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可否幫我注意各位皇子那邊的動靜?”
“這個卻是需要稟報上面才能做決定,您畢竟是荒蕪之淵的客人,但是有些事情卻是必須經(jīng)過主人允許才行的。”青衣臉上笑容不變,話語中卻帶著拒絕。
“此事是我的私事,還望青衣行個方便。”唐以青眼神誠懇的看著青衣,卻見青衣低頭思量了會兒道,“你即擁有蝠霊玉我也不好拒絕你的要求,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你算欠我一個人情如何?”
“好!但凡在我能力范圍之內(nèi),青衣的要求我必然竭盡全力完成。”
無論兩人各自有什么目的,至少目前他們可以站在一邊。青衣對唐以青的身份自然有所懷疑,但他不會輕易去揭示,提供些各位皇子府上瑣碎雜事給他即可,這些也并不算違背教義。
忙碌一天,唐以青與他交接的侍衛(wèi)換了崗便一路出了宮門。只是才離開一會會,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人,那人一襲白衣,**騎著白色的駿馬,整個人在夜色中格外顯眼。唐以青此刻依舊戴著人皮面具,他本想做不認識離開,卻聽那人的笑聲在夜色中傳來,“幾日前才見過,如今怎得倒像陌路?”
唐以青很肯定遺念知道是他,對于那位白須老者還是有些介意,但是他并不討厭遺念,因而方走到他面前低聲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我自由我的辦法,夜色正好,不如小酌一杯如何?”遺念清澈的眼眸在夜色下泛著點點光澤,唐以青心中猜測,莫非他是故意等他?只是他們之間沒無交集,卻不知他這是何意,若說相幫唐家,早在他去他們府上時可沒見著好,若說其他,唐家如今已沒落,他也幫不了他什么,如此看來,對于此人找來的緣由唐以青卻是有些猜不透。
尋了家不錯的酒樓,遺念與唐以青直接去了雅間。剛剛出宮,唐以青身上仍舊著侍衛(wèi)服,酒樓里的人看到他時都偷偷瞥一眼。唐以青看看身上的衣服,不由皺眉。
兩人在雅間里坐下,小二進來送了好酒便離開了。
“不知遺念兄是專程等在下,還是恰巧碰到?”唐以青不動聲色的看著遺念的神情。
拿起白瓷細嘴酒壺給兩人倒?jié)M酒,遺念喝了一口,嘖嘖道:“這酒差了些。”
唐以青拿起來一口飲盡倒也沒覺得如何,好酒劣酒他都喝過,對他來說酒這種東西不過是一種調(diào)劑生活的東西。放下酒盞,他道:“我趕著回軍營,遺念兄有何話不妨直說。”
遺念不語,喝了幾杯酒,臉色卻依舊蒼白。他晃著盞中酒液,忽而道:“你覺得你身邊的人可信嗎?”
唐以青臉色一沉,“何意?”
“看來你不信我。”沉靜的語調(diào)帶著不以我為然。
對于遺念此人,唐以青的確難以信任,只見過一次面的人也根本無從談起信任。但對于遺念突然出現(xiàn)以及他的話,唐以青又不得不考慮。莫非他知道什么?
房間內(nèi)的窗戶開著,窗前放著一盆子蘭花,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靜怡。
良久,唐以青開口:“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淡然的笑沒有氳散開,只是語間帶起幾分難以捉摸。
唐以青起身,冷笑著看了一眼遺念,道:“我沒工夫在此玩猜謎,既不愿告知唐某,那便就此告辭。”
遺念笑笑也不阻攔,讓人更加懷疑他的動機。
出了門,唐以青先回了趟軍營,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便去尋裴肅。
陳牧馳來時正準(zhǔn)備休息,有下人來傳說是裴肅喚他,他心中想不是與雅部南休有關(guān)便是與唐以青相關(guān),他匆匆穿好衣服趕過去,果然看到唐以青。
看到陳牧馳到來,唐以青眼光柔和了些,“牧馳,一切可好?”
點點頭,陳牧馳笑著在他身邊落座。
“如今幾位皇子暗中私斗,朝廷中也是暗潮洶涌,我雖為我唐家之事欲除龍宣天而后快,卻也不能不顧黎民百姓之苦。裴大人以為幾位皇子中哪位可堪大任?”
