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個好天氣,徽音喂完黑帝,又陪著它玩鬧了一會兒,這才從后院轉回臥房。快要過年了,因為是妾室,操辦之事找不到她頭上,從嫁過來起她就決定了,關起院門過日子,一來為打消康熙的疑慮,二來……比起21世紀在司馬家的日子,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更讓她舒服一些。
踏進臥房凈了手,徽音轉到靠窗戶的書桌那邊,想著練練字,沒成想竟發現屋子墻角處放著盆栽的小柜子那里,多出來一些陌生的東西。稍稍思量一二,她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等真的把那些不甚明顯的東西拿起來,現如今精通藥理的徽音立刻就知曉這是做什么用的了。
“詩韻,去叫鄭嬤嬤過來。”徽音喚了門口侍立的丫頭,聽似平常地吩咐道。待轉身時,她在自己的臥房里仔細檢查了一遍,果然又發現了幾樣與剛才那東西同樣效用的物件,全部放在很不起眼、不引人察覺的位置,哪怕是日常打掃,也未必能發現,即使發現了,亦懷疑不到什么。
“側夫人,您有何吩咐?”鄭嬤嬤請安后詢問,態度謙卑卻不諂媚。
“跪下!”徽音坐在主位上,厲聲開口后,整個人氣場全開,常年執掌權力的威迫瞬息輻射四周,一雙美目冷漠地直視當地站著的人。
“奴婢……”鄭嬤嬤身體顫栗,完全抵抗不了從四面八方、而不僅僅是撲面來的這種壓力,她能夠感受到坐著的女子內斂的怒火,似有實質地蠶食著她的心神,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跪倒在了地上。
“哼,這就是皇上派來的好奴才!”徽音隨手將那些找到的東西掃到地上,零零碎碎盡數落在了跪地之人的面前,“身為陪嫁嬤嬤,就是這樣當差的?難不成皇家的奴才竟還比不上人牙子處買來的小丫頭?”
鄭嬤嬤哆嗦一下,觸目這么多內宅婦人爭斗常用的東西,她的瞳孔不自主地收縮了一下,心中某些念頭一閃而逝,連忙磕頭告罪:“側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真的不知情……”
“閉嘴,這等裝模作樣的伎倆拿去糊弄你真正的主子吧,放在本姑娘面前,未免太不夠瞧了!”主位上的女子站起身,隨手就將邊上的茶盞撥了下去,青花瓷的茶盞直飛出去,茶水、茶葉傾在鄭嬤嬤身上,瓷片碎了一地,散落在她周圍。
徽音迅速欺近,提起了跪著的人的衣領,目露寒光,絲毫都沒有掩飾迸發出來的殺氣:“本姑娘警告你,奴才就是奴才,即便你的主子是皇上,在本姑娘身邊就要有用,否則……大不了讓皇上再派一個來好了,殺個把人而已,本姑娘長這么大還從來沒當回事過!”
丟破布一樣丟開手里的人,斜眼俯視鄭嬤嬤的女子撫撫衣擺,所有的氣勢瞬息即斂,口吻淡淡地道:“今日只是一次敲打,相信以鄭嬤嬤的聰明,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徽音掃了眼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這種東西,再讓我發現一次,你就準備好去閻王那里報道吧,以后我的臥房,除了詩韻她們四個和你之外,如果還有其他的奴才踏足……我自會進宮請皇上另派一個奴才來代替你,至于你的下場,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是,奴婢明白了,請主子放心。”鄭嬤嬤仍有些發抖,俯身叩頭遮掩著滿臉滿眼的驚恐。
“鄭嬤嬤可不要亂叫,我何時成了你的主子,我怎么不知道呢?”徽音唇角勾起個弧度,略顯出一絲玩味危險,“打掃干凈這里,下去吧,如你這般的奴才,能做好份內之事,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跪著的奴才心里一緊,努力穩住聲音應道:“是,奴婢定做好份內之事,還望側夫人……側夫人……”
“是嗎?”徽音可有可無開口,“且看你自己了,別人給我幾分,我自然能還幾分,若是惹惱了我,許是能好心一次,多還上幾分,這種事誰知道呢?”
漫步經心的口吻,鄭嬤嬤卻聽出了如此短短一句話里那種可怖的氣息,微微抬眼的她視線掃過滿地各種各樣致人不孕的物件,眸底掠過一抹寒光。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真當她這個宮里出來的老人是擺設嗎?成婚半個多月而已,就鉆了這么多次空子,若非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輪得到她們放肆?
徽音自顧自走到書桌邊,倒了水慢慢研墨,腦海里還在左右思量著這樁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能到她的臥房,首先令她憤怒的就是鄭嬤嬤,區區一個奴才,是試量著她發現不了還是不敢把康熙的人怎么樣?又或是康熙暗中的授意?
提筆蘸墨的女子不禁搖頭,不,不會是康熙,他們之前已經說過了,即便她有了孩子,也不會記入皇家玉碟,這樣的孩子根本沒有任何威脅,身為帝王,康熙沒必要為這么點小事和她起沖突。如此看來,都是鄭嬤嬤這刁奴自以為是的,想到這,徽音冷哼了一聲,搞不清狀況的奴才,簡直不知所謂!
