小的,都打得什么鬼主意!
其實,哪里有什么鬼主意,不過是都想讓她回府罷了。
“額娘,那個奧地利人,就這么放回去?”默默忽地問。
胤禛下意識看向兒子,卻發現將將到入學年紀的孩子,平靜的表情下帶出來的竟是漠然,那雙尚顯稚嫩的眸子里劃過的竟是道道冷光,即使是他,也有些心驚。
“你覺得我會做這樣的事?”徽音反問一句,而后教道,“默默,你還是嫩了些,有朝一日你能笑著讓敵人灰飛煙滅,且對你抱有感激的時候,才算是小有所成。”
默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而后清淺一笑:“額娘說的是,不過,兒子倒不覺得感激好過畏懼,‘打蛇不死反被咬’,兒子覺得如果殺不了的話,還是一次性收拾到讓人怕比較好,免得后患無窮。”
“嗯,有道理,多看看史書,不懂了就來問我。”徽音點頭贊同,很是和善地一笑,“你說的那只生物……他的價值只到傳完話為止,我在他身上做了點手腳。”
胤禛左右看看,他琢磨出來了,小七是被按照司馬家培養子孫那樣教了這么大的,難怪小小年紀,會讓人有種天生無情的感覺,不過生在皇家,這樣倒也不錯,他可以放心很多。
“那就好,若是額娘就此放過,兒子定然是不依的,最不濟他也得把命留下才行。”默默晃晃小腦袋,笑著說了這么一句話。
“默默,你心軟了。”徽音繼續教導,“我給你皇瑪法送了個草擬出來的談判條款,嗯,什么關稅、暫借港口都寫了,至于能談到什么程度,還要看你八叔、九叔的,如今借口充足,不多榨些東西讓他們肉痛,光殺個把人有什么意思?”
“是,兒子受教了!”默默老實認錯,只是這錯認得很歡樂。
胤禛有點意外:“你插手了談判的事?”
徽音伸指敲敲石桌,白了問話的人一眼:“你們家的江山,我才沒興趣管,我只是在有牽連的時候給點建議,至于采不采納,那是你家老頭子的事。”
胤禛這下不懂了,他雖然不清楚具體的,但是根據目前掌握的消息,還是能夠分析出一些,他敢肯定,這女子所做的絕對和皇阿瑪所圖的不太一樣,“那你這些年究竟在忙些什么?”
徽音定定看了旁邊的男人兩眼,靜默半晌答道:“我不想騙你,可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日后……日后你就會知道了。”
“那好,我等著你說的那天。”胤禛既無奈又著惱,他還是無法得到這女子全心全意的信任,“那個法蘭西人呢?這個你也不能說?”他倒不是真的想了解這么個無關的人,不過是氣悶之下尋由頭而已。
“這個能說。”徽音很認真地開口,渾然不覺某人冷面下的心思,“默默出生那年,我與你家老頭子達成了約定,之后訓練海軍、派遣商隊,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商隊到達歐洲后,之所以能夠站穩腳跟,就是走了法蘭恩的路子,因為曾經他送的那枚家徽,大清的商隊才能登上歐洲的土地,陸續建立起穩定的聯系點。”
“額娘,那他去世時,你知道嗎?”默默有點好奇,在他看來,一個為了額娘終身不娶的人,委實罕見得很。
“知道。”徽音摸摸兒子的頭,“兩年多前,下面的人從歐洲返回后,一登岸就給我發了‘音字令’,仔細說了法蘭恩的病情和近況,那時他就已經病了,那邊的大夫雖然很盡心,卻無法治愈他,再加上憂思過重,結果已是注定了。”
“這么說,你早就知道了?”胤禛心慌了一瞬,若論情意,他不認為會輸給這個洋毛子,但是終生不娶,而且人還死了……這如何能比得過?
這世間,沒有誰能爭得過一個死人,沒有!
“嗯,后來他去世了,我還命人特意疏通關系,去他墓前放了二十一朵黃玫瑰。”徽音道。
“就此而已?”胤禛問。
“不然你覺得我該如何?”徽音瞥了旁邊人一眼,不太理解他的想法,“論理他幫了些忙,論情……僅能算得上認識,若非他執念太深,我也不會命人多跑那一趟。”
胤禛安心了,敢情弄了半天,都是他想太多了?想想也是,那個洋毛子與徽音相處時間太短,再加上徽音本不喜歡外國人,如此才是正常的啊!
