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他找來唐家暗中培養的勢力—鐵血衛的頭領魏峰。以往唐以青也用鐵血衛,但是因為有司暮雪以及荒蕪之淵的人在打探消息,他便很少動用這股力量。鐵血衛的人數只有不到一千,當初唐家遭遇不幸,是唐老爺子當機立斷讓鐵血衛離開,等著唐以青回來主持大局。僅憑鐵血衛那么點人根本無法改變局面,倒不如留給唐以青,說不定還有些用處,唐老爺子讀的書不是很多,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從未做錯過決定。也正因此,唐家才能三代榮耀,可惜也正因此,等他想要唐家低調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無論再如何英明的人都會有算有遺策的時候,唐家更重要的是遇到了一個善于猜忌的帝王。
身體隨意的靠在椅背上,唐以青看著魏峰道:“暗中調查下司暮雪,看看他都與何人接觸,都做過些什么,一有異動立刻回稟我。”
“少爺,可是發生了什么事?”魏峰眼中帶著凝重,司暮雪與少爺的關系他是知道的,如今卻突然調查他,并然有變。
“爺爺生前便囑咐過我,日后有何事可與白府聯系,只是白府的態度實在讓人捉摸不透,我又不知他們身份,如今頓覺前路變得艱難了許多。”閉上眼,臉上露出淡淡的疲憊,這些日子,他沒有一日好好休息過,如今又遇到這樣的情況,真的是有些累了。
“老爺子的話必然是有道理的,既然老爺子說可信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提到唐博后,魏峰花話語間難掩失落與自責。唐以青聽了睜開眼道,“爺爺的事與你們無關,我們只要為他老人家報了仇,爺爺也能含笑九泉了。”
單膝跪地,魏峰沉聲道:“是!屬下必定竭盡全力,望唐家滿門的大仇早日得報。”
“去吧。”朝著魏峰贊許的點頭,唐以青接著翻看各處得來的消息。
以往他對司暮雪派人送來的消息沒有任何懷疑,此刻卻不得不重新篩選考慮了。他并非全信白遺念,但也無法再全心全意的相信司暮雪,心底深處,他還是希望之前的懷疑只是湊巧。
晚上的時候,唐以青接到安排在陳牧馳身邊的消息,說是陳牧馳想要見他,唐以青一想便知是為了何事,只是他對此事暫且沒有定論,于是便命人傳了消息過去。
陳牧馳接到消息,果然如同他所料,唐以青對于兩位皇子遇襲一事并不清楚。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后面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只是這幾件事后,他們是真的不敢再有什么動靜了,龍宣天雖然善疑,且晚年有些沉溺美色,但那雷霆般的手腕卻也是讓人不能小覷的。接連兩個兒子喪命一子昏睡不醒,這無疑是挑動了龍宣天的逆鱗。自那日起,京都一直戒嚴,大理寺以及刑部都忙得團團轉,可是抓住幾個小賊之外,對于真正的兇手卻是沒一點辦法。
雖然大多時間都呆在祥寧府,陳牧馳卻憂心不已,唯恐這把火會燒到唐以青身上,不過事實證明他完全是擔心過頭,朝天換咯額無數官員,一連查了幾個月接沒有任何結果,如此,讓人不由松了口氣。
林闌離開之后,這幾個月內一直沒有回來,龍舯英的狀況也并未好轉,依舊還是昏迷不醒。祥寧府上下一片愁云慘淡,因為龍宣天一下次就失去了兩位皇子,因為對于這個一直有禮無爭的兒子先下也是十分看重,一連幾月,不斷的賞賜靈藥補品,只盼著三皇子早日蘇醒。就這么一段日子,龍宣天已經顯得蒼老了許多,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他即便再如何冷清也還是個人,皇子的接連隕落于他而言的確是個打擊。
