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些不自在,徽音見同屋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拿出一個雕成山茶花的黃玉簪子遞了過來:“爺見你用的玉飾居多,瞧著這個不錯,便賞你吧!”
伸手接過簪子,還未顯懷的女子去梳妝臺那里收好,嘴里說著謝賞的話。
“你……身子可還好?”胤禛想問孩子,可話音一拐問了這個。 ?тт kan ?℃o
“您是想知道孩子的情況?”徽音淺笑著答,“孩子很好,太醫(yī)說長得不錯,奴婢胃口也很好,沒餓著孩子。”
淡淡點頭,表面已經(jīng)恢復(fù)平常模樣的胤禛,心里十分郁悶,他本來很高興的,也有很多話想說,可為什么一看到自家側(cè)夫人,就莫明的說不出來了呢?
徽音坐著垂首,聲音有點輕地說:“奴婢本以為您不會喜歡這個孩子,沒想著您期待他……”
胤禛霍然站起,表情驟冷地哼道:“你竟是如此想爺?shù)模烤烤故菭敳黄诖@個孩子,還是你不想要爺?shù)暮⒆樱俊闭Z罷,他拂袖而去,徑直出了院子。
有些發(fā)愣的女子用手指點點額頭,好笑地搖頭:“這脾氣,可真是讓人不敢恭維。搞不懂這炸毛的性子,最后是怎么站在那個位置的?”想了想徽音不確定地自語,“他這話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唔,看來是小心肝受傷了,回頭要不要哄哄?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不同于徽音的糾結(jié),沖出去直接回永佑殿的胤禛心里真是又氣又難過,同時覺得委屈傷心,他高興地回來想著看看那女子和孩子,還特意尋了一支黃玉簪子,以為能好好說說話,自成親后他們相處得一直很好,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那樣看他,居然以為他不喜歡那個孩子?枉他還沒回來就期待著……
好吧,胤禛覺得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坐在書房里舔傷口去了。
爺十來天沒去側(cè)夫人的院子了!
這是四貝勒府五月初時最大的新聞。據(jù)說爺巡堤回來那天晚上去了側(cè)夫人那兒,結(jié)果沒多久就出來了,直在書房待到半夜才就寢。不管當事人怎么樣,聽到這事的各個院子里的女人們卻歡喜極了!
四夫人好心情地想去安慰安慰側(cè)夫人,結(jié)果想想那院子里黑漆漆的猛獸,就放棄了。她轉(zhuǎn)而打算好好關(guān)心關(guān)心有可能生氣的夫君,順帶抱著弘暉多討討他阿瑪?shù)臍g心,以便增加點嫡子的寵愛,斷了那些妾室的念想。
宋格格雖還在禁足,但消息卻是靈通的,她當然樂見側(cè)夫人遭爺厭棄,暗地里盤算著等禁足結(jié)束了,一定出去想個轍弄掉側(cè)夫人的肚子,比起李氏那個孩子,這個才是重點呢!
幸災(zāi)樂禍的眾女人還沒來得及舉手歡慶,卻忽然聽聞,五月初八這天,四阿哥和側(cè)夫人同坐馬車出門了,這下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各自打聽消息去了,委實弄不清怎么明明冷落了,突然又一起坐車出去了。
馬車平穩(wěn)地行駛著,徽音拉拉披風,不由得看看旁邊坐著的男人清俊的面容,想從他的表情上找出點線索,來解釋解釋今日出門的緣由。良久,一無所獲的徽音放棄,就憑他這副冷淡的樣子,能看出點什么的,那絕對是神,所以還是直接問吧!
“四阿哥,您怎么起念帶奴婢出府?”
胤禛默不作聲,四平八穩(wěn)地閉目養(yǎng)神,其實是在耍小脾氣,他本等著徽音送點吃食或者親自來認個錯,之前那茬事也就揭過了,沒想到等了半個月了沒半點動靜,這會子他會理她才怪了!
發(fā)現(xiàn)人家根本沒答話的意思,徽音也不自找沒趣,同樣閉目養(yǎng)神去了。
半天沒等到下一句話,胤禛睜眼一瞧,氣悶了。
大清京城的朝陽門為南米漕運入京之門,今日馬車走的就是朝陽門,出了此門,再行一段便是南下的河道,一般從京城走水路去江南,基本上都是取此道而行的。四貝勒府的馬車順著朝陽門而出,看方向正是要去南下的碼頭,只不知是因為何事了。
車停了,胤禛先下了馬車,而后伸手要扶徽音,換來一個受寵若驚的眼神,心里又郁卒了一把,他就這么靠不住?不能讓她相信一次?
