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碣曦并不如何停留,唐以青與陳牧馳出了碣曦已是用去大半個月。一路上倒也平平安安,無災無難。進入明毓國境,兩人才算真正放心下來。唐以青深知出門在外,最少不得的便是銀子,因而出門前是拿了足足的銀兩才出去的。堂堂將軍府,隨意拿出些東西都是值錢的玩意。
當兩人住入明毓的一個小城鎮,住入一個名為“悅來”的客棧。本來住宿什么的也沒什么,只是當陳牧馳說要兩件客房時,唐以青卻冷著臉看著小二道:“我們出門在外要節省銀兩才是,要兩件客房是不是太浪費了。”
陳牧馳神色有些尷尬,他本是隨著唐以青出來的,身上自然沒有什么銀兩,此刻一聽唐以青的話,頓時不做聲了。小二本已被唐以青冰冷的眼神震懾,此刻也只得連連點頭。
掏出銀兩塞到小二手里,唐以青道:“領我去這里最好的客房。”
小二頓時喜出望外,這一錠銀子少說也得二十兩啊,看了一眼唐以青和陳牧馳,他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心道,明明出手大方,怎么倒說得好似缺銀子似的。小二不著痕跡的回頭笑著引兩人上樓,卻正瞧到那位青衣公子臉色溫柔的牽著白衣公子的手,他看的有些出神,正愣神,那青衣公子驀然狠狠瞪向他,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眼神實在嚇人。
陳牧馳好笑的看著唐以青如此模樣,倒也沒有拒絕他牽自己的手。好不容易可以再次觸碰到這個人,他自然不想輕易松手。唐以青不是多話的人,除了一路上對陳牧馳悉心照顧外,便只是默默的在身邊看著他。
收回思緒,兩人被領到二樓一個收拾整潔干凈的房間內。四周打量了下,唐以青看著還滿意便打發了小二出去準備酒菜。
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唐以青看著窗外車水馬龍,過了會兒回身坐到桌前將劍放在在右手邊,端起小二剛才倒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抬眼向著陳牧馳瞧去。
連日奔波,讓面前的人神色間帶著些許疲憊,他雙手交疊著靠在椅子上,眼神帶著些許困頓的茫然。唐以青無知無覺的走到陳牧馳身邊,頭漸漸靠近,卻在半途突然停住。手撫上陳牧馳的臉,唐以青寵溺的笑笑。
輕輕抱起那具呼吸均勻的身體,將他放在床上,唐以青無奈道:“如此也能睡得著。”說罷,心底卻又涌上一絲心疼。
不一會,小二咚咚的在外敲門,唐以青不悅的起身,打開門輕卻威嚴的斜睨著小二道:“敲門那么用力做什么。”
小二趕忙點頭哈腰的連連賠不是,唐以青將將食指放在唇邊做噤聲的手勢,小二立馬有顏色的閉嘴不語。讓開門讓小二將飯菜放下,便關了門坐著慢慢吃起來。天氣有些悶熱,不多久已是汗流浹背。
看看安詳睡著的陳牧馳,唐以青聞聞身上的汗味,有些受不了的皺眉。拉開門,他喊來小二,塞給他些銀兩,讓他幫著去買兩套感覺的換洗衣裳,再打一桶洗澡水來。他給的銀兩一看便知有多余的,小二接過銀子道了聲好收拾屋子里的碗筷便匆匆下樓去了。看著小二的背影,唐以青忽又喊住他讓廚房準備些清單飯菜讓溫著,以便隨時可以食用,這才轉身回了客房。
等小二買了衣裳,又打了熱水過來,已過了許久。衣衫一件白色一件藍色,唐以青挑了件藍色的衣衫,將白色衣衫放在床邊。
