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暫時解除,徽音暗自松了口氣,雖然這個虛影不過是秦始皇的殘魂,但其中的力量卻極其強大,憑她目前的實力,把儲物戒指里的所有法寶、靈器賭上,就算勝了也是慘勝吧!
所以,能不動手,還是不要動手比較好!
胤禛離得近,敏銳地發現身邊之人心神稍松,剎那間,他就明白了,那個虛影很危險,危險到即將化神的徽音都不敢拿大,于是他立刻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力求情況不對時,幫不上忙了他也不能成為拖累。
兩人一影,以一種微妙的平衡,處于這個封閉的地宮中,接下來又會如何呢?
“陛下。”懸立在空中的女子突然虛空跪下,語氣懇切、神情哀求地道,“我本方外之士,秉承守護華夏之念,懇請陛下賜予女媧娘娘留下的神物,幫助華夏大地吧!”
胤禛被這一幕弄得發怔,可他還是反應迅速的也跪了下來,大約是有防護罩的緣故,本來不能凌空而立的他,竟然未曾因此而掉下去。
但他腦中想的絕對不是這種大事,而是分析著這一跪值得與否,尋常男子膝下都有黃金,更何況是他了,但回想過去跪過天地父母、日月祖宗,始皇帝也算祖先了,跪一下倒不怎么吃虧。
“神物?”虛影尾音上揚,狀似不解道,“朕的陵中并無神物。”
徽音聽此頗感意外,她拿出青光籠罩的玉盒:“陛下,這也是本源之精的一種,我就是受它指引才找到了您安息之地,真的沒有欺瞞陛下啊!”
木精像是了解徽音的意思一樣,煥發出更加強烈的青色光芒,就在同時,那虛影腳下的棺槨也發出紅色光芒,兩者交相輝映,仿佛重逢的老友般以他人無法理解的方式交流著。
虛影沉默不語,胤禛隱約覺得,這始皇帝的魂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棺槨里有這么個東西,他看到那虛影晃了一下縮小,完全進入棺槨中沒一會兒,又重新冒了出來。
徽音看到那發出紅光的一團徐徐自棺槨中升起,差點按捺不住驚喜沖上去,若非理智告誡著要冷靜,稍稍一動便會泄漏方才的謊言。
沒錯,就是謊言。
木精的確是本源之精的其中之一,但它感應到的卻未必是,可眼下看來,還真讓她給蒙對了。
那紅光彌漫的一團,分明是純粹至極的火系元素,如今完全出了那似有禁制的棺槨,徽音就從它的氣息上準確判斷出了它的屬性。
此時再細細思量一番,五行相生中便是木生火,之前木精的反常倒是能解釋通了。
“小姑娘,朕長眠于此多年,你可否給朕說說天下大事?”虛影口吻平常地道,比之方才顯得溫和了很多。
胤禛警惕更高,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聽到自家妻子含笑出聲:“當然,能為陛下分憂,實乃我輩之榮幸。如今大秦已傳至您的八十三代子孫,政通人和,國富民……”
“哈哈!”虛影打斷她的話,猛然間仰天長嘯,隨即便爆發出逼人窒息的渾厚氣勢,語氣也瞬間冰冷森寒,“賤人敢欺朕無知?傳至八十三代……可笑,真是可笑!”
黑霧比箭更快地襲來,胤禛被徽音拽著又體驗了一次古代終極版的云霄飛車,此刻他就算想吐也不敢吐,稍有差錯就是生與死兩個極端,他開不起這玩笑!
徽音帶著胤禛,屢次以一種詭異而難以置信的方式躲過殺機,她的臉色黑沉如墨,不,和隨時都能殺了他們的黑霧一樣,此刻的危機是她判斷錯誤所致,怨不得旁人,可……
是啊,熟讀古今歷史的人都知道,秦始皇修建陵寢時提出了頭頂星辰、腳踏五洲四海的構想,想要在死后仍延續自己的統治,但實際上誰都知道,江山永固不過是個理想的夢境,根本不會實現。
欲望、貪婪、自私……這些人性本能中的負面層次,不斷催促著人類進行各方面的競爭,國家機器就是為了維持有限平衡而存在的,當平衡打破后,于一段時間的紛亂中又會出現另一個國家機器。
這就是《三國》中所說的: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徽音以為,能建造出這樣一個安息之所的秦始皇,某種層面上來說就是個夢想家,所以才會覺得,編造一個他期望的夢境,能夠滿足他,進而使她達到目的。
誰知,秦始皇反而惱怒了呢?
“敢騙朕,你們就留下與朕作伴吧!”黑霧繼續沖來,那一道道幾乎堵住了他們逃離的所有方向。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徽音成為了前者,她一手穿過胤禛胳膊,兩手迅速在胸前結印,手指翻飛間根本看不清具體的手勢,只剩下一片殘影,術成的那一刻,她馬上拉住了有下墜之勢的胤禛,揚聲嬌喝道:“給我破!”
