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渾身帶傷的逃出宮後,幾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要如何質問上面對於他們的處置。他倒在一處陰暗的角落裡低低喘息,可是能感覺到的只有生命逐漸流失的困頓。他想要堅持下,保住僅有的一抹意識,可惜卻還是抵不住黑暗的誘惑,整個人陷入了黑暗。
再次回覆意識,已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眼睛被刺眼的光線逼的再次閉上,許久,才慢慢適應著一點點睜開。屋子看起來很簡陋,裡面簡單的擺放著一張四方舊桌,一週白了幾個矮方凳。雙手試著撐起來,沒有預想中的疼痛感,手伸向額頭,沒有傷痕。
沒有死?沉沉嘆了口氣,他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還活著。想起之前那一幕,他心神巨震,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醒了?”一個喜悅的女聲響起,緊接著便緊張道,“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紫衣回過神,一雙鋒利的眼如同刀鋒掃向女子。映入眼眸的是一個衣著樸素,容貌不如何出色,卻帶著一股溫柔的農家女子打扮。對上紫衣銳利的眼神,女子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揉揉腦袋,紫衣也想明白了,這個女子恐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再次擡頭,眼神溫和了許多,“是你救了我?”
女子連連點頭,卻不敢吭聲。
“抱歉,嚇到你了。”紫衣笑著說道。
似乎被紫衣的笑容感染,女子漸漸放鬆下來。他倒了碗水寄給紫衣,臉色帶著些許羞赧,“家裡比較破舊,還望公子不要介意。”
紫衣感激的道:“姑娘客氣。”喝完水,嗓子沒有之前那般沙啞,紫衣問道,“不知如何稱呼姑娘。”
“我姓秋,名喚玉彤。”說完名字,她看向紫衣,紫衣笑道,“叫我紫衣便可。”
女子柔柔一笑,微微點頭。紫衣問起事情的經過,原來那日秋玉彤與村子裡的人趕早去京裡去趕集,沒料到半途突然遇到滿身是血已然昏迷的紫衣。村裡與她一同前去的人都說不要多管閒事,秋玉彤卻看那人還有呼吸,不忍置之不理,便將人救了回來。因爲那事,沒少被村人唸叨。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整日裡照顧一個陌生男子總是有些不妥的,還因爲這樣,那天京都是沒去成,貨沒有賣,該買的東西也沒有添置,當然,這些事情她是沒有對紫衣說的。
當紫衣得知自己已經睡了二個多月時,不由鎖眉,緊接著卻是舒了口氣。既然已經兩個月了,他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了纔是。只是,他不甘心,他爲荒蕪之淵做事這麼多年,怎麼能甘心被人利用完了就殺掉。想到此,紫衣突然有些疑惑,尊主不會平白無故的對他下殺手,會不會是別人在其中做的手腳?他們與婆娑阿修羅門是仇敵,說不定是他們下手,可如此也不對,他明明接到的是上面下達的劫殺令。
甩甩頭,紫衣掀開被子下牀,秋玉彤在一邊欣喜道:“公子感覺怎麼樣?”
紫衣笑道:“多虧了秋姑娘的照顧,此恩情,紫衣他日定當回報。”
搖搖頭,秋玉彤道:“玉彤並非爲了報答才救公子。”
“我明白。”紫衣頷首,披上那件已經清洗乾淨的外衣走到門
口。不大的院子裡在一邊堆了滿滿的柴火,正對著門的一邊有一個小廚房,此刻還可以看到淡淡炊煙徐徐升起。
秋玉彤邊囑咐紫衣注意身體,一邊去準備飯菜。
擡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眼前泛起一絲迷茫。天下之大,他到底該何去何從?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足以引起很多事情的變化。白遺念在接到在宮內佈置的內線全滅的時候,的確是有那麼一絲憤怒的。他剛剛挑了婆娑阿修羅的一個分支,七衣便全滅了,這還真是一個微妙的時機。因爲有了這個理由,他們打壓婆娑阿修羅門確實義正言辭,哪怕是之前幾乎滅了修羅獄,那也是因爲司暮雪與裴肅之前挑釁。
荒蕪之淵與婆娑阿修羅門實力相差不大,但是無論哪方都不會主動出手,這是每一代尊主在臨終前都會交代的事情。這兩大勢力不像朝廷,有完整而嚴格的制度。他們終歸是屬於江湖人,因而骨子裡的很多東西一旦爆發,便可能沒了束縛一般,讓更多的人陷入災難。
早就對荒蕪之淵有所防備的司暮雪再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提醒手下的人時刻警惕著,也因此沒有讓白遺念得逞。雖然遺憾,卻也無奈,畢竟婆娑阿修羅門可不是易於的。