裴肅靜靠椅背,沉吟了會兒道:“誰優(yōu)誰劣,日后方可見真章。”
“裴大人到底是想一登九鼎,還是愿做那千古明輔?如今你我即在一條線上,話便說明白些好,唐某只為報仇,只是大人想要到底是什么?”
陳牧馳看著兩人之間慢慢升起來的火藥味,心下有些擔(dān)憂。
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意,許久,裴肅笑言:“本相更屬意大皇子。”
“大皇子?”眉峰挑起,唐以青反問。
要知,大皇子乃是皇貴妃所出,后宮后位空懸,皇貴妃便是后宮中首位,加上大皇子的小舅子是現(xiàn)任大將軍,手握重拳,大皇子龍斐云雖不得皇帝喜愛,身份卻是極為尊貴,他又是皇上的長子,因而推大皇子為帝更為穩(wěn)妥,并且也最易。
裴肅臉上笑意更濃,“本相只是提議,若唐兄覺得不合適,我們擁立其他人便是。”
暗罵一聲奸猾,唐以青淡淡道:“我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擁立新帝,最重要的是將龍宣天拉下來,我可沒時間等個十年八年的。”
裴肅接道:“那么唐兄以為如何?”
“三皇子與五皇子,裴相覺得誰更合適?”
“五皇子倒也說的過去,三皇子……畢竟只是一個宮婢所出,身后也無什么可以支撐的貴戚,若選三皇子,恐怕會難上許多。”裴肅斟酌著言語,實際上他并不看好三皇子。
“若簡單至極,我們又何苦自尋煩惱做諸多部署?唐某對權(quán)欲名利已然看的淡薄,并無多少其他心思,只是裴相正值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怕是難免會想的多些。”唐以青始終不放心,他雖與裴肅合作,卻始終擔(dān)憂他野心過大。他雖恨龍宣天,卻也不想這天下更加混亂。碣曦如今慢慢恢復(fù)元氣,今日傳來消息說,碣曦怕是要對金羅用兵了。唐以青雖已不擔(dān)明毓將軍之職,卻仍舊憂心外患。
“不若我尋了機會去三皇子身邊看看,他是怎樣的人我們也只表象,若我得以與三皇子多接觸,時日久了,自當(dāng)了解深些。”陳牧馳突然開口,讓唐以青與裴肅都是一愣。
“不行。”唐以青直接斬釘截鐵的反對,皇子可不是普通人,即便是不受寵,卻也被無數(shù)人所窺覷。讓陳牧馳去三皇子身邊,勢必會有諸多危險。當(dāng)初唐以前愿意讓陳牧馳留在裴肅身邊,一個是因為裴肅身居宰相之位,等閑之人動他不得,再則,陳牧馳本是因為雅部南休的建議進的相府,既然已經(jīng)開始了,暫時還是不要驚動雅部南休,免得打草驚蛇。如今陳牧馳自告奮勇要去三皇子身邊,唐以青如何能夠答應(yīng),即便是真需要人前去,也不需要陳牧馳親去。
裴肅看看兩人,也附和道:“唐兄言之有理,牧馳不必前去冒這個險。真需要對幾位皇子做詳細了解,本相或者唐兄派個人前去便可。”
陳牧馳有陳牧馳的堅持,他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安然的躲在相府,既然之前所做一切已是白費,他呆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不會甘愿坐等結(jié)局,“我想去。”
唐以青皺眉,他沒在此事上言語,而是再次與裴肅談?wù)撈饋恚惸榴Y坐在一邊,神色間看不出任何不悅,他只是淡淡的面無表情,但卻讓其他兩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堅持。
與裴肅談完,唐以青與陳牧馳兩人一同到了陳牧馳現(xiàn)下的住處。
陳牧馳依舊住在原本李總管安排的住處。兩人并肩走著,還是陳牧馳先開口:“很久沒有這樣一起靜靜的呆在一起了。”
頓住腳步,唐以青嘆口氣,神色間帶著些許愧疚,“等一切結(jié)束,我們便離開這些個是非地。”
“好。”陳牧馳笑著點頭,他神色間的淡漠冷厲在日漸退去,身上帶上了一種公子如玉的溫潤。
夜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兩人之間帶著點靜默。進了屋子,唐以青自發(fā)坐在屋內(nèi)唯一的桌子前,拉著陳牧馳在旁邊坐下。唐以青想說些什么來緩解下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時間卻也無從說起。