藍紫透白的靈光形成橫縱斜三個面,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三道光圈輻射波一樣蕩出,一息間切向了四周,生生將那些黑霧蠶食殆盡。
“秦始皇,你若想一戰,本姑娘奉陪到底!”星星點點的靈光尚未完全消失,地宮空中位于一個透明光球中的女子,左手摟在她身邊清俊卓然的男子腰間,右手則握著一把劍刃細薄的長劍,劍尖直指棺槨上的那道黑色虛影,而源自于她身上的氣勢,浩浩蕩蕩、厚如翰海般充斥于地宮之中,那是她十成十的靈壓,毫無保留的第一次完全釋放出來。
“徽音,且慢!”胤禛強壓下惡心感,拱手向虛影一禮,“始皇帝在上,胤禛失禮了。”
“你這小兒……也是紫微星化身?”虛影辨認了一會兒,不知是何含義地問。
“慚愧,始皇帝所言正是。”胤禛聽到被稱為“小兒”,眉梢不受控制地抖了幾下,但想想彼此所處的時代相距了近兩千年,也就默認了。
徽音長劍微垂,使其處在一個可攻可守的微妙角度,同時靈壓收斂一半,這番姿態已經將態度表明,她決定交給自家夫君試試,如能和平解決,當然皆大歡喜!
“果然,剛剛這賤人是在騙朕!”虛影態度又變,似乎馬上就要暴跳如雷。
自己的妻子被人罵作賤人,胤禛肯容忍嗎?
當然不!
他豎眉斂容,語氣一改方才那種小輩對長輩的敬重,冷然雍容而不容挑釁:“請始皇帝慎言,朕之妻子并未完全欺騙于你,若非為你著想,何必費此心機?”
“哦?”虛影頗感興趣地發出個單音,說不清是同類見同類的惺惺相惜,還是因為胤禛此刻流露出的氣勢讓他小小的驚訝了,總之他稍顯平靜了些。
“的確身居鳳格,你這小兒還算老實。”大約是觀察了徽音一會兒,虛影不算贊賞地夸了一句。
被提及的徽音嘴角抽抽,她怎么沒看出來那個黑漆漆的一團人形霧氣觀察過她來著?所謂殘魂,就是三魂七魄中殘留的一部分,至于有幾魄幾魂,不是她這個程度能看出來的,雖然這秦始皇的殘魂力量強大不假,但面目無法看清,所幸從衣著上能判斷出頭腳所在,也算是勉強能看。
其實說白了,這丫的根本就是穿了秦朝帝王服的一團黑霧而已!
“朕夫妻二人是為尋訪本源之精而來,還望始皇帝成全。”胤禛看向棺槨上浮著的火精,他知道徽音要的只是這個,至于什么錢財珠寶,他們都看不在眼里。
“小兒,你先說說自朕駕崩后人世間的變化。”虛影變換了一下方向,好像面向了胤禛的方向。
徽音看著自家夫君,兩人對視一眼后,由胤禛出聲滿足那縷殘魂的要求。
一時之間,地宮中只剩下那清冽低沉而含有磁性的聲線,用一種平緩的語氣講述著一千九百多年前至今的世事變遷,從李斯與趙高矯詔殺扶蘇,說到合謀奪位立胡亥為帝,從楚漢之爭說到兩漢更迭,從三國鼎立說到魏晉南北……直至明末清兵南下,建立起如今的大清帝國。
這場述說嚴格說起來只有一個聽眾,如果讓徽音來說,自家夫君的這堂歷史講座,時間、地點都不對,而且,就算講得再精彩,也拿不到半毛錢的工資,實在是虧大發了!
“朕……朕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扶蘇……”看不出虛影聽到這些時的反應,但當胤禛講完后一會兒,他滿含悔意哀傷地如此道。
胤禛黑眸定格于那虛影少頃,三分冷淡同情,五分漠然地垂下了眸子。他本為帝之人,其實以徽音的智謀心計,并非理解不了帝王的心思,適才會說出那句“秦傳八十三代”的謊言,不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而已。
身為帝王,身為一個稱得上雄才大略的帝王,實際上內心深處是無比清楚的,江山社稷從來不會永存,只是身處高位,品嘗到了大權在握、唯我獨尊的滋味后,他們不甘心吶!
不甘心就此放棄到手的權力,不甘心數十年后年邁體衰,不甘心將座下的位置交給他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血脈相承的兒子!
秦始皇派人尋訪東海仙山,只為求一顆長生不老藥;漢武帝迷戀數士丹方,亦是不愿離開人世;而第一世的他,那個雍正帝招納道士煉丹,同樣是為了盡可能多的延長壽命!
胤禛暗自呼出一口濁氣,將腦海中浮上來的種種思緒拂過,默默念了幾句清心咒。他到底遇到了徽音,得到了天大的機遇,方能跳出俗世,擁有現在遠高于從前的眼界,他的心胸已不再狹隘局限,所觀所見都超越了凡人所能企及的那個高度。
他,已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徽音不清楚身邊男子的一系列心緒變化,她只是在聽到那聲呼氣時皺了下眉,從須彌境調出了更多的空氣到防護罩里,自進入地宮起,她一直用的是內呼吸,隔好久才吸入一次空氣,以便有充足的空氣供給胤禛。
徽音擔心留在這毒氣真空的地宮久了,自家夫君會受不了,便決定速戰速決,最壞的情形莫過于大打出手,她未必不能險中求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