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端茶舉酒,準備邊喝邊看,誰知……那當中的小丫頭開始動的時候,大阿哥剛要咽的酒嗆到氣管里了,太子端著的酒杯掉了,三阿哥手抖了,以至于酒杯一斜,袍子濕了一塊,四阿哥作為阿瑪,額角青筋跳動,干脆閉上了眼,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樣。
四歲大點的孩子,長得如畫中童女一樣,又是那般粉雕玉琢的好相貌,本該是乖巧的小淑女,好嘛,頂著那樣的小臉,又扭屁股又拍手,時不時還露出個成年女子一樣的嬌羞表情,怎么看怎么有喜感,實在是逗樂得不行!
五阿哥拳抵唇邊,極力想忍卻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再看自家四哥隱有丟臉的表情和周身溢出的冷意,越發克制不住了。誰能想到性子淡然嚴肅的四哥,會有個這么搞怪頭疼的女兒?
七阿哥也笑了,暗地里慶幸剛才沒有飲酒喝茶,不然絕對要失態于人前了。對不顧眾人反應還在扭著小身子的侄女,他是真的不知該說什么好了,這樣漂亮聰明的孩子,又從不無理取鬧,誰會不喜歡?他也是喜愛這個小丫頭的,一度還想過要是自家的女兒就好了,不過此時他看著四哥的樣子,就沒這想法了。
八阿哥雖覺好笑,卻更羨慕,這般聰明機靈的孩子,哪怕是個女兒,他都沒有啊……
九阿哥臉頰抽動,想笑不笑的表情,有些嫉妒地瞪了眼拍桌子大笑的十阿哥,打定主意回頭定要好好哄哄顏顏,讓她下次好好為他慶生,禮物絕不能比老十的差!
十二阿哥淡泊的雙眸望著似一團火一樣的侄女兒,難得笑出聲來,心情頓時洋溢著輕快,覺得今日這一趟出來的也挺值的,回去講給蘇麻媽媽和額娘聽,她們定也會歡喜。
十三阿哥比較慘,他是伴奏的,不可能大笑,忍笑忍得眼泛淚光,吹出的曲子都斷斷續續、震顫不已,可憐太子使了眼色不讓停,他還得這么憋著……嗚……他就知道這小丫頭沒安好心,可是受老大罪了!
十四阿哥一口酒噴出去,和十阿哥一樣大笑不止,卻沒發現胤禟和胤誐掠過他的那一眼,均滿是陰郁,隱隱似有不快。
顏顏彩衣娛親,為疼她的十叔慶生,也逗笑了在場的所有叔伯們,除了她的阿瑪不高興外,其他人都笑了,就是淡得像煙一樣的十二叔都笑了,所以她覺得很好,很圓滿。
只是最終又產生了其他的什么影響,顏顏就不知道了。
愛新覺羅家的天之驕子們都有護短的毛病,胤禟和胤誐的額娘出身高,自然更勝幾分。顏顏今個兒確實逗樂,胤誐大笑是打心眼里高興,他看得出小丫頭是真心送禮,旨在讓他過個快樂的生辰,胤禟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但是老十四那大笑,嘲笑的成分更多一些,這幾年皇阿瑪寵著他,估計兄弟們都不怎么看得過眼,況且,對于胤禟和胤誐而言,顏顏是他們倆疼著、寵著長大的,恨不得放在掌心里日日護著,怎能容得一個包衣奴才所出的皇子嘲笑?
四哥雖也是德妃生的,但卻是孝懿皇后養大的,那跟老十四完全不一樣!
這里的皇子席面笑聲陣陣,下面的女客席面上也是交談不斷,她們模糊能看到影子,知道是四貝勒家的三格格在跳舞,于是話題圍繞這位小格格展開來。
若曦覺得好奇,便問道:“巧慧,那孩子是誰啊?”
“二小姐,那個啊。”丫鬟湊近解釋,“那是四貝勒家的三格格,出生時太子爺給擬得名字,這兩年沒人不知道玲瓏格格,聽說啊,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很寵她呢!”
若曦了悟,不禁撇了撇嘴,暗道:原來是雍正的女兒,真難得沒遺傳到那張冰塊臉,還挺可愛的!
“二小姐不知道,嫡夫人也很喜歡玲瓏格格的,每次玲瓏格格來,嫡夫人都很高興。”巧慧嘴快,倒豆子一樣說道。
“那姐姐可喜歡?”若曦不由得問。
“主子不常出門,不多見玲瓏格格,所以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喜不喜歡她。”
主仆倆又說了幾句,若曦便悄然溜了。
十阿哥借尿遁離席,胤禛見此眸光一閃,垂目看著面前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顏顏蹭過來,小心扯扯他的衣袖,討好地笑笑:“阿瑪,我就是想讓十叔開心,別氣我好不好?”
胤禛表情一肅,低聲訓道:“皇家格格豈能如此不知規矩?你額娘就是這樣教你的?”
顏顏不怕這冷臉,扒在自家阿瑪身上爬到他懷里:“阿瑪啊,我還這么小,調皮些才討人喜歡,關額娘什么事啊?”
女兒和兒子畢竟不同,又是寵愛的女兒,胤禛也嚴厲地訓不出來,不由得一陣無奈,他神色端著拍了一把顏顏的小屁股,終究伸手扶住了她,免得掉下去:“絕沒有下一次,否則我定狠狠罰你!”
