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想到你會在大清皇帝陛下身邊啊,要不是草原上聽到有個叫‘徽音’的女孩子受傷了,我都不知道你在這里呢,從上次分別后,我去了你住的那個地方好多次,可惜沒有一次見到你?!狈ㄌm恩抱怨道,忽而又略顯不滿地控訴,“徽音,你們國家的大王子實在是太粗暴了,怎么可以對女性射箭,還傷得你那么重,我聽說要是再偏一點,就會射中你的心臟了,真是太沒有男士風度了!”
“法蘭恩,不同的國家總是有地域差異的,大清可是沒有騎士的。”徽音輕笑,聽面前這個金發藍眼的法國人吐槽。
“徽音?!币幌驔]個正形的法蘭恩猛然認真地看著他認定的“東方公主”,語氣誠懇地開口,“和我去法蘭西吧,讓我做你的騎士,我將以榮譽和生命起誓,永遠保護你,愛惜你!”
聽到這樣如同求婚一樣的話,該作何反應呢?
徽音愣了一下,正視眼前這張輪廓稍顯立體的白人面龐,唇邊下意識地浮現一抹社交場合的淺笑,寧默的眸子不閃不避地向著等待回答的法蘭恩,暗地里不由自主地嘆息一聲。其實法蘭恩的相貌是極好的,依照現代審美看,完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外國帥哥,然而……
她雖然是漢、滿、日三種血統的混血兒,可是從來都是以華夏血統自居,自幼長在司馬家,那樣的環境下感情什么的對她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以司馬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聯姻鞏固勢力,但是這并不代表著可以婚姻自由,只要司馬家在一天,國家就不會放松警惕,所以從最開始她便知道,作為司馬家未來的掌舵人,她的婚姻必須由國家安排,根本沒有別的可能!
來清朝前她馬上要過十七歲的生日,即使是高中生一樣的年紀,逐利而來打著聯姻想法的也不在少數,各種各樣的男人、公子哥像聞香而來的蜜蜂一樣,那個時候她就有了自覺,這一生終是要為利益而生了,哪怕等時間差不多了,有個名為“丈夫”的人介入生活,亦不過是各自保持各自的領域,互不干涉、互不逾越。
意外地,她竟然跨越時空的距離,跌落到了大清康熙年間,生生從生命中抽走了“司馬家”和與之相關的一切糾葛,可是這也不代表她就能擁有如普通人一般的生活。利益的考量,成長環境造就的心性、思維方式、閱歷……這些都是時空差異不能抹殺掉的,她無法輕易相信誰,無法完全依賴誰,更無法將誰真的納入自己的生活!
而且,今日眼前的還是個法國人,是她司馬徽音從來就沒好感的法國人!所以……
“很抱歉,法蘭恩,你的公主不是我,也許以后的某一天我會踏上法蘭西的土地,但是不會是以你的公主的身份,非常抱歉!”徽音以西方貴族的女士禮儀欠身,鄭重地給出了回答。
失望的低了頭,法蘭恩調整一會兒情緒,笑了笑道:“謝謝你,徽音,能夠這樣認真的回答我。不過,我會一直等著你,假如有一天你需要一位騎士的時候,希望你能第一個想到我?!?
這是一位男子的深情,任誰也無法輕賤半分,徽音雖然打心眼里對外國人抱著謹慎態度,但從來都很尊重他們,特別是感情這種東西。
“好的,我答應你。”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才聽到繼續趕路的指令,相互告別后各自向自己的車駕而去。這時,旁邊不起眼的一輛馬車后,走出兩個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正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他們身后畢恭畢敬跟著一名官員。
“得了,回去吧,今日之事若是透露出去……”七阿哥半瞇著眼,一手扣在腰帶上,一手轉著拇指上的扳指。
“七貝勒放心,臣領會得?!蹦枪賳T頭上滲出汗來,趕緊彎腰說道。他奉職于理藩院,雖然平日里很少和皇子阿哥打交道,可聽聞這位七貝勒遇到下面人出錯時,有些易怒,還是小心些好??!
“下去吧?!蔽灏⒏鐢[擺手,見人走遠了轉向胤祐笑言,“七弟,這騎士、公主的你聽懂了?”
“男女之間那點事,有何不明白的?洋毛子就不是人了?不過我倒沒想到一個女子居然能有這樣水平的語言才能,看來……”七阿哥話未盡,只是他和五阿哥都明白,皇阿瑪能在她算計了大哥之后不動手除人,應是有用處的,那么他們就不能妄動。
五阿哥并未表現出什么看法,可回想起剛剛那女子流利的法蘭西語,以及得體優雅的舉止,竟完全看不出是個平民出身之人,和皇家公主幾乎無甚差別,不,應該說比皇家公主更出色,她的心智、氣質都要好上很多。
兩人各自尋思著緩緩走到自己的馬前,先后翻身上馬,彼此抱拳示意,掉轉馬頭后一個向車隊前面而去,一個則奔向車隊后面,他們都沒留意到,徽音的馬車簾掀起了一個縫隙。
策馬而行的五阿哥含著笑,想到了之前皇瑪嬤的念叨,撫養他長大的皇瑪嬤居然有意讓徽音入五貝勒府,真是讓人不知說什么好了。從九弟那里得知了當日擒拿日本殲細的經過,再加上那女子的種種厲害之處,五貝勒府上可容不下這么一尊菩薩,求穩求妥的他沒把握能駕馭那般的女人,還是躲遠一些為好??!