這一日,祥寧府中如同往日一般,沒有大聲喧嘩,唯有來回伺候的下人們靜悄悄的腳步聲。三皇子平日里對府上的人都不錯,因而祥寧府上下全都是真心的替他擔心,只是看著一日一日過去,皇子卻絲毫沒有起色,心里已經開始喪失希望。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林闌回來了。
他一身灰色長袍,那把大刀被牛皮裹著,臉上帶著些許風塵仆仆,精神卻絲毫不減。他背著他那個破舊包裹,眉宇間帶著笑意,看到府里的下人了便道:“我回來了。”
府里的下人們初時還是一愣,等反應過來后都興高采烈的回去稟報。林闌回來代表的什么,眾人心里很清楚。半年前,林闌便是為了給三皇子尋找救命的藥材而離開的,因而看著林闌那張帶著笑意的臉,祥寧府上下不由覺得,嗯,此人仔細瞧著也是儀表堂堂啊。當然,這完全是因而心理原因作祟罷了。
自從三皇子傷重昏迷,林太醫便一直呆在府上,唯恐一個疏忽,便致使三皇子的性命有危。因而一得到消息,林太醫便揣著顆忐忑的心前去迎接,正巧趕上一同前來的陳牧馳,林太醫撫須笑道:“看來穆先生也得知林壯士歸來的消息了。”
陳牧馳點頭,“皇子的狀況在下一直甚為憂心,今日才算是聽得一個好消息。相信林闌兄必是尋回了苓鸞黑須的。”
“老夫也這般認為。”臉上喜色更甚,行至前廳便見著林闌正對著身邊下人抱怨,“快去給我準備些好吃的,這一路上可是餓扁我了。”
全府上下都知三皇子對此人格
外優待,因而聽他一說果然去準備吃食。
走到門口邊聽到林闌的聲音,陳牧馳走進廳內笑言,“林闌兄一路辛苦。”
林闌聽到陳牧馳的聲音,大咧咧的揮手,“呦,穆先生。”
“看來林兄是為我們帶來好消息了。”陳牧馳走進去看著林闌大笑,林太醫也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林闌喝了口茶,用袖子擦擦濺出來的水,從包袱里取出一個玉盒,雖不是什么上等的寶玉,卻也精致好看。將玉盒寄給林太醫,林闌道:“這便是苓鸞黑須,這東西實在狡猾,雖說只是植物,天性卻知避兇趨吉。我去時不到兩個月便見到這東西,只是不想被他溜了,這一尋有用去好幾個月,若非運氣好些,恐怕現在還不得其蹤跡。”
顫顫巍巍的打開玉盒,林太醫仔細瞧了瞧驚喜道:“果然是苓鸞黑須,與書中記載一模一樣,這東西老夫也是第一次見啊。”
眾人腦袋都湊過去看,一直守在三皇子身邊的公公崔羅此刻也趕了過來,幾人睜大眼睛看著玉盒里躺著的東西。全身漆黑如墨,大約有半尺長,細長的身體看起來倒有些像干癟的泥鰍,身體周邊還有幾根短而零散的小觸手,初細而末粗圓。大家驚疑,“這東西真能讓三皇子醒來嗎?”
“你們可別小看這支東西,他比人參雪蓮珍貴何止一點,苓鸞黑須必生長于深海,千年才得以脫蒂漂浮,但那時候的苓鸞黑須卻并什么作用,再過千年,其方有靈性,隨水波漾動可以識得危險,因而至少要兩千年的時光才能養成一株苓鸞黑須,你們說這是何等珍貴?何況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尋得的,一般來說都是有大機緣者。”說吧,看了林闌一眼,十分詫異他果然尋得此物。
聽著眾人你言我一語,林闌都沒什么心勁說話,直到一盤香噴噴的烤全雞以及幾盤精致菜肴上來,他方滿臉喜色的抄起筷子大吼,“今日定要吃個飽。”
眾人無語,心中方才的大英雄瞬間被貶至餓死鬼行列。
有了苓鸞黑須,三皇子的蘇醒以及成為了必然。只是此時尚且要稟告皇上,畢竟任何事情都不能說是百分百成功的,好歹是皇子,自然更加慎重才行。
