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我和額娘相信你不會猜忌我們,但是我們不信其他人!”默默很堅定地說道。阿瑪知道額娘厭惡權勢,也知道他無心權勢,沒有那許多的野心,自然也就無害,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不清楚,特別是叔伯們和皇瑪法。
“你們……”胤禛動容,卻也遺憾,這般好的計劃,不能和兄弟、皇阿瑪分享,實在是憋得慌啊!
“胤禛。”徽音的表情突地凝重肅穆,帶著絲冷漠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罌粟計劃’是‘罌粟計劃’,它從來都不完全代表大清的利益,即使有一天大清亡了,‘罌粟計劃’的影響也不會消失,它生根于大清,也是在大清形成,但是大清無法左右它,只能推動它!”
胤禛心里一涼,危機感和迫切感更加強烈,肩頭壓的責任也更重了。他知道,這份計劃的實施,是徽音主導、發起的,默默會用一生的時間執行下去,可是大清的強盛卻不過是推動它繼續的一個條件,所以大清的存亡,徽音是不在乎的,默默同樣不在乎。他們只需要大清穩定一百年,那這份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多半,大清存亡是愛新覺羅家的事,他們不會管、也不會理。
聽到這些,胤禛覺得心愛之人忽然間很冷漠、很殘忍,卻也知道這是事實,畢竟……他們這一輩人、默默那一輩人,誰都管不到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更沒有可能伸手相助。在看完這份計劃后,他能做的就是不停改革大清的弊端,選出最合適的、能帶領大清強盛而非沒落的繼承人,只要大清足夠強大,那么這份計劃就不會拋棄大清。
因為,只有大清才是最能讓這份計劃完美實現的地方!
養心殿里,高無庸看看時辰,輕手輕腳走到御桌邊勸道:“皇上,時候不早了,您該歇著了!”
“嗯,先去準備吧!”胤禛頭也不抬的一應,專注的眼神盯著面前的“罌粟計劃”,時而深思,時而喜悅,時而鎖眉,時而不解。
高無庸下去安排人鋪床端水,他記得,還是康熙四十二年那次南巡回來后,主子在休息、飲食上就很規律了,后來還添了個時常沐浴的習慣。
胤禛合上那份本子,把旁邊他挑揀著記下來的那沓紙也一并收了起來。
這是一份極有野心的計劃,胤禛才看了一小半,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就全部明白了。康熙五十年,他陪著徽音秘密送了大哥、二哥離開,當時兩位哥哥向徽音抱拳言謝,大哥還富有深意地看了他好久,那時他并不明白兩位哥哥為何會如此。
之前皇阿瑪簡單說了徽音幫著大哥、二哥另尋出路的事,具體做了什么卻未曾細說。
現在看了這份計劃的前面,胤禛終于知道大哥和二哥究竟都從徽音那兒,得到了怎樣的幫助。明面上槍支、彈藥是皇阿瑪給的,可實際上比這些更先進一些的卻是徽音出的,甚至大哥、二哥離開時的船上,連這方面的人才都有。其他的諸如糧食、地圖、導航等等方面的人才,全部都給配備齊全了。
說白了,大哥、二哥在一廢太子后出去自立門戶、打拼天下,只出了人、帶了兵而已,其余的事情全部由徽音手下的人包了。
胤禛向寢殿走去,深深呼了口氣。好在這些具體的皇阿瑪不知道,其他的兄弟們不知道,否則準要天翻地覆了。在康熙五十年就能拿出這么多東西的徽音,除了沒有人,打個天下那是完全沒問題的,當然……她手里可能也有人,只不過她沒那個心。
任由小太監伺候著更衣、洗漱,胤禛想著事,一轉頭就看到兩個小宮女在整理他的床,還看了他放在床上的“罌粟計劃”和那沓整理出來的紙,面色立刻冷了下來:“高無庸,那兩個,拖出去杖斃!”
“嗻!”高無庸怔了一下,趕忙應聲叫小太監堵嘴、拖人,這兩個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交待過了嗎,進來伺候只管做事,不要看任何與紙張有關的東西,也不要妄圖勾引皇上,怎么還是記不住呢!
連求饒聲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兩個小宮女就被拖出去了。
身著寢衣的胤禛將其他人遣下去,坐在床上拿起那些東西放在了床里面的褥子下的暗格里,這才躺好嘆了口氣。登基后最煩的事情就是想蹭過來的女人多了,后宮里的妃子就不用說了,伺候的宮女、想要將女兒送進來的官員,哼,這些都不算什么,他應付過去便是了,可他最容忍不了的,是有人窺探帝蹤、偷看他日常處理的事務。
剛想到哪兒了?