唐以青走過去將窗子關上,三兩下出去身上衣服,便就著蘸濕的毛巾擦拭那具強壯有力的高大身體。嘩啦呼啦的水聲,讓陳牧馳皺眉,迷迷糊糊的睜眼便看到一具赤**的身體正背對著他擦洗身體。陳牧馳臉上有些發熱,雖然曾經與這具身體有過親密無間的接觸,但卻從來沒有這樣不遠不近的看著。唐以青的身體線條很均勻,常年的戎馬生涯讓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精悍強健的肌膚泛著健康的小麥色澤,給人一種蘊含著無群力量的感覺。
察覺到盯著自己許久的眼神,唐以青回頭看陳牧馳醒了,便又隨便擦了兩下,穿上衣服說:“你再睡會,我讓廚房送些吃的過來。”
點點頭,看著唐以青一番忙活,陳牧馳的心里煩著淡淡的溫馨。兩個人在一起,要的不是什么轟轟烈烈,感天動地,而是平淡卻帶著幸福的寧謐祥和。
唐以青吃過飯不久,等陳牧馳吃東西的時候便只是在身邊看著。一頓飯結束,兩人也都沒有初到時那么疲憊。看看天色還早,便問小二當地可有什么有好地方。小二一聽他們的來意便賊兮兮的介紹著這里有名的青樓,說里面的美人如何如何,聽得兩人興致范范。
最后,他們便隨意走出去,準備道街上轉悠轉悠。他們所在的城市名為玉城,據說是因為這里曾經盛產玉而得的名字。他們現下走的街名為“璞玉廊”,聽玉城的人說這里曾經是著
名的玉作坊,可惜經年流轉,兩邊已被各行各業的商鋪占據,璞玉廊失了其精髓,玉城從此也變作一個虛名。
兩人便走邊瞧,陳牧馳不由唏噓:“真是可惜了,聽說璞玉廊曾經的主人是個手巧心慧的人,只不知為何卻被人發現與朝廷逆臣有關聯,這璞玉廊的主人便也因此身遭橫禍,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便是皇家語錄。我唐家世代效忠明毓,結果落得什么下場?我若不交出兵符,龍宣天遲早也會將爪子伸的更遠。我爺爺,父親皆為保明毓國土而戰,可惜,那昏君竟還怕我功高震主,處處壓制于我,甚至不惜派出大內高手刺手你我,他的所作所為可真是讓人寒心啊。”唐以青神色間帶著些許痛心,畢竟,這明毓大好江山有他們唐家三代的不少心血。
陳牧馳注意到身邊并無他人,才安下心來,唐以青此話算是對帝王的大不敬。打量著四周,他才發現兩人不知何時脫離了人滿為患的街市,走到一處格外僻靜的地方來。陳牧馳奇怪道:“此處不知是什么地方,怎得如此安靜?”
唐以青嗯了一聲,與陳牧馳繼續前行。陳舊的房屋染上歲月的腐朽,油漆斑駁的門窗有些似快要掉落,堪堪掛在墻上。厚重的塵土,碎裂的門扉,越往前走,越是有股凄涼之感。
兩人行了許久,方看到一戶門窗整齊,墻壁同樣陳舊的屋子。兩人站在屋外瞧著,唐以青道:“閑來無事,不若進去瞧瞧。”
“也好。”贊同的點頭,陳牧馳心中也有些好奇。在那個繁華似錦的璞玉廊附近還有如此荒涼的地方,實在讓人驚異,尤其是這地方看起來已有些年數。
門隨著唐以青的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沉重難受的聲音讓人不由繃緊一根弦。直到拉開門,兩人皆是一愣。唐以青哈哈笑道:“我還以為這屋子會有些什么奇特的地方,沒想到卻只是擁有一睹完好墻壁壁以及前檐的廢屋。
陳牧馳看著門后一地碎瓦沉泥,不由失笑,“我還幻想著發現什么遺寶之類的呢,先前那繁華的街市與這凄清之地,便如同這世間的兩面,光明與黑暗并存。”
“世間萬物皆如此。”說罷,兩人便要離開。
卻不想先前拉開的那扇門吱吱嘎嘎再度響起,門開開合合,再打開,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鉆出來咯咯笑道:“爹爹說,讓小魚送你們兩個玉。”
兩人俱是一驚,先前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門之后除了一片廢墟什么都沒有。可現在卻突然鉆出個小丫頭,實在有些詭異。