當聽說林闌出外半年未三皇子尋得靈藥的消息時,龍宣天當即龍顏大悅,隨口編封了林闌一個三品帶刀侍衛,專門留在龍舯英身邊保護他。林闌對此可有可無,他本是江湖中人,對這些官職什么的并不在意,當下謝了恩也沒往心里面去。但是祥寧府以及其他人卻不這么想,一個毫無功績的江湖人這么容易變被封為一等侍衛,特別準許留在三皇子身邊,看來皇上并非特別厭惡這位三皇子啊。于是,原來的重任紛紛將視線轉到三皇子身邊。
龍舯英醒后有一大推的人前來恭賀送禮,倒是將龍舯英弄得一愣,怎么他睡一覺醒來就有這么大變化?當然,當知道他躺了大半年時,龍舯英的臉上神情便相當精彩了。只是除了醒來時的呆滯過后,他依舊是那個優雅溫和的三皇子,只是有些東西卻在慢慢變化,比如說,他會正面的雨陳牧馳私下討論有關皇位的事情,他甚至表明,無論陳牧馳有什么目的,只要在他們兩相目標不沖突的時候,他都會盡力配合。另一方面,龍舯英對林闌更加禮遇,一來他的確心中感念林闌對他的救命之恩,再則以林闌如今的身手的確高強,龍舯英自不會錯過招攬林闌的機會。
龍舯英的清醒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最為惱怒的自然是大皇子龍斐云了。他心中滿滿的怒氣,摔了身邊的古器飾物,屏退左右只余他身邊的謀士孫夏。那孫夏是長著白須的老者,他看著龍斐云怒氣難忍,安撫道:“大皇子何必如此氣怒,如今幾位皇子只剩下您與三皇子,以您的出生,再如何也是三皇子比不了的。何況您本居長,皇上怎會立一個賤婢所生的兒子為君?”
“孫先生,您也看到了。父皇如今對我不冷不熱,似乎二弟的死和三弟的事都是我們做的一般,如今三弟醒了,父皇賞賜個沒完,朝中大臣們也見風使舵,趕著趟兒去祥寧府上拜會。我怎么就不知道我這位平日少言寡語的弟弟竟然有如此本領,那些去過他府上的人,哪個不是對他贊許有加?太子之位一日不立我變一日不安心,我如今已經三十出頭,三弟卻整整小了我十歲有余,我怎么還能等的下去?”龍斐云滿腹苦水,如今一股腦的倒出來,心中慢慢的也平靜了。他招呼孫先生坐下,嘆道,“原以為三弟是最沒威脅的,只是沒想到如今卻突然異軍突起,讓我不得安心。”
撫須沉吟,孫先生眼眸沉著,良久,他道:“以往很多東西都被我們忽略了,如今看來倒也是有跡可循。”
龍斐云看向他,不解,“先生所謂何意?”
看著滿地狼藉,孫先生吩咐人進來草草收拾了,才道:“三皇子可真能忍啊,這近二十年來低調行事,如今卻在此時突然吸引大家的目光,若說沒有實現的準備怎么可能讓他占盡好處。”頓了頓,接著道,“此次雖說是三皇子與二皇子一起遭難,但偏偏三皇子卻如此好命,半年的時間便恢復如初,還得了皇上以及
眾大臣的喜愛,這一切未免來的太過合宜。”
腦袋一清,龍斐云詭笑,“也許一切都是三弟故意使得計也未可知啊。”
兩人相視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有些時候該靜則靜,急功近利反受其害。所謂一步錯步步錯,只要踏錯一步,便再無回頭路。
時間一點點過去,龍舯英漸漸站立在所有人面前,他對人總是溫文有禮,卻又持自己的意見,讓朝中大臣暗暗贊許,龍宣天也是首次發現他這個兒子才賦出眾,且虛懷若谷。他會認真而專心的聽取朝臣們的意見,也會適時說一些自己的看法。即不顯得過去強勢,也不會讓人覺得懦弱無見。
下了朝,龍宣天留下龍舯英,讓眾人又是一番猜測。自然此舉使得龍斐云的臉色相當難看,但他很快掩飾過去,裝作如常離去。朝中哪個不是心思深沉的老狐貍,對于大皇子的變化自然看在眼里。
龍舯英隨著龍宣天到了御書房,等門關上,只剩父子倆,龍宣天雙手背對著龍舯英道:“皇兒,你可想過做太子?”
