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懷里揣著那粒藥丸,滿腹心事。他沒想到陳牧馳竟然會為唐以青為不顧一切。他現在怎么樣,雅部南休可會留著他性命?越想越覺得不該將唐以青一個人留在碣曦那里,但是他一個人卻也無法救出陳牧馳。又摸了摸懷里的藥,青山心情沉郁的回了青風營。
路上遇到幾個與他相熟的兄弟打招呼,青山無精打采的應付一聲便過去了。那些人奇怪的看著青山,心道莫不是中邪了,平日大大咧咧喜歡大聲吆喝的青山倒是這么沉穩了,實在罕見。
這幾日因為大將軍病重,其他幾位將領也無瑕管理他們,因而除了例行的訓練,他們便空閑了許多。一路上走過,青山的眼里耳里似乎什么都聽不見,那雙倔強爽朗的眼眸中此刻只有一抹讓人猜不透沉寂?;氐轿葑?,他狠狠躺向床鋪,望著屋頂許久,起身向著大將軍的住處行去。
安尚元等人全都守在唐以青住的院子里,憂心忡忡?;羧羁匆谎勰禽p輕掩上的門,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馬拓偶爾罵兩句粗話,卻還是掩不住眼眸底里的焦慮。安尚元看著身邊的兩人低吼:“不成想此事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都怪我一時沖動,不但救不了將軍,還讓劍合……”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眶有些發紅。一起作戰多年,除了上下級的關系,他們更似兄弟一般,如今,卻因為自己的過失而使得金劍合身損,安尚元自是悔恨不已。
青山進入院子,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他在院子外徘徊了好幾圈,那幾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青山映著頭皮往里走。剛踏入,馬拓便喝道:“你是何人,這里不是你能來的?!?
看著三雙冷冷的目光瞪著自己,青山吞了口口水道:“小人祖上從醫,小人自小耳熏目染也略通曉醫理。當初小人能加入青風衛完全是個巧合,多虧了將軍才能有今日,這兩日看將軍的病情似乎依然嚴重,因而想過來看看將軍的情況,還望幾位將領允許我見一見將軍?!?
安尚元三人上下打量著看起來壯碩高大的青山,心底都是同樣的看法,這個人真的懂醫術嗎?而青山胡謅了那么幾句也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知還能說些什么。最后,青山還是見到唐以青了。因為安尚元他們也希望真的有奇跡出現。
盡管有心理準備,見到唐以青時還是吃了一驚,僅僅兩日而已,那人似乎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緊閉的雙目深深洼陷,一雙薄唇干涸皸裂,合著那慘白的臉色,身上的冷厲早已盡數褪去。青山坐到床邊,裝模作樣的搭上唐以青的手腕,那一下一下跳動的脈搏似乎隨時會消失一般。臉色驟變,即便不懂醫理,卻也知道這脈搏若停了,唐以青也只能重新投胎做人了。
青山將唐以青的手放入被窩,沉吟了會兒道:“將軍的情況很難捉摸。”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不耐煩的看著青山,馬拓粗聲吼道?;羧钆呐乃募绨虬参康?,“別這樣,如今我們也只能等。在此之前別無他法?!彪m不忿,馬拓也知道霍阮說的是實話,因而吼了一聲便閉嘴不再言語。
青山搖搖頭,“我亦無
法。”
雖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三人還是忍不住黯然。青山自顧自倒了杯水扶起唐以青便要喂他,霍阮警惕的皺眉,“你要做什么?”
“你看將軍嘴唇干裂,必是因為缺失了大量水分。所以一定要注意適當的給將軍補充些水分。”說罷,一手扶著唐以青,一邊將碗湊到唐以青嘴邊。青山本是背對著幾人,因而趁著給唐以青喂水的空擋,將捏著手中的藥丸悄悄送入了唐以青口中。直到確定那粒藥被唐以青服下,青山心中才松了口氣。
一碗水喂得很是艱難,完了,青山扶著唐以青重新躺好,這便告辭道:“是我不知高低,來此卻是給諸位添煩惱了,將軍他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久定會清醒過來,青山這便先回去了?!?
幾人哪有多余的心思顧及他,只有霍阮朝他點點頭,他咧嘴一笑,便靜靜離開了。
唐以青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醒來的,睜開眼,他掃視了屋內一圈,霍阮坐在桌前手撐著額頭似乎已經睡著了。沒有看到陳牧馳,唐以青微微有些失望。轉念一想,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總不能讓那人一直守在自己身邊,那樣他倒是該自責了。
動了動手指,全身都覺得酸硬不已。他起身,坐了一會兒下床坐到桌邊倒了杯冷茶飲下,喉中的饑渴才稍稍減了些?;羧畋揪退脴O淺,聽到身旁的動靜不由睜開眼,他原以為是安尚元或者萬鈞,結果視線一轉,整個人便愣住了。
“醒了?我睡了多久了?”唐以青笑著問道,又連飲了兩碗茶水。
霍阮不敢置信的驚呼:“將軍,您沒事了?”興奮高昂的聲音驚動了守在屋外的安尚元與馬拓。
只聽“碰”的一聲門響,安尚元和馬拓兩個人已經沖了進來。一看到坐在桌旁的唐以青,兩人欣喜交加道:“將軍!”語落,安尚元忍住哽咽,大笑道,“我便知道將軍必不會有事?!?