“這個給你們。”小女孩攤開手,是兩塊一模一樣,細看卻有些差別的玉。玉呈純黑色,內有白色似透明的細紋,紋絡回轉,形成一個蝙蝠似的圖案。玉的大笑,形狀都是一樣的,只是那蝙蝠身上的紋絡卻又細微差別,不仔細辨別幾乎看不出來。
雖然疑惑小女孩的身份,陳牧馳還是耐心問道:“為何要給我們這塊玉呢,這個看起來是很值錢的東西哦。”
聽著陳牧馳輕柔的聲音,唐以青看著長相可愛的小女孩不覺露出一抹笑意。
“爹爹說,送給你們,就是送給你們。”說完,轉身拉開先前他唐以青推開的門,再不上不見了身影。
目光一凝,唐以青快步過去拉開門,門后什么都沒有,這扇門后是兩堵殘缺的墻壁,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一個小女孩理應不會走的那么快。
走進去查看四周,未發現任何疑點,唐以青出了那扇門笑道:“什么都沒發現,算了,反正與我們無關,還是先回去吧。”
世間總有弄不明白的事,既然查探不到始終,執意下去未嘗不是執迷不悟。幸而陳牧馳與唐以青都是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因而他們依然自若的隨著來路離去。
潮濕陰暗的地底,方才出現在陳牧馳兩人身前的小女孩坐在一個中年男子懷里睜著雙小鹿般的眼睛問道:“爹爹為何給他們咱們蝠霊玉?”
“走到這里也算是有緣人。”語罷,笑呵呵的摸著小女孩的頭發,眼神幽暗難測。
兩人回到客棧,心中總還留著些許的疑惑。陳牧馳將玉自袖中滑出,漆黑如墨,流光溢彩,看起來竟然覺得有股奇特之美。眸中帶著點奇怪,陳牧馳笑道:“天外來物,卻真是稀奇。你說會不會因此招來橫禍?”
唐以青從陳牧馳手中拿過墨玉,與自己手中的放在一起,看了許久道:“這兩塊墨玉倒也罕見,管它什么來歷,我們并無惡意,也不見那個年紀尚幼的小女孩對咱們有什么企圖。安心便是。”
點頭,看著身旁人,心下便覺得安寧。
看看天色已近黃昏,夕陽暈染開整片天空,帶著暖人心脾的溫度。兩人坐
在臨窗的位置看著太陽一點點落下,耳邊不斷傳來嘈雜的喧囂,卻似是不能影響他們分毫一般。那是屬于兩人之間無言的默契,雖未多言,卻仿似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聲。
殘照終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喧囂變作安靜,兩人之間卻仿似突然崩掉了那一層薄薄的緩沖。
不知是誰先回頭,總之反應過來時,兩人的視線已經黏在一起,長久的思念似乎在這一刻決堤。吻從淺入深,除了濃烈的情)欲,更深的是無法斬斷的羈絆。分開雙唇,一雙眸清澈淡遠,一雙眸溫柔冷冽,相視良久,嘴角揚起一抹笑,一個風清風淡卻又如流風回轉卷起一絲眷戀,一個孤傲決然卻夾攜著寵溺如水的溫柔。
沒有紅燭暖帳的奢華曖昧,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誓言,客居他鄉,一處旅行之所,一輪半缺的明月,一張臨時床榻,一淡雅一冷酷,兩個性格身份相差甚遠的人,擁抱著眼前的身體,似要鑲刻在歲月永不褪色的記憶里。
一夜風流,思緒的空洞合著身體的契合,終于顯得完整。
沒在玉城多呆,他們便一路不緊不慢的向著京都趕去。路上倒也一切平安。離開前,唐以青與爺爺唐博后鬧得不歡而散,他甚至未打一聲招呼便策馬離開,想來老爺子必定氣的不清。想著,唐以青不覺笑出聲,陳牧馳不由側目,“心情不錯?”