“嗯,顏顏保證!”小丫頭閃亮著眼睛舉手,氣勢十足地道。
幼兒無常性,沒坐多久,顏顏從胤禛懷里滑下去,屁顛屁顛溜達去了。老八府上顏顏熟,胤禛也不擔心,而且徽音配給女兒的奴才都不錯,自會跟上去的。
倒是……半晌沒回來的老十,估計已經看到什么別致的生辰禮了吧?
片刻后,筵席稍歇,太子提議走一走消食,眾皇子便從善如流,全部離席了。數位阿哥由胤禩陪著往花園走,剛進去沒多大工夫,池塘那邊就傳來喧鬧聲。
胤禛隨兄弟們快步而去,就看到十弟和十四弟跳進去救人了,他撇了眼十三弟,發現顏顏在十三弟懷里,還皺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掉進池塘的是兩個小姑娘,紅衣的是馬爾泰家的,淡藍旗裝的是郭絡羅家的,上岸后前者冷靜,后者哭鬧,簡直就是場鬧劇。奇的是那紅衣的小姑娘還喝止了哭鬧的那個,胤禛眼底劃過譏誚,十幾歲的身軀、二十多歲的魂魄,這般反應實屬正常。
太子說了句“拼命十三妹”,可顏顏卻不依了:“太子二伯說得不對,皇瑪法都說十三叔像他,哪里就拼命了?”
“是是,你十三叔豐神俊秀,行了吧?”胤礽好笑搖頭,“走吧,十月里都冷了,還是回去喝酒暖身得好!”
眾皇子移步,又鬧了些時候,方散了席面,各自回府。
坐在回府的馬車里,胤禛靠在墊子上緩神,雖然喝得少,但是也下肚了不少酒,他閉著眼似是有些昏昏欲睡。清俊的容顏上薄染微熏,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著,不知到底是笑了還是沒笑。
從今日看來,那話本子里的內容確然是改了,他倒是不用多么擔心了。
拋開這事,胤禛想起了徽音,十月初七他送了一幅畫作生辰禮,畫是出自他的手,繪了南巡時趕來救他的徽音,站在船頭衣裙浮動的模樣。眼看著他的生辰快到了,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自家側夫人送的禮,但愿不會失望吧!
顏顏回宮了,胤禛對此也很無奈,他的女兒如今都快養在宮里了,這半年多來就沒在府中住過多久,徽音只有一個女兒,或許以后也只會有這一個女兒,如果……如果真是如此,他是不是該尋個兒子過繼到徽音名下,好讓他心儀的女子有個依靠,等他不在……
不,不行!
胤禛猛地坐起身,黑眸霍然大睜,他不要這樣!他要徽音一直陪在身邊,陪他共度此生,絕不讓這一生過得像上一世那般寂寞,既然他動了心,就絕不容許徽音逃離,更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只要徽音不會對他產生威脅,只要徽音不會對大清有害,他愛新絕羅·胤禛,就絕不會放開這個女子!
過繼孩子……這事他還是再想想吧,胤禛隱約覺得徽音不會接受這件事,而且如今的時機也不對,皇阿瑪還在后面盯著,眼下他根本無力與皇阿瑪抗衡,奪嫡尚未成功前,他都不能妄動,不能急躁。
康熙四十三年到了,開春后秀女大選就要開始,各地的秀女去年就在京城里候著,只等上面的動靜了。
乾清宮里,康熙端著盞大紅炮慢慢用蓋子寬著茶湯,騰起的熱氣讓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過能隱約看到那唇角,似是在淡淡的勾起。
選秀啊……
康熙想著得到的種種消息,高深莫測地閃了閃眸光,他倒從未料到,今年的選秀會有這么多人盯著。兒子們的小動作、小心思他并不在意,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其他人,他就不由得需要盯緊點了。
徽音丫頭,自去歲冬天去小湯山后,至今都沒回京,好像從玲瓏會跑后,他就再沒多見過她。宮里的節慶不見人,女人間的聚會不參加,除了前年和去年跟著老四扈從過三次外,仔細想想,竟是再沒看到過人。
康熙忽然一驚,他發現徽音居然真的是在關起院門過日子,甚至于從顏顏落水之后,老四后院的爭斗,她都完全沒有沾染半點的意思,這兩年幾乎有一半的日子,她都住在別院里,大大的縮短了在京的時間。
當日莫璃去老四府上時,康熙仔細查過,他知道這個宮女拿捏不了,且還在宮里有那樣的人脈,為了防范徽音,也是為了掌控他住著的紫禁城,這幾年他從未放松過對莫璃那些人脈的監視,若非這樣,想來他絕察覺不到徽音的意圖。
康熙抿了口茶,瞇了瞇幽深的眼睛。
徽音在吹耳旁風,從去年就對他、對皇額娘,也對德妃吹耳旁風,目的是為了給老四添幾個女人,而且她想讓進老四府上的女人,不是隨隨便便的出身,要是滿洲大姓出身的才行。
康熙起初知道徽音有意給老四添女人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般女子會如此費力地給自己的夫君塞人?即使是再大度的女人,他都不信會做這樣的事。可轉而一想又了然了,徽音不是尋常女子啊,完全不能以常理來推測。
也是因為這樣,他瞧了瞧老四的后院,這下發現了點旁的問題。堂堂一個皇子,還是年長的皇子,滿府上下居然只有一個滿人,還是他給指的嫡妻,這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