“好了,你們恐怕也是多日沒休息好,快回去睡吧?!碧埔郧嗾f完,三人卻并未散。遲疑了下,霍阮首先開口道,“還是讓李默看過了,我們再走。”
隨后便有人去請李默,一聽唐以青醒了,李默頓時顧不上穿戴整齊,披了件外衣便匆匆小跑著到了唐以青的屋子。一看到唐以青本人,李默心中雖驚疑,卻還是急急走到唐以青身邊把脈。
脈象平和,充滿生氣,除了這兩日郁結于身的血氣外,唐以青的身體已無大礙。李默摸摸胡須,不可思議道:“真乃奇跡,莫非是天山雪蓮起了作用。”雖說李默自己也有些懷疑,但是除了這個原因他真的想不出其他。
既然李默如此說,幾人自然不疑有他。想了想,唐以青還是開口道:“牧馳可是去休息了?”
“陳先生陪著將軍整整一日一夜,今早凌晨才離開,到現在卻沒見他再過來。”霍阮說完,看唐以青不語,便緘口不言。
雖然知道陳牧馳必定是累了,唐以青還是忍不住想見他,強壓下立刻過去的
念頭,他對著安尚元等人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這兩日辛苦你們了?!?
“將軍……”安尚元突然開口,正要說話,卻被霍阮打斷,“將軍好好休息,屬下等先行告退?!闭f罷,拉著安尚元與萬鈞出了門。關門時,萬鈞眼神復雜的看了眼唐以青,閉了門出去。
一離開唐以青所居的院子,安尚元便揮開霍阮的手吼道:“你做什么?”
“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要請罪也等將軍身體好些了再說。何況那并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將什么都攬到自己身上。”霍阮輕嘆,話語間掩不住落寞,多年的兄弟突然離開,他們每個人心里都不好受。
萬鈞瞥了兩人一眼道:“我先回去休息了?!闭f完,轉身離開。
霍阮皺眉看著萬鈞的背影,語氣不確定的說:“你覺不覺得萬鈞似乎比以前更不愛說話了,他與劍合關系最鐵,但這次劍合損落,他竟然沒有多么傷心?!?
“或許是太悲傷了,才更不容易表現出來吧?!卑采性馈?
“或許吧。”盯著那漸漸消失的身影,霍阮若有所思。
一夜即逝,等天大亮的時候,唐以青早早便醒了過來,安尚元霍阮以及李默等人都一一來過,卻唯獨不見陳牧馳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唐以青出門直接便朝著陳牧馳的屋子大步走去。途中遇到唐以青的士兵皆欣喜的看著唐以青,他卻無暇顧及,他只是想要盡快看到那襲白衣,這樣他便安心了。
站在門口,剛要推門,手卻遲疑的放下,他有些緊張的輕聲喚道:“牧馳?!?
無人應答。風絲絲掠過肌膚,唐以青突然覺得有些冷。
輕輕推開屋門,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不大的舊桌子,不久前他還與陳牧馳在此一同吃飯。再走幾步,看到的是那張寬敞舒服的靠椅,陳牧馳最喜靠在椅背看書,他還記得那晚他認真看著一本游記的表情,專注而認真,讓他忍不住吃醋。再往里走幾步便是陳牧馳那張不大的床,藍青色的床帳整齊束起,被子也折疊的整整齊齊。
他站在屋內,額前的發遮住了他的眼,只能聽到他沉聲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后面跟進來的安尚元等人面面相覷,還是霍阮開口:“將軍不必憂慮,陳先生應該只是出去走走,不若您先回去,等陳先生回來了,我們便讓他立刻來見您好嗎?”
“派人出去給我找,我要立刻見到他?!崩淅湎铝诉@條命令,不容有絲毫轉圜的余地。
“說不準一會先生便回來,我們這么做是不是有些興師動眾。”霍阮還想勸阻,卻被唐以青如寒冰般的眼神擋了回去。
“我在這里等他,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便是?!闭Z罷,拿起一本陳牧馳看過的書讀了起來。安尚元和霍阮對視一眼,又看看跟在后面的萬鈞,掩上門出去。寂靜的空間里,頃刻間,便只剩下書頁快速翻動的嘩嘩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