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一秋天他和胤祥外出跑馬回來後,在街上碰到個撞馬求死的小姑娘,瞧著她傷了腳,便去醫(yī)館取了瓶傷藥,想著多少他也有些責任,算是個賠禮,不至於墜了禮數(shù)。
結(jié)果,知道這小丫頭是誰時,胤禛就很不爽很不爽了,萬分後悔街上時的那點好心,做什麼浪費錢買傷藥,還是爲了這麼個女人。
北閣樓裡,坐在一隅的胤禛半瞇著眼,一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穿紅色衣裳的小丫頭,就忍不住在心裡哼哼。前兩次就算了,是他不知情,以後但凡發(fā)現(xiàn)那個叫若什麼的,絕對繞著走,反正話本里的事,他是肯定、肯定不會讓發(fā)生的。
“四哥,聽說你莊子上在種紅薯?”七阿哥湊過來,小聲地問了一句。
胤禛回神,從糟心事中抽出思緒,表情清淡如常地答:“是有這回事,早幾年我的莊子上來了個南方的莊稼人,那東西是他侍候的,說是產(chǎn)量高,還好活。”
本來胤禛一直在盤算這事,明年春天一旦上了摺子,功勞是鐵定的,不過若是能拉個人,讓他不那麼顯眼,分掉些功勞也沒什麼。如今的他,不在意這些個小利,如果能借此籠絡幾個兄弟,何樂而不爲呢?當然,前提是他籠絡的兄弟,沒有問鼎帝位的心思才成。
“四哥,秋上時,我額娘嚐了點皇瑪嬤那的紅薯,一直念想著,這不,聽說你莊子上有,就想厚著臉皮討點,儘儘孝心。”胤祐有些不好意思,他和這位四哥的關係算不得多親厚,兩人的額娘地位有差,他又無心摻和那些爭鬥,此時涎著臉求上來,若是被拒了可真是難看的緊。
胤禛淡淡一笑,這事八成又是顏顏乾的,這幾年有顏顏在,徽音不怎麼往寧壽宮送吃食了,但是不代表這件事沒人做。顏顏身邊的八個小丫頭,雖分兩等,但都是徽音那的詩韻四個調(diào)教出來的,醫(yī)理、膳食盡得真?zhèn)鳎话慊拾敽突尸攱哂玫男鲁允常蟀雭碜造额侇伒男⒕础?
心念一轉(zhuǎn),胤禛輕聲回道:“七弟,這算個什麼事?你得空了派人來拿就是,咱們兄弟間沒那起子客套話。不過,你若是有興趣,不妨親自來看看,明年春耕前,我打算上摺子給皇阿瑪,這紅薯種到陝西一帶也能活,可是不錯的東西啊!”
胤祐微微一愣,馬上笑著應了:“那敢情好,回頭我定要找四哥見識見識去!”他聽出來了,這是有意讓他摻一腳推廣紅薯的事,去年關於牛痘的那份情還沒還,如今又送來一份大功,他雖然不參與爭鬥,但是掙些功勞還是高興的,只有建功了,他和額孃的地位才穩(wěn)固,纔沒有人敢小看。
“七弟,那咱們可就這麼說定了!”胤禛含笑頷首,往常總是清淡的模樣,似是多了些欣然。
八貝勒府上的奴才來回稟,說是外面都備好了,請衆(zhòng)阿哥移步入席。本來各自談笑的皇子們起身,一個個三三兩兩走出北閣樓,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
“阿瑪,阿瑪!”顏顏突得衝出來,像炮彈一樣撲向胤禛,撞得他一個趔趄。
衆(zhòng)皇子笑出聲,看著總是神情淡淡的四阿哥有些無奈的低頭,抱起了腳邊的小丫頭問:“你不是在宮裡?怎會跑出來?”
顏顏扭頭對九阿哥和十阿哥故意一側(cè)臉,不滿地開始告狀:“阿瑪阿瑪,九叔和十叔有好玩的都不帶顏顏,阿瑪要給我做主!”
