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陳牧馳仍舊未歸。
幾乎要捏碎手中的書,唐以青看著外面的天色狠狠將書摔在地上,胸腔里發(fā)出低吼:“牧馳,你究竟在哪里?”
一連幾日的尋找未果后,唐以青的怒火轉(zhuǎn)向了碣曦,或許便是他們劫持了牧馳,他必需去救他。而陳牧馳本人在碣曦軍營中卻不曾受到什么挫折。雅部南休似乎真的顧及著他的救命之恩,因而對他一直禮遇有加。陳牧馳猜不透雅部南休的心思,便每日呆在安排給他的營中看書打發(fā)時間。
這一日,他仍照常呆在軍營中,卻突然聽到外面喧嘩異常,碣曦的軍隊快速集結(jié),不一會便出了營地。心頭驀然一緊,陳牧馳忐忑不安的來回在帳中走動,碣曦出動士兵只可能是與明毓開戰(zhàn),只是這才幾日,唐以青的傷勢恐怕還未痊愈,怎么就又起爭戰(zhàn)。可是他卻不敢出去,他怕唐以青會看到他,更怕雅部南休會拿他威脅唐以青。就這樣不知呆坐了多久,手中的紙張已被他手心的汗水浸濕。
幾個時辰過去,他從營帳中看到那位碣曦的大王子斐源古領(lǐng)著軍隊回了營地。斐源古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身后的士兵卻都帶著倦容與陰沉。心稍稍安定,唐以青應(yīng)該未敗,否則碣曦的士兵會高昂興奮才是。
而實(shí)情也的確如此。唐以青憑著一腔怒火,打起來似乎不要命一般,雅部南休尚未痊愈,此次便由斐源古帶兵。斐源古原想自己之前的與唐以青那一戰(zhàn)不過是對方僥幸,誰知這次的交鋒卻讓他清楚的認(rèn)識到那個男人的可怕,戰(zhàn)場上的唐以青便是怒龍猛虎,勢不可擋。斐源古也終于有些明白,那些對唐以青的稱贊原來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回到自己營帳換回便服,斐源古怒氣沖沖的沖進(jìn)雅部南休的營帳,一看雅部南休劈頭蓋臉便問道:“那個唐以青一見面便吼著讓我交人,你之前留在營中的那個明毓國的人,是不是便是唐以青要找的人?”
“是又如何。”雅部南休毫不在意的回道,隨即又似笑非笑的看著斐源古,“莫非王兄怕了唐以青?”
“雅部南休,你也不必激我,這事和唐以青無關(guān),你為何收留一個敵軍中人”平復(fù)了怒氣,斐源古坐在雅部南休對面等他解釋。
雅部南休卻不理他徑自站起身,嘴角一扯道:“王兄慢坐,南休要去陪陪我的客人,不然他可會悶壞的。”語罷,掀起營帳,逍遙自在的走了出去。斐源古臉色一僵,咬牙切齒的看著雅部南休,強(qiáng)壓下了一刀毀了這座營帳的念頭。
雅部南休到了陳牧馳的營帳時,他正好整以暇的重溫之前的那本書,看到雅部南休的身影,陳牧馳淡淡道:“二王子倒是很悠閑。”
“噢?我不該悠閑嗎?”坐在陳牧馳身邊,雅部南休隨口問道。
“碣曦大敗,王子還有和陳某閑聊的心情,我倒是很佩服王子的鎮(zhèn)定。”終于抬眼正視了雅部南休一眼,眼神銳利而逼人。
雅部南休哈哈一笑,靠著椅背道:“牧馳倒是聰明。”話題
一轉(zhuǎn),雅部南休笑意濃濃,“聽說唐以青來找碣曦要人,他若知道你果真在碣曦不知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我不會成為威脅他的人,永遠(yuǎn)不會。”語調(diào)還是淡淡的,但雅部南休聽得出來那話語中的堅持,誓死不愿傷害那個人!他突然有些好奇,于是也真的問了,“你們是如何相識的,說說總無妨吧?”
或許是壓抑太久,陳牧馳倒是沒有拒絕,“京都有一座茶樓,有一次我無意前往,本是打發(fā)時間,卻不想后來發(fā)生了些變故。在我狼狽不堪時,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時我從心底里有些感激那個人的出手,雖然對他而言或許只是看一場戲罷了。”
“我卻想不通你們?yōu)楹螘龈星閬怼!毖挪磕闲蒺堄信d致繼續(xù)追問。這本也不是什么說不得的事,陳牧馳便輕笑道,“我們之間的牽絆,不過是因?yàn)橐粋€名字。”看到雅部南休迷茫的眼神,陳牧馳道,“虞東湖。”
越聽越迷茫,雅部南休索性不再詢問,他看著陳牧馳一副淡然的樣子,便語帶嘲諷道:“我實(shí)在不明白,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之間也能產(chǎn)生愛情嗎,難道不是錯覺?”
雖然懶得回答這種問題,但陳牧馳還是忍不住問:“你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嗎?如果有,你便會了解那種心情。也許是驚鴻一瞥,也許是日久生情,遇到的時候、察覺的時候都是突兀的,當(dāng)你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這樣了。所以,根本無暇顧及他其他,遑論性別。”
心里有種怪異之感,雅部南休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陳牧馳許久。察覺到那視線太過長久,陳牧馳不覺開口:“二王子還有什么想問的?”