此話一出,龍舯英嚇得雙膝跪地,連聲道:“父皇明鑒,孩兒對太子之位從未過非分之想。”
轉過身,臉上看不出神色,龍宣天坐在案前,一手敲擊著玉案,一邊毫不留情道:“三皇子與五皇子皆已不在,念月太過留戀風塵俗世自不適合擔當這個位子,剩下你與云兒,可惜云兒面上看著穩重私下卻太過沖動,那樣的性子不適合掌權者,而你,這二十幾年不顯山不露水,卻在此刻驀然光彩大放,你若說你對太子之位沒有絲毫用心,朕是不信的。”
“孩兒……”龍舯英還要狡辯,被龍宣天打斷,“皇家從來如此,朕也是一步一步過來的,若朕早點立太子,其他皇子自然不會有多余的心思。朕本想多看看你們,可惜卻出了這種事情。”重重一嘆,那威嚴的聲音瞬間變得有些老邁。
“還請父皇保重身體,那些膽敢挑釁我們皇家威嚴的匪徒遲早會查出來的。”話語中的誠懇,讓人不能不相信。
輕輕點頭,龍宣天撫撫額,擺手,“起來吧。”
龍舯英起身,“謝父皇!”
“坐過來。”龍宣天指指身旁的坐榻,龍舯英走過去端端正正的坐下。
“自古立長不立幼,朕雖更屬意你,可你上面畢竟還有個皇兄,因而一切只能他日時機成熟再談。”若一般皇子聽到此話恐怕心中已然欣喜不已,但龍舯英沒有,他很冷靜,龍宣天說的是他日再談,他還說他之上有個龍斐云。只要這兩點還在,他就不大可能立自己。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安撫自己。
心中冷笑,龍舯英面上卻一副誠惶誠恐,“父皇折煞孩兒了,孩兒自問無才無德,只要能夠為我明毓略盡心力便足矣。孩兒自知無甚威望并不足以擔任大任,他日父皇立了太子,孩兒會盡心盡力輔佐,不敢有二心。”
眼神盯著龍舯英足有盞茶的時間,龍宣天淡淡一笑,“朕平日甚少關心你們,今日不過是想借此機會與你閑談一番,皇兒莫要想太多。”
“孩兒明白!”重重的應著,龍舯英對龍宣天更是有些失望,今日一番話不過是試探嗎?
“這段日子你身體有恙,你母親差點哭昏過去,有時間了就去多看看你母親吧。”龍宣天笑道。
感激的看著龍宣天,龍舯英急忙頷首,“孩兒這便去。”
得到龍宣天的許可他慢慢的退了出去,閉上書房門,龍舯英一襲身影筆直挺立,眼眸在無人的路上瞬間變得冷漠。世上能依靠的唯有他自己而已。龍宣天念著一點父子親情或許并不會對他真的如何,可他那位皇兄,初時他并不將自己放在眼里,那日示好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一些籌碼,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恐怕恨不能除去他與四弟。
便想著已到了母親居住的殿外,心中一切雜念皆收起,龍舯英踏進院子不等下人稟報直接便近了她母親的屋子,見到他,她母親起身笑道:“英兒,你真的來了。”
“母親真的我要來?”龍舯英拉著母親的手坐下,臉上是發自心中的笑意。
摸摸他的頭,他母親到如今不過是個小小貴人,名為曹瑾言。曹貴人在宮中沒少受人冷嘲熱諷,只是因為好歹育有皇子的緣故,才勉強的堅持到現在。心中愧疚,若不是自己沒用,何須讓母親處處受人壓制。曹貴人吩咐下人端些茶點過來,便笑道:“是你父皇說今日會讓你過來看看我的。”
“父皇有來過?”有些驚訝的看著曹貴人,龍舯英動作不由一頓。
臉上帶著些許幸福的光暈,曹貴人頷首,“前兩日剛過來。”
“父皇和母親說了什么?”
“就是隨便聊聊。”說罷,似想到什么,又道,“你父皇說你是個好孩子,在我面前夸了許久,你以后可一定要多幫你父皇分憂。”
心里有些陰沉,龍舯英點頭,“母親放心,孩兒自由分寸。”
難怪這么好心來看母親,原來是打算利用母親來牽制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