敘話賞花,兩大一小的三個人,度過了一個輕輕松松的下午,而伺候的奴才們整理著東西,安排著車馬,準備第二日聽命啟程回京,這卻是無須多提的。
康熙五十四年九月十六,雍親王府的二格格大婚,婚禮是依照品級準備的,乃是和碩格格的品級,按例來說不該如此冊封的,奈何雍親王得圣上倚重,二格格的生母也是入了玉碟的側福晉,這才冊封了和碩格格,作為其夫家的伊爾根覺羅氏自然也因此得了些榮光。
自康熙五十年后,宗室女撫蒙的不是沒有,卻著實大大減少了,隨著對蒙古政策的轉變和收到的效果,很多人都心知肚明,慢慢的,聯姻之法必然會被廢除。作為這件事中的“大功臣”,玲瓏格格及雍親王府自是受到宗室里很多人家的謝意,當然,這份謝意是藏在心里的,只等有機會回報過去。
因此,雍親王府的二格格沒有出嫁到蒙古,嫉妒暗恨的人就少了很多很多。
今年是選秀年,婚禮自然是頻繁的,所以琦玙的婚禮沒有多打眼,即使胤禛疼女兒給了豐厚的嫁妝,和一些勛貴子弟大婚的場面相比,就低調了些。
康熙五十四年十月十八,雍親王府開始了第二場婚禮,二阿哥弘昀作為府里的長子,經選秀賜婚后娶了滿洲八大姓之一的索綽羅家的女兒,不過,雖然是大姓出身,家族實力卻不強,這一點符合胤禛韜光養晦、卻不愿長子勢弱的要求,以及親婆婆李氏想要壓住兒媳婦的要求,當然,也符合烏喇那拉氏不愿庶長子妻族強大、阻擋膝下養子前程的要求,好在德妃已死,不然這樁婚事又要多一個人摻和了。
索綽羅氏的娘家屬于家族分支,但是家教極好,胤禛之所以看中她,也是因為查到她家的嫡親兄弟年紀還小,卻大半屬于長進的,現在雖然勢弱,可將來就不一定如此了。而作為女眷的烏喇那拉氏因沒有胤禛那粘桿處般的人馬,所得到的消息都是外傳的,再加上胤禛的故意擾亂,才會做出這樣的判斷。至于李氏……野心有,眼光卻不足,根本就不需要費勁,稍稍引導一下,自然就不會反駁了。
康熙五十四年十一月初八,雍親王府的三格格也要出嫁了,這場婚禮意料之中地引起了轟動。一則是這位格格從小到大一直圣眷濃厚,雖然和三個月前出嫁的二格格同為和碩格格品級,但明顯不可同日而語。二則是……她的嫁妝著實豐厚,許多人震驚之下一打聽,才知道這位格格是當年雍親王娶的第一位側福晉的女兒,于是震驚就變成了恍然大悟。
什么,不知道?
哎喲,當年那位側福晉的嫁妝就豐厚得人神共憤,如今人家的親生女兒出嫁,那嫁妝還能少得了?
瞧瞧那一臺臺名貴紫檀的家具,再看看代表陪嫁莊子和地皮的瓦片、土坯,后面那鼓囊囊的珠寶首飾就不用說了,這不,連陪嫁嬤嬤和丫頭的衣服都沒見,定是東西太多,裝不下了啊!
旁觀這場婚禮的默默,身為出嫁女的親弟弟,他很想跟大家說一句,其實還有些添妝都沒法弄進來,還是阿瑪說了回頭再給另送才勉強收拾好,不然還得更多呢!
董鄂家的親戚朋友羨慕嫉妒恨地看著娶了顏顏的瑞琪及其父母兄弟,他們家也不差啊,為什么就沒這福氣,不僅娶了個尊貴得寵的皇家格格,還娶了個財神爺回來,日后指不定多發達呢!
瑞琪既高興又期待地等著第二日的婚禮,對于嫁妝多少,他倒是沒怎么操心。反倒是董鄂夫人,瞧見這個媳婦的嫁妝后,差點沒暈過去,那整一套鑲玉的家具,和他們一府差不多的莊子和地,閃人眼的珠寶首飾、古董字畫,上好的藥材衣裳,還有一些看不出質地卻明顯珍貴的布料……我的個天啊,之前雍親王府的二格格出嫁時也沒這般吶,難道說……那個她都覺得漂亮又似水一樣的側福晉,家底這么厚實?經營手段如此了得?
好吧,董鄂夫人,你真相了!
這一年雍親王府的三場婚事全部結束,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婚了,忙得陀螺一樣的烏喇那拉氏終于能緩口氣了,好在葉赫那拉氏能幫些忙,弘昀的媳婦也能打打下手,不然她就又該病了。想起李氏和西北院那個,烏喇那拉氏不由得冷哼,西北院的那個和李氏一比倒是湊和,玲瓏的嫁妝歸置妥當后就縮回院子了,李氏就是個不省心的,幫不上多少忙不說,添亂倒是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