“你所說的我不明白,也不想懂。我的傷勢快要痊愈了,你該擔(dān)心唐以青的腦袋是不是還能留到見到你。”雅部南休突然說出狠話,心中倒有些快意。
陳牧馳淡淡看了雅部南休一眼,沒有言語。他們是否還會再見已不是他的奢望,從進(jìn)入碣曦軍營的那一刻起,他便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到唐以青。但只要活著,他便能聽到有關(guān)他的消息,所以,若非萬不得已,他會努力讓自己活下去。至于雅部南休所言,陳牧馳相信,唐以青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之后大大小小對戰(zhàn)不少,輸贏皆有。唐以青在知道金劍合的死時,單槍匹馬的殺入過碣曦一次,僅唐以青一人便殺敵過百,后來雅部南休和斐源古聞訊趕到時,唐以青正殺紅了眼,幸虧安尚元帶著屬下趕到及時,這才強(qiáng)行拉了唐以青回去。雅部南休偶爾會說他們之間的戰(zhàn)事給陳牧馳聽,陳牧馳一直都是安靜的靠著椅背聽他言語,末了,只是淡淡一笑,仿似初見,風(fēng)輕云淡。
雅部南休在陳牧馳帳中待得時間越來越久,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陳牧馳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有時候與他談?wù)搼?zhàn)事,陳牧馳見解獨(dú)到,自有一番風(fēng)采。他的王兄斐源古雖然性子暴躁,但對他的智謀雅部南休是認(rèn)可的,如今看到陳牧馳卻并不比斐源古相差多少,他不免有些驚訝。可惜他們是敵對的,因而再怎么聊
,也不會有多深入。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天氣已沒有之前那般寒冷,快過年了,這些背井離鄉(xiāng)的士兵難免心有浮動。正巧碣曦國內(nèi)一紙文書送到,斐源古和雅部南休雖然不甘,卻也只能收兵返回碣曦。
走時,斐源古一臉不滿的看著陳牧馳,對雅部南休道:“難道你還要帶他回碣曦不成?”
“王兄,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征得你的同意。”眼眸一斜,雅部南休唇邊泛起一絲邪氣,看的斐源古更是惱火。握緊馬鞭,斐源古冷笑,“難道你也像那個明毓的將軍一樣迷戀上這個男人了?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讓我們碣曦王室的臉面被你丟盡。”
沒有理會雅部南休兄弟的爭執(zhí),陳牧馳看著邊關(guān)的方向,目光似乎透過無數(shù)阻礙,看到了那一襲青衣負(fù)手而立的樣子。嘴里泛起一絲苦澀,陳牧馳只能在心中默語,唐以青,也許,我們真的無緣。只望他日你能找到那個可以陪你一生的人。
手驀然被擒,陳牧馳看向雅部南休,只聽他輕笑著道:“該啟程了。”
眾人浩浩蕩蕩的向著碣曦方向進(jìn)軍,等碣曦的人離開許久,一騎棗紅駿馬飛奔而來,可看到的卻只剩滾滾煙塵。
不放心唐以青的安尚元和霍阮萬鈞三人在唐以青縱馬出去時,便心知不好。無奈,他們也只得取了馬來緊跟唐以青而去。到了碣曦扎營的地方,卻已是人去樓空。看著唐以青臉上的神色,霍阮策馬近前跳下馬道:“將軍,碣曦既已撤兵,我們還是回去速速上表朝廷,以讓明毓百姓安心。”
“也好,碣曦既已撤兵,我便也沒有必要守在邊關(guān)了。”淡淡言罷,安尚元等人卻是臉色一變,將軍是要回京不再來邊關(guān)了嗎?”
“我與牧馳來邊關(guān)時遇到重重追殺,我原以為是碣曦派的人,卻不想結(jié)果卻真是讓人寒心。我本不懼他怎樣耍手段,可是我有必須要做的事,回去后我會交出兵符,不再理會這些瑣事。”唐以青的話一說完,安尚元等人便單膝跪地道,“我等愿追隨將軍左右。”
“我走后,你們身上的責(zé)任更加重大,不可只憑一時沖動便作此決定。”眼神中帶著笑意,看了幾人一眼,唐以青朗聲道,“大好男兒,自當(dāng)為國效力,只要沒有觸及到上面那位的權(quán)威便可。我是有私心的,邊關(guān)這里就只能靠你們駐守,我雖不屑皇家的那些骯臟手段,但我畢竟是明毓的子民,不想看到有一日我明毓被人侵犯而無還手之力。”
幾人不言語,安尚元和霍阮對視一眼,也不再勸說,他們知道只要是唐以青做的決定,便是從來都不曾改過的。只有云姚與萬鈞兩人誓死也要跟著他,唐以青想想便也應(yīng)允了。
唐以青佇立在荒蕪的草原上,臉上的神情帶著無限悔恨。只一日,你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到底是碣曦做的手腳,還是你不想見我?哪怕踏遍長坪大陸每一寸土地,我也要找到你。你若不曾動情,我便放你走。你若對我有情,今生今世,便別想再離開我身邊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