嗯,沒錯,胤禛現在才發現,其實不管是大哥在美洲還是二哥在澳洲,那都是這份“罌粟計劃”的一部分而已。徽音比他更狠更絕,他只是想強盛大清,改變衰敗和屈辱的結局,可徽音卻是想用文化去影響更多的人、更廣泛的地域。
讓大清的文化、語言等等隨著人,傳播到世界更多的地方,不是正常地傳播,而是人為的。讓更多的國家和地區受到大清文化的影響,甚至讓他們的后代喜歡、學習大清文化,最終和大清的子民一樣成為大清文化的傳播者和傳承者。
胤禛閉上眼,腦海里卻始終想著事。
的確如默默所言,文化這種東西,如果被人為地推動影響、擴大影響,終有一日會像吃了阿芙蓉做的*一樣,不,應該說比那還嚴重,*尚且能在強制性的情況下戒除,而文化……只要人不死,就永遠會受其左右。
胤禛唇角勾勒出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其實,從心而論,他十分喜歡這份計劃,等全部看完了,他會把那些摘錄出來的吃透了,正如徽音所說,里面的有些事的確是他能做的。
就好比……在歐洲設立學院,教授那些洋毛子大清的歷史文化,即使無法同化他們,也該讓他們生出佩服、仰慕,對大清有好感了,或許許多事就容易辦了。再加上大清在武力上施加威懾,嗯,那日后將炮口對準大清的可能,豈不是又小了很多?
胤禛越想精神越好,足足半個多時辰后才睡著。
第二日,胤禛去了啟祥宮,他是為了皇子嫡妻而來的,特別是默默的嫡妻。
烏喇那拉氏滿臉笑容地迎接圣駕,妝容、衣裳都換了。她已經很多年不承寵了,但是體面、尊榮,皇上還是給的,每月里除了初一、十五,還有至少兩三天是在啟祥宮歇的,盡管只是蓋被聊天,但來了和不來那完全是不一樣的。
“英蘭,上茶!”一通請安之后,烏喇那拉氏和胤禛分坐在啟祥宮正殿的軟榻上,吩咐身邊的丫頭去沏茶上來。
“朕聽太醫說,你有些累著了,選秀雖然要緊,可不是還有貴妃她們幾個幫著嘛,多注意身體,身邊的奴才不盡心了,打發出去也就是了。”胤禛端起上來的茶抿了口,放到了炕桌上,果然比不上永壽宮的啊!
“謝皇上關心,臣妾記下了!”烏喇那拉氏又是喜悅又是激動,皇上還是記掛她的。
“之前朕和你說了的那幾個秀女,唔……再加一個吧,十二弟的一個表侄女,也是這屆選秀,把那孩子也留下來。”胤禛神色間似有些思慮過重,他這樣說道。
烏喇那拉氏使了個眼色,殿中的奴才就全部退出去了。她不解道:“之前皇上給的名單上,不是都要給皇子們指婚的嗎?新加的萬琉哈氏是要給誰的側妻?”選秀是為了充盈后宮、為近支宗室拴婚,可實際上皇子福晉一般都是內定好的,她手里的那份單子上的,就是這次要指給七、八阿哥指婚的人選,至于到底指的是誰,她就不知道了,那得看圣意。
“不是,是老七的嫡妻。”胤禛嘆氣,“嫻貴妃也是同意的。”這個家世低,說了也無妨,皇后只會暗地里高興,不會有什么微辭的。
烏喇那拉氏一愣,連忙應景地說了幾句“如此對七阿哥不公”、“皇子嫡妻還是慎重考慮”之類的。
胤禛聽了只是沉默,并沒有改口的意思,之后話題轉到別的事上說了會兒,便從啟祥宮出來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總之,在帝后二人和徽音、默默的心里,這個萬琉哈氏的皇子福晉是當定了。
秀女復選在即,萬琉哈氏在家中并不能預料到,一次街市援手,竟逆轉了她的命運。
婢女整理著自家格格復選用的衣飾,而她的主子則在發著呆。
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的少女,約摸十四五歲的樣子,眉淡如煙,眼似琉璃,容顏雖算不上絕美,卻也自有一番清麗姣好,配上她流露出的秀雅之氣,確然是個漂亮的女子。
秀女本不該出門的,那日是額娘病愈,她去廟里還愿的,回來的路上就碰到有人當街欺負一位公子,見著與她哥哥差不多大,那惡人又是商賈打扮,她才出手相助的。他們家在京城里地位低,也就碰著商賈還能以勢壓人,若是個官宦人家,她還真的不敢給家里惹事。
“云曇我兒,咱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爹是個老實人,承不了爵、也不得你瑪法重視,這都四十好幾了,一直在從四品上沒動,你哥哥比你年長兩歲,去年皇上下了那條從軍令,就被送到軍營去了,也不知是個什么光景。你兩個弟弟一個八歲,一個五歲,你爹沒有妾室,咱們家就你一個女兒,額娘和你爹都不指著你幫襯,我們都想好了,只要你撂了牌子,回來給你好好挑個人家,不說嫁高嫁低,卻一定要婆婆和善、夫君上進可靠的。”
云曇,就是她的名字。
將街上那個少年抱拳道謝的一幕驅逐出腦海,云曇嘆了口氣。以他們家的家世,就算留了牌子也只是個做格格、侍妾的命,雖然額娘把管家、后宅爭斗全部教了,可去宗室做格格、妾室,還不如回來后自行婚嫁呢,至少這樣是個正室,將來的孩子也不會成為庶出。
云曇是個聰敏之人,這幾年家里都是她管著的,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對于未來她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家里就她一個女兒,阿瑪和額娘疼她,自然不會用她去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