已被清兵戒嚴的碼頭,停著一艘官船,有個挺拔的男子站在那里,遙遙望著這邊。目力不錯的徽音看清那人是誰,不禁皺了皺眉,正巧被一旁的胤禛瞧見,卻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意思。
“十分感謝四王子帶著您的妻子前來給我送行,愿上帝保佑你!”法蘭恩行了個西方禮,舉止間充斥著符合他身份的貴族之氣,雖然他說的漢語蹩腳了些,卻半分沒有損及他的風范。
“萊錫特伯爵,在下是奉大清皇上之命前來送行,如果要表達謝意,還是向我大清皇上表達吧!”胤禛面色清淡,禮節(jié)半分不錯地說道。
一個翻譯跟在旁邊,目前還用不到他,因為這個洋毛子還沒有用法蘭西語。
法蘭恩沖大清皇四子點點頭,目光移到了徽音身上,湛藍如天空的眸子含著不舍、失落等等的情緒,最終浮上了眷戀的笑意,棱角分明的臉上一改方才的禮節(jié)性表情,變得多了些散漫隨意,他開口,用的是法蘭西語:“徽音,我要回國了,以后也許不會再到大清國來,所以特地讓你們的皇上答應(yīng),許你來為我送行。”
“嗯,祝你一路順風,平安回家。”略微上前一步的女子用手撫著略微突起的肚子,淺淺含著笑容。
法蘭恩深吸一口氣,禮貌地道謝:“我收到你的祝福了,回國的路一定會順利的。”隨即他停了停,坦然道,“徽音,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希望能娶你為妻,你知道的,在我的國家,女性的地位是比大清要高的,我一直希望能給你幸福。”
翻譯盡職盡責地把這些話翻譯給四貝勒聽,此時他都有些膽戰(zhàn)心驚了,這個洋毛子怎么說話如此毫無顧忌?敢對四側(cè)夫人說這些……簡直是,簡直是不通禮儀,粗鄙至極!
胤禛聽到翻譯過來的內(nèi)容,臉色也變得難看,眸光深沉危險,頭頂似乎都在冒黑煙,好歹他還懂得克制,只灼灼盯著自家側(cè)夫人,等著看她如何作答。
“我知道。”徽音點點頭,半點未有局促,反而十分平和認真的給予回復(fù),“法蘭西土地上的浪漫情懷我是了解的,只是法蘭恩,正如我上次回答你的一樣,你的公主不是我,身為騎士的你,應(yīng)該繼續(xù)找尋你的公主,勇敢地前進才是你的未來。”
“是,我被拒絕了,徽音,你沒有否認我的感情,我很感激你沒有逃避我的感情,謝謝!”法蘭恩嘆息,微微低頭看著面前三步外的、他心目中的公主,忽然單膝跪下,以手觸肩宣誓,“我,法蘭恩?de?萊錫特宣誓,今生將以榮譽和生命保護我的公主,直到生命的盡頭!”
胤禛震住了,那個翻譯也震住了,旁邊還有很多戒嚴的清兵都看到了這一幕,翻譯連忙反應(yīng)過來為胤禛解釋那一串法蘭西語的意思,并說明了他所知道的“公主與騎士”的含義,以及眼下這個誓言的深層次意義。
法蘭恩雙手遞上一個徽章一樣的東西,徽音無奈地接了過來,對于一個騎士而言,如此的宣誓代表著最高的尊嚴,如果被拒絕了,那就是無上的羞辱。她雖然冷漠,可也不能忽視面前這單膝一跪的份量,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必然需要考慮更多,況且……說不定日后還真有用到的時候,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法蘭恩,你不該這樣,騎士的榮譽怎能被你這樣……”徽音面現(xiàn)歉疚,搖搖頭道。
“請不要拒絕!”身姿出眾的金發(fā)男子懇求,未曾起身的他憂心地抬頭注目許下守護誓言的公主,“徽音,你嫁給了你們國家的王子,我也是皇族之后,沒有依靠的女性在貴族之中地位怎么樣我是知道的,或許法蘭西帝國離大清國太遙遠,但是,能讓萊錫特家族成為你的支持,哪怕很遠,我想也還是有用的。所以,請不要拒絕!”
徽音默然,她從未想過,一個認識時間不長的外國人,還是她不太喜歡的法國人,會想到這些,進而拿出家族的力量來遙助于她。這種被保護的溫暖,長了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一刻真的很感動很感動!
胤禛聽到翻譯過來的話,也怔住了,這個法蘭西伯爵居然……居然想用自己的家族來為徽音提供助力,即便心中清楚作用只有一丁點兒,或者完全沒有,也肯這樣做?他認得那個被法蘭恩贈給徽音的東西,是萊錫特家族的身份證明,一般非家族成員,是絕對沒有資格持用的。
摩娑著手中的徽章,上面的家族標志清楚地被指腹描繪出來,徽音閉了閉眼,伸出了手遞到法蘭恩面前,任由他行了一個吻手禮。翻譯拉住要制止的胤禛,快速地解釋說這是完成騎士宣誓的禮節(jié),才總算勉強攔住了怒火中燒的四阿哥。隨后,眾人見四側(cè)夫人拿出一枚瑩白溫潤的玉佩,交到了法蘭恩的手中。
“從即日起,你,法蘭恩?de?萊錫特,成為我的騎士,永遠不得背叛!”
雙手接過打了粉色絡(luò)子和結(jié)的玉佩,法蘭恩再度以手觸肩行禮:“是的,我的公主!”
徽音抬手示意她的騎士起身,不禁回望了胤禛一眼,而后轉(zhuǎn)頭來看著正在珍視地研究手中玉佩的外國男子:“法蘭恩,希望有機會你還能來到大清做客,只是那時候你不再是外國來客,而是我的騎士。”
“嗯,我明白。”法蘭恩仔細收好玉佩,幾步走到胤禛面前,嚴肅地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道,“四王子,請牢記一點,徽音她不僅是你的妻子,更是我法蘭西帝國萊錫特家族的一員,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如果你對她不好,那么我絕對會重新來到大清國,以外交手段來解決此事。”
胤禛發(fā)現(xiàn)另一邊的自家側(cè)夫人,在法蘭恩背后撫額搖頭,不自覺冷斥一聲,傲氣十足地開口:“萊錫特伯爵,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聽到這話,法蘭恩笑了,他拍拍胤禛的肩,贊賞地道:“我就知道,四王子是個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