陳牧馳給他倒了杯茶水,隨意問起他日常的事情,唐以青一一答了,中間陳牧馳一直帶上笑容,可唐以青卻覺得那笑容帶著些說不出的苦澀。
“三皇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嗎?”唐以青撇開眼睛,手指無意識的轉(zhuǎn)動著茶盅,“唐家已經(jīng)沒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之前你同雅部南休去碣曦時我就發(fā)誓再也不能讓你為了我收任何傷害,也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那日若不是我恰巧在,我無法想象我將改如何自處,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害怕嗎,這種情緒不必唐家滅門的心痛少一分。可是我卻不能為了個人私情不顧唐家的血海深仇,不報此仇我無顏去見唐家列祖列尊以及那些因我唐家受害的無辜。”
他神色間的沉痛讓陳牧馳動容,但他也有自己的固執(zhí),所以他并不妥協(xié),“我只是以個人身份前往三皇子身邊,你不必憂心。我自幼學(xué)習(xí)詩書,不曾考過功名,如今既然有此機會白白放過豈不可惜。正如裴相所言,三皇子不過是個宮女所出,沒有龍寵沒有身價的沒落皇子,他身上擔(dān)的不過是個皇子的虛名罷了。”陳牧馳正色道,“我看得出你是屬意三皇子的,我此舉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明毓。我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卻也不愿看到明毓日漸敗落,你我都是明毓子民,這里畢竟是我們的國土,我雖沒有多大才能,卻也想做些事情,權(quán)當(dāng)是為了我們?nèi)蘸蟮陌矊帯!?
唐以青無可反駁,他阻止陳牧馳,可是他也明白,他們同樣身為男人,陳牧馳有自己想做的事,他實在沒有權(quán)利去阻攔,可是他也知道,這其中大多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我若堅決不同意呢?”唐以青盯著陳牧馳的眼睛問。
“你做危險的事情便可以,我便不行嗎?你有武功在身,但也不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有武功才可以的,三皇子如今在外建府,我去也不比皇宮里危險。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
陳牧馳眼中的堅定讓唐以青無奈,陳牧馳雖然看起來溫溫潤潤,一旦下了決定就無法改變,他與陳牧馳相識不知覺已有一年左右了,對于陳牧馳的想法也算了解,可正因為如此,他卻更為頭疼。私心里,他一
點不想陳牧馳涉險。
“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你的身份特殊,相府眾人又是錯綜復(fù)雜,若沒重要的事情還是少來為好。”
“牧馳,有時候真恨你的理智。”
因為你在,所以理智才能回來,陳牧馳笑著,心中卻泛起當(dāng)初得知唐以青已死的消息時的天塌地陷的崩潰。他,其實并沒有那么理智,就如同此刻,只是想起,那時候的恐懼、悲傷、無措還是會一一涌上心頭。
察覺到陳牧馳神色變化,唐以青擔(dān)憂問道:“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說著,手已經(jīng)撫上陳牧馳的臉,冰涼的觸感讓陳牧馳一怔,這樣親昵,真是很少見的。心里泛起陣陣暖意,陳牧馳搖頭,“沒事。”
“接近三皇子需要想個穩(wěn)妥的方法,千萬別讓自己陷入險境。”鎮(zhèn)重的看著陳牧馳,唐以青雙手抓住他的肩膀重到讓陳牧馳感覺到痛。
“我會保護好自己。”陳牧馳回道。
手漸漸放松,唐以青神色卻不減凝重。在門內(nèi)看了看四周,唐以青回頭道:“記住你答應(yīng)我的,等我!”