下筆如行云流水,書案后端正站定之人左手輕挽住右手的袖口,運筆有神有勢,她又想到新婚時的炭盆,頓覺有些好笑。四貝勒府目前加上她,總共也不過七個女人,誰知這手段倒是不少,除了宅斗段數較高的烏喇那拉氏外,其他格格、侍妾之流也不甘落后呢,連算不上主子的通房丫頭,只怕都是心思活泛的。
徽音猜想,歷史上雍正皇帝子嗣艱難,固然有他本人不好女色的因素,恐怕嫡妻和小妾的作用也挺大的。不過……她可沒興趣陪這群閑得無聊的女人玩這種劣質游戲,只要真正沒傷害到她,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去吧!
思緒流轉,手下練字的某人又開始一心二用,在腦子里分析修煉的功法去了。什么下藥、用香的,完全不被徽音看在眼里,別說她現在利用翰海天音里珍藏的醫學典籍通曉了杏林之術,便是之前沒學,自幼被幾個伯伯們算計的次數多了,那份警惕和敏銳皆非尋常宅斗、宮斗女子能比擬的,更何況她還身懷靈力,哪里就輕易著了這種道?
至于此時此刻的四阿哥,又在干什么呢?
胤禛今天很窩火,臉色變得比平日冷上幾分,只覺得頭頂上一直在冒黑煙,他聽到了什么,他聽到了什么?好啊,他就知道,娶了那么一個女子沒好事,果然,現在可是應驗了!聽聽外面都傳成什么樣了,他堂堂大清皇子,如今都快成全京城的笑柄了!這讓他怎么能夠冷靜下來?
進了府門,胤禛沒有如往常一樣看看自己的兒子,反是一路疾行往府邸西北角那個方向去了。一想到兄弟們隱晦的嘲弄眼神,他的火氣就越燒越旺,難以鎮定下來的四阿哥直沖到徽音這里,郁積于胸的滔天怒意急需一個發泄口。進了這處院子,胤禛沒見到日常守著的奴才,徑直沖到了臥房那邊,因他這些天也派人盯過徽音,所以十分清楚這個時候那女子一定在房間里。
書案上已擺了好幾大張字,全部是行文用的小字,只是字體既非楷書,也非隸書,更不是什么行書、草書,而是一種看似纖瘦卻筆鋒柔軟的字體,讓人一觀便知乃是出自女子之手。踏進房門的胤禛掃了兩眼屋內情形,見沒有奴才聽用微皺了下眉頭,隨即面色不快地走向書桌,右手猛地抓住了正在運筆的那只手腕。
誰知……
被人大力捏住手腕,徽音筆下的紙張被一滴墨汁污了,而一心二用的她,幾乎是在被制住的剎那,條件反射般的旋身位于旁邊之人的背后,左手抽出頸間吊墜,鋒利的、可作暗殺武器之用的刃面就抵在了胤禛脖子上的動脈處。
“說,誰派你……”
暗處被康熙派來保護四阿哥的“鷹”全部跳了出來,屋子里頓時多出了好幾個人的氣息。徽音質問的話語一頓,撤回了下一刻就能結果手下之人性命的左手,雙眉蹙起,面顯懊惱之色,她松開胤禛歉意地道:“抱歉,奴婢慣性使然了,四阿哥,沒傷著您吧?”
揉揉剛剛被反擰到背后的手臂,清俊的男子眸色深沉地看向書案邊撫額皺眉的女子,如詩如畫的眉眼似有幾分痛色,表情是懊惱的,緊抿的唇尚未褪去方才那一瞬間的殘酷,只是絕勝的容顏上,明著是誠懇的愧疚,暗中卻是一種……一種自我厭棄的神色。
“幾位,咱們都常打交道了,勞煩下一次再快點,若是稍微遲上半分,咱們多少輩子的命也不夠賠的!”徽音轉向出現的四個暗衛,口氣嚴肅地責問,實打實地有些怨怪他們。
四個暗衛大松了口氣,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直接地指責對他們說教的女子:“司馬姑娘,應該是勞煩您下次不要這么枉顧身份吧?”
被這樣明目張膽地糾錯,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徽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丟了一句氣死人的話:“對不住,恕難從命!我自小養成的反應,早就成為身體和思維的一部分,已經無法改變了。所以只能要求你們更快,怎么,有問題?”
暗衛們聞言,不滿而戒備地掃了眼那個傲驕到理所當然的女子,強忍住想揍人的沖動,對胤禛恭敬行禮:“四貝勒請多加小心,如有危險奴才們自會出現,還望四貝勒以自身安全為重,奴才們退下了。”
“嗯。”點點頭,胤禛應了一聲,待暗衛消失后,他坐到書案后的椅子上,目光森冷地瞥向旁邊站著的女子。不若方才與暗衛說話時的態度神情,此刻的徽音很乖覺地低著頭,擺明了一副認錯的態度,“難不成還要爺求你開口不成?”胳膊還有些疼,他不得不承認,方才那個時候是很危險的,殺氣和命在旦夕的駭人感覺,沒有誰會弄錯,若非這女子反應過來,說不定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