“再大的事遇到牧馳也變得不再重要。”
話一落,陳牧馳便好笑道:“此話你也說的出口。”
“說出我的心聲,有何說不出口?”唐以青哈哈一笑,臉上帶上明媚的笑容,陳牧馳的心情不由跟著飛揚。
如此過了幾日,終于到了京都。看著熟悉的地方,兩人皆有種歸家的感覺。陳牧馳本打算先回自己原來的住處看看,唐以青卻道還是隨他一同前往將軍府來的好。陳牧馳也不推辭,于是,兩人便又牽著馬向著將軍府行去。
將軍府地處寬廣,他們一路行去,住戶漸漸減少,眼看著快到將軍府,唐以青突然一拉馬韁繩,目光冷冷的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陳牧馳不解,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門笑道:“莫非近鄉情怯?”
“這邊走。”陳牧馳凝目,他察覺到唐以青的聲音少有的沉重。他跟在唐以青身后繞到將軍府后,那里基本沒什么人經過。唐以青交代他先在此地等待,一有不對立刻縱馬離開。
到此時若還察覺不到不對勁,陳牧馳也就夠遲鈍了。神色間閃過一絲擔憂,他看著眼前高高的圍墻,凝重道:“出了什么事嗎?”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除非過了午夜,將軍府前永遠都有兩隊侍衛守著。我們本就是刀口上添血的生活,不得不時刻注意著身前身后的敵人,所以,沒有任何理由是如今這樣,天色大亮竟然不見一個侍衛,這實在有些異乎尋常。”溢于言表的擔憂,讓陳牧馳忍不住安慰,“或許只是發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語罷,卻似想到什么,臉色驟變。
“你在此等著,我先進去看看。”囑咐完,走到高墻下,動作利落的攀爬便躍進了將軍府。
唐以青進了府,立刻察覺到不對,行了許久竟然未見一個人跡。緊鎖眉頭,他眼神不斷掃向四面八方,過了廚房,下人房,馬廄……各處看遍,心中不妙的預感更加重了幾分。
神色惶恐的闖進唐博后的屋子,凌亂空無一人!大腦轟的一聲炸響,唐以青目眥欲裂,眼前的一切只能說明,爺爺他已遭難?踉蹌著退后幾步,唐以青驚懼交加。等走過整個將軍府確定無人之后,唐以青忍不住吼道:“爺爺……”
聲音凄厲,悲憤難抑。
在將軍府上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后,唐以青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從高墻上往外翻時,他險些從墻頭直栽下去。陳牧馳一看唐以青的模樣,頓時一陣心驚。他勉強壓下心底的推測,扶住唐以青問:“發生什么事了?”
“府上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爺爺他恐怕出事了。”聲音到最后竟似變了調,有些歇斯底里的沉痛。
“你先冷靜下,無論如何,現在的將軍府恐怕并不安全。我們先去我先前住的屋子看看,再慢慢打聽老將軍的事情。”陳牧馳掩下擔憂,拉著唐以青從僻靜小徑離開,呆在外面到天全黑了才向著陳牧馳的住處行去。而兩人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沒多久,便有一隊身著盔甲的御林軍闖進將軍府大肆搜略,一無所獲后又浩浩蕩蕩離開。
唐以青與陳牧馳的關系,除了邊境的幾個人外,其他人并不如何清楚。但這其中卻不包括那位武亭軒大人。因為他的緣故,陳牧馳的住處也被搜了一番,但因為鄰里作證說陳牧馳離開了快一年,上面的目光便從此移開,不再關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