語罷,唐以青推開門離開。
直到夜色中只余滿院月光樹影,陳牧馳心中堅定道,我一直都在等。
接近皇子不容易,雖說只是一個不受寵的三皇子。幾位皇子紛紛出來建府,三皇子龍舯英因為不受寵外遷已經(jīng)敗落的前安樂侯府中,改名為“祥寧府”。他對此并無多大抱怨,他生來便不受龍宣天重視,在宮中地位甚至不如一些奴才。他盼著遷出府,如今也算是如愿,哪怕皇帝再如何不待見他,他也有著皇子的名義,如今也算是落得清閑。
裴肅與唐以青兩邊的人都在留意著三皇子府的動靜。青衣因得了唐以青的請求,因而對于三皇子府的瑣碎雜事巨細每日都會傳達給唐以青。三皇子此人性情比較溫和自卑,他對人向來是沒什么架子,但心中提防卻也十分沉重。皇宮是個無比黑暗的地方,能活到現(xiàn)在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稚兒。
這日,天清氣爽。三皇子一早起來看看天氣突然覺得煩悶,便吩咐下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去游玩一番,三皇子平日對身邊的人不錯,因而此刻下人們看到三皇子終于不再整日悶頭讀書心里都覺得開心。整日呆在這府中,遲早會悶壞的。
青衣在三皇子說出去的時候沒多久便得到了消息,祥寧府離皇宮并沒有多遠,因而這消息傳得很快。唐以青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他自己沒出宮,只是將消息傳到了相府。裴肅也覺得可以一試,便與陳牧馳講了,陳牧馳依舊以徐占福的身份出的相府。
出去后,陳牧馳回了自己的住處一趟,臉上的人皮面具已經(jīng)揭去,頭發(fā)以素色緞帶束起,他一襲素白衣裳,一切妥當(dāng)便向著目的行去。
看著亭子外的百花盛開,游人來來往往,龍舯英的心情的確舒暢許多。他并不是愿意整日呆在府內(nèi)一步不出,他只是想要低調(diào)。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會得到儲君之位,可畢竟掛著個皇子的身份,因而當(dāng)其他幾位皇子暗中爭斗的時候,他卻遠遠的避開一切,只如以往,明哲保身。
不是說沒有野心,是男人,心里便不禁會有宏圖大志,可是身在皇家,在認清現(xiàn)實以后,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做人,如此也不至于連累他那身份微薄的母親。
身邊伺候的貼身太監(jiān)余力壓低了聲音道:“三皇子,您出來也沒帶幾個人,這樣恐怕不妥?”余力露出擔(dān)憂的神情。
“無妨,他們現(xiàn)在顧及不到我。”端起酒盞,龍舯英微闔雙眸,神色間帶著一許恬然。
“以皇子的才識并不輸于其他幾位皇子……”
余力的話還未說完,龍舯英的臉上已經(jīng)沉了下來,“住口!余力,你跟在我身邊也不是一日二日了,難道不明白我的處境?禍從口出,你可知曉?如今我雖不被其他幾位皇子瞧得上,卻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們便對我放了心。如今的境況,便是如履薄冰,時刻要小心。回去了和其他人也都說一聲,我不想現(xiàn)在出現(xiàn)什么差錯。”
“是奴才多嘴了。”余力臉色訕訕,仔細瞧了瞧周圍,沒看出什么異樣,這才放了心。
陳牧馳到了地方,顧不上看身邊的風(fēng)景,眼睛隨意的在四周看看,不多久便注意到了龍舯英他們那邊。他未見過三皇子,但從裴肅與唐以青那邊多少聽了關(guān)于他的事情以及外貌特征。
龍舯英現(xiàn)年不過二十有一,俊眉秀眼,外貌雖稱不上英武,卻也帶著幾分獨特氣韻。龍舯英坐在百花錦簇的亭子中,周圍身著幾個下人打扮的侍衛(wèi),他身邊則只有一個年紀(jì)不大著普通衣衫的太監(jiān)伺候,整個看起來便如同是哪個富家公子出外游玩一般。
整整衣衫,陳牧馳看似隨意的向著涼亭走去,走到近前外面幾個普通衣衫的侍衛(wèi)攔住他道:“我家公子在內(nèi)歇息,請公子另尋他處。”
陳牧馳拱手朝亭中坐著的龍舯英道:“在下穆池塵,打擾公子休息實在抱歉,只是這偌大的地方,只有此處還有空處,不知穆某可方便進去休息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