“不許胡鬧!”胤禛板起臉斥責道,眼底卻是無盡的寵愛。
胤禟和胤誐對視一眼,鬱悶地叫冤:“四哥,你可不能偏幫這丫頭,分明是她賴在乾清宮不出來,哪裡是我們不帶她了!”自顏顏會跑開始,他們倆敢指天保證,自家四哥都沒有他們對她好,但不管怎麼樣,小丫頭最喜歡的仍是四哥,且越來越喜歡,真不知道冷冷淡淡的四哥究竟有什麼好的!
“你們倆都是當阿瑪?shù)娜肆耍土岘囈粯痈鏍睿瑏G不丟人?”胤礽開口道,覺得有些好笑。這兩年來他和這小丫頭處的時候也多,自然生出了些感情和疼愛。
“還是入席吧,不然八弟妹就該親自來叫人了!”胤祉一派文雅,他可不想留在這裡等著斷這麼幼稚的官司。
“三哥說的對,八哥府上的好酒可不等人啊!”胤祥爽朗一笑,捏了捏胤禛懷裡的顏顏的鼻子,“今兒你十叔生辰,你可帶禮物了?”
顏顏拍掉捏她鼻子的大手,小腦袋一昂:“當然準備禮物了,不過就是不告訴你!”
胤禛看著小丫頭得瑟的模樣,彎脣笑了笑,放她下來牽住了手:“走吧!”這個女兒活波可愛,聰明健康,讓他忍不住喜愛一點,再喜愛一點,恐怕將來會寵壞她……不,徽音怎會讓女兒變得嬌蠻任性?況且,顏顏以後是大清的公主,他的女兒自然尊貴異常,多寵一些也是應該!
不得不說,胤禛乃自戀了啊自戀了!
搭好的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著,阿哥席面設在正對戲臺的高處,菜品都已上齊,但實際上他們飲酒多一些。
顏顏尚且年幼,便沒有分座到女客那邊,胤禛抱著她與胤祥坐在一起,並不參與兄弟們的拼酒。他神色清淡,氣質(zhì)冷冽,舉止雍容,隨意品著面前的菜,只是吃的很少,每樣僅動兩三下就不再用了。
小丫頭探身夾了幾塊點心,小大人似的蹙眉:“阿瑪,不吃菜的話,就用些點心,要不然喝了酒該難受了!”
胤禛失笑,他這個做阿瑪?shù)模吹贡慌畠赫疹櫫耍坎贿^他也不會拒絕,拍拍懷裡的小丫頭,拿起點心開始吃。
“酒有那麼好喝?”顏顏一臉奇怪地看看正在扎堆拼酒的叔伯們,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笑吟吟地擡頭,“阿瑪,放我下來,我要給十叔送生辰禮了!”
胤禛是誰?一看女兒的眼睛,就曉得定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卻也不說破,鬆開扶住顏顏的手,任由她滑到地上,準備等著看好戲。
“太子二伯,大伯,十叔,十三叔,顏顏有話說!”小丫頭扒拉開扎堆拼酒的幾個人,引得所有人都低頭看她才滿意。
“玲瓏,你要說什麼?”五阿哥坐在席位上,遙遙問道。這個侄女確實討人喜歡,他常去寧壽宮請安,這幾年皇瑪嬤過得很開心,都是因爲這個侄女的緣故,自然會多喜歡上幾分。
“十四叔,不要捏人家的臉,捏壞了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顏顏推開老欺負她的十四阿哥,一溜煙跑到胤礽身邊躲著。
衆(zhòng)人聽此哈哈大笑,不過四歲(虛歲)的小丫頭談及嫁人的事,怎麼想怎麼好笑。
“顏顏,你到底想說什麼?”大阿哥皺眉看著躲到太子身邊的侄女,略微有些不快,他平時也沒少疼這丫頭,怎麼有事卻躲到了太子那去?