對於七衣的事情白遺念有寫數,當日派人去宮中查探卻沒有絲毫線索,這明顯是不符合常規的。若是婆娑阿修羅或者其他人所爲,定然會留下一點痕跡的,然而太乾淨了,正因爲如此才更讓人懷疑。而幾乎不久他便收到裴肅與左荊愁消失的消息,這一切不可能只是個巧合。因而幾乎可以斷定,七衣的消亡是與裴肅與左荊愁脫不了干係的。他一邊派人繼續探查,一邊追尋裴肅兩人行跡,只是這兩個多月以來卻一無所獲。
立於白府臨時建的祠堂裡,白遺念點燃一炷香插入香爐,眼中泛起一些懷念,昔日爺爺還在時哪用得著他爲荒蕪之淵奔波,如今整個擔子都落到他的肩上,他方覺得一種無以言說的沉重感。因著婆娑阿修羅門的事,他不得不站到明面上。踏出祠堂,白遺念負手站在屋檐下,看著樹葉簌簌落下,不覺出神。
空刃是一直跟在白遺念身邊的人,此刻也看的出白遺念心情不佳。一直站在迴廊的轉角處,她靜靜的看著白遺念,看不出情緒。
很小的時候,尊主還不是尊主的時候,他性子孤僻,不喜與人來往,老尊主爲此煩惱不堪,因而後來便讓唐老爺子的獨孫前往荒蕪之淵與尊主一同玩耍。只可惜唐家的人無論大小,性子都冷淡少語,因而本是爲了尋來開解尊主的孩子反而需要尊主親自去尋他說話。空刃與尊主一起長大,可是她無能讓尊主有任何改變,記憶中那個虎頭虎腦卻一副冷麪的男童卻讓尊主漸漸露出了笑容。她一直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可是卻從未看清過他。
視線投到自空中落下的枯葉,空刃忍不住嘲諷,終有一日自己也如這枯葉落地腐爛之時,他的尊主可否爲他露出一縷悲傷?
正想著,眼前驀然一暗,擡頭看去,白遺念正笑著看她,“怎麼了?”
“沒有。”空刃連忙搖頭。
“可有裴肅與左荊愁的消息?
”白遺念繼續向前走。
空刃忙跟上,正色道:“前些日子發現一處可疑的地方,只是等我們的人過去時,已經人去樓空。”
“裴肅不愧是我曾經信任的手下,他有今日的成就,考得全是自己。本尊只是不太明白他這樣的人爲何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來。”話語間不無惋惜。
“此事尚且不明,是屬下無能。”空刃跪地請罪。
“本尊隨口一說罷了。”語罷,看向空刃,白遺念道,“事情總有出乎意料的時候,盡人事以待天命罷了。”
空刃擡頭,白遺念已經轉身。白色衣衫輕輕擺動,留給她那個熟悉的,帶著孤獨與高傲的背影。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龍舯英已經可以獨自處理一些朝廷事務,偶爾龍宣天也會交給龍舯英一些政務讓他獨自處理,他做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百里襄幾乎每日都會進宮陪在龍舯英身邊,陳牧馳卻時不時的來一趟,即便如此,龍舯英見到陳牧馳依舊是如往昔。爲了保護龍舯英的安危,林闌成爲了龍舯英的貼身侍衛,對此,林闌並未看出如何欣喜,龍舯英也未作任何表示。
如往日一樣去給龍宣天請安,龍宣天看到他前去,笑道:“皇兒今日便休息休息吧,近日也沒什麼急需處理的公務。”
“一切聽從父皇吩咐。”龍舯英恭恭敬敬的回道。
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龍宣天突然開口道:“該給你指一位嫡妻了,如今你年級不小了卻只有幾個侍妾,這可不行,你自己也留心下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女子。”
“父皇做主便是。”龍舯英臉上帶著笑容,看得出很是開心。
林闌在身旁聽到龍舯英的話,一時有些愣神,待對上龍舯英的視線又恢復如常。
林闌的神色沒有逃過龍舯英的眼睛,想到林闌那夜說的話,不知爲何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避開視線他繼續與龍宣天說了會兒話,到龍宣天說有些乏了,他才行禮告退。
在回殿的路上,他吩咐其他侍衛宮女遠遠跟著哦,只林闌一人與他走在前面。等與其他人拉開了一段距離,龍舯英突然問道:“不高興?”
林闌沉聲回道:“不敢,我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只要太子殿下高興便好。”林闌一直在龍舯英面前稱我,龍舯英也從未糾正過。
“如今我得太子之位,的確是不能像以往那樣沒有一位太子妃坐鎮後宮,再者那些女人不僅僅只是掛著夫妻的名分,他們身後的家族也是以後幫助我的力量。”
“太子不必與我解釋。我就一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以前曾受過太子恩惠,待太子正式登基,我便會離開的。”
林闌的話一落,龍舯英臉色一變,“你要走?”
“不是現在。”林闌看著龍舯英的眼睛,看不出絲毫的卑微。他本是江湖人,自然不會將官職大小看在眼裡。
龍舯英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什麼,張張口,看著後面已經趕過來的宮女太監護衛便住了口繼續前行。
跟在他身後,林闌眼神黯了黯,本來就是沒有什麼可期待的,何必還抱著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