重新坐在馬車里的徽音放下桌子,取出杯子,倒了昨晚在須彌境里榨好的果汁,抿了幾口后開始嘆氣。才和莫璃達成信任關系沒多久,就分隔兩地了,平日覺得她吵,現在沒個說話的人又無聊了,如果她在就好了,還能探討一下目前的處境問題。
這還沒回京呢,連置身事外的胤祺、胤祐都冒頭了,還找個翻譯來聽壁角,情形有些不妙,徽音暗忖,看來她得提前想想了,圍場的麻煩恐怕尚未結束,若是回京后被打個措手不及,那可就非她所愿了。康熙倒是不用擔心,對于目前沒有弱點的她,又無厲害關系,一時之間他還沒轍。
大阿哥……徽音想起這個人就頭疼。
雖然該雄性生物曾對她有收房之意,可是并無加害之念,受美色所誘實屬人之常情,本來她還猜測胤禔可能會因為圍場的事,暗中派人殺她報仇,沒想到回京的路程都走了一半了,殺手也沒來,看來這位皇子阿哥也是有可取之處的,如此一來,她就不得不多想些了。
徽音自認不是個好人,她的心狠起來,連司馬老頭子都自覺略遜一籌。不過她不喜歡欠別人的,明目張膽地算計胤禔盡管是為了轉移名節受損的危機,卻有些過了,在古代社會,尋常百姓“不孝”的名聲尚可毀了一生,更別說是個皇子了,她可不覺得兒子那么多的康熙會護著胤禔。
全當還了他的,徽音決定幫幫被她坑了的大阿哥。
而此時的胤禔,是何種境遇呢?
康熙本來只打算帶著胤禛、胤祥去謁陵,但是想到那個他殺不了、威脅不了的女子,不得不咬牙忍下氣悶把胤禔也帶在了身邊,可是對于這個因他一念之差而遭到徽音算計的兒子,卻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對待,若是軟語安慰似難為之,若是指點不足恐會變成喝斥,左右為難的情況下,他只好晾到一邊去了。
不知皇父心思的胤禔,由于被晾到了一邊,越發感到不安,等了好幾天,總算等來了一個人,是明珠假借惠妃名義派來的奴才,此時前來正是為了送信。接了信的胤禔連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區區十六個字:“御前訴冤,盡表衷腸。暫避東宮,靜候時機?!?
看完后,他心里有底了,又細問了來人明珠的交待,方放人離開。
誰知胤禔正在思量細節,有一團雪白的東西就竄到了他面前,這一看清來者何物臉色就不太好了,恨極的某人順手抄起不遠處的佩劍,準備直接砍了完事。結果那白狐靈活得不一般,他都快繞暈了連個邊都沒蹭上,胤禔面上徹底黑了,心里盤算著想法子絕對要宰了這畜生。
雪苑有些無奈,讓她來送信,又是送給和主子有過節的人,在不暴露精怪身份的前提下,怎么能表達清楚來意嘛!
胤禔目光兇惡地瞪著地上那個圓敦敦的小東西,發現它竟然在原地開始轉圈圈,幾圈后面向他蹲坐下來,用前爪子撓了撓脖子,這時他看到了個細小的黃褐色東西掛在它的脖子上,腦中一動,便試探著向它走去。
雪苑知道這人看到信了,靜等著信被取走,同時警惕那把未被放下的佩劍。果然,胤禔取信的同時揮了劍,雪苑機靈地跳起,一溜煙竄了出去,任務已經完成,只是……她瞅瞅受傷的后腿暗道好險,要是稍慢上一點,這腿可就沒了!
無視逃走的白狐,胤禔看了眼劍刃上的血跡,略微有些不滿,卻也沒太在乎,只當出了五分之一的氣。旋即,他攤開手掌露出拿到的東西,細看居然是個極小的竹管,很輕易地打開后取出了一個卷得仔細的紙條,莫非是信?這么想著,胤禔展開了它,觸目時撇了撇嘴,轉到放置物品的地方翻出了把放大鏡。
紙條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胤禔用放大鏡一一看了過去,越看臉上的表情越認真,直到看完竟還愉悅地笑了笑,不過當他想到送這信的人是誰,就不由得冷哼一聲,表現出了莫大的不爽情緒。
胤禛巡視了一下布防情況,給今晚當班的將領交待了幾句,便打算回去休息。半路上他看到一抹白影,本以為是錯覺,可定睛一看竟真的是徽音的那只白狐,許是發現了他,那白狐小心地靠了過來。
雪苑對胤禛的感覺,僅止于那股微薄的紫微龍氣,再加上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對她無害,鑒于傷口需要處理,所以就邊試探邊蹭了過來。
看到白狐后腿上流血的傷口,胤禛驚了一下,前走幾步抱起了小雪團,徑直往住處回轉,打算給它處理傷口。他本是愛狗之人,看到這么可人的小東西受傷,便起了憐惜之心,再加上心里疑惑徽音的寵物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于是順理成章地帶了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