“大伯,你和太子二伯帶壞了叔伯們,光知道喝酒,都不理顏顏了!”丁點大的孩子,抽著小鼻子埋怨道。
“呵呵。”胤祉樂了,“玲瓏這是和八弟府上的美酒吃醋呢!”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顏顏沒半點不好意思,竄出來往拼酒的皇子當中一站,清清嗓子,右手握成小拳頭,沖天一豎,挺著小胸脯大聲道:“我要給十叔送生辰禮!”
這下笑聲停了,一衆(zhòng)阿哥們看著還沒他們胯骨高的侄女,各自轉(zhuǎn)回席位了。胤礽發(fā)話問:“孤倒是好奇,你能送出什麼禮來,可別又是什麼破銅爛鐵!”
大家默契地贊同,別看這個侄女小,這兩年從他們那颳去的好東西不知有多少,可每逢他們生辰時,送的禮物卻讓人哭笑不得。衆(zhòng)阿哥對此都是深有感觸,大阿哥去年從玲瓏那收到的生辰禮是一捧土,太子收到的則是一個御用茶盞,蓋碗託倒是齊全,可惜是個破了的,三阿哥得了顆小石子,據(jù)說是御花園的池塘裡的……凡此種種,簡直不一而足。
顏顏備受太后和皇上的寵愛,如此送禮也只是博了兩位長輩的笑臉,因她才幾歲,沒有單獨送禮的說法,衆(zhòng)人也只當是得了個樂子,並不太計較。恐怕所有皇子裡,唯獨胤禛去年的生辰禮最正常了,一句“生辰快樂”,一個吻,今年的還沒到,不曉得會是什麼。
“太子二伯,你怎能這般說,可是傷了顏顏的心了!”小丫頭故作撫心狀,小臉上一抹哀怨,逗得衆(zhòng)人又是一陣好笑。
“行了行了,你送什麼我都接著呢,趕緊拿出來瞧瞧?”胤誐坐在那,急著想要禮物,他倒是好奇,這小丫頭會送些什麼。
顏顏正色,對下面候著的奴才吩咐:“岫玉,拿上來!”
胤禛望著當中站的女兒,想到她身邊的八個丫鬟,不由得想嘆氣。當日徽音借他的手配給顏顏這八個奴才,起名的事是交給顏顏的,不過那起出來的八個名字,卻讓人實在不敢恭維。岫玉、糖玉、碧玉、墨玉乃是一等丫鬟,白玉、黃玉、青玉、紫玉是二等丫鬟,可是給起了一堆的玉,兄弟們還調(diào)笑過,是不是他府上只有玉石一種東西了。
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鬟恭恭敬敬上來,遞給顏顏一支笛子,枯黃的色澤,正是一支竹笛。
衆(zhòng)人並未出聲,猜測著難不成是要吹曲?卻見顏顏揮手讓丫鬟下去,拿著笛子走向胤祥,脆生生地道:“十三叔,你吹首曲子吧!”
胤祥不接笛子,挑眉瞅著眼前的侄女:“這不對啊,是你要給十哥送禮,爲何我要獻曲?”
顏顏笑:“十三叔,這笛子不是你教我的嗎?徒弟要跳舞,當師傅的伴個奏,有什麼不對?”
跳舞?衆(zhòng)人驚了一下,旋即涼涼地瞥過美滋滋的十阿哥,都有些不忿了。憑什麼他們收到的生辰禮千奇百怪,他收到就這麼正常呢?
胤祥只得接過竹笛,嘴角有些抽搐地看著手中的笛子,這是小四嫂給顏顏做來學笛的,可問題是他是個大人,那笛孔的距離對他來說,真的不合適啊!
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胤祥橫笛至脣邊,吹起前不久教過顏顏的一首曲子,調(diào)子歡快急促,音變頻繁,對熟練的要求程度很高,小丫頭音律天分雖好,也還沒有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