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越忙著北海的事宜,海母很長一段時間跟消失了一般,似乎在忙些什么。
我手中搖著無怨的斬妖扇,將做好的衣裳遞與他,確實不怎么好看,卻也不甚難看。無人幫我趕制,以我的身骨與技藝,能做到這種程度也著實不易,無怨大抵是知道的,只是接了過去,并未多說什么。
倒是識趣。如今扇子在我手中,他一時半會兒也是奈何不得,倒不如乖乖地閉嘴,收了衣裳反而是好。無怨拿著衣裳,皺了皺眉頭:“砂兒,你是不是還欠著我一把劍?!?
陳述句,這是說,我著實是欠了他一把劍,而且是手中的辟魔劍。我自然記著,說過要把劍送予未來夫君的話,卻說:“不曾?!?
無怨將衣裳放在一旁,也只是笑著,未與我分辨。他今日的發色已然換作貝殼的顏色,不細些看,倒與白色一般。他的眸色卻深了一些,已然是微紅的顏色,不與以前一般只些許帶些紅光。
我也只是聽說過,蚌妖的實力越強,妖的特征便會越發明顯,大抵眸色成了深紅,無怨便也能被稱作強者了罷。不過這些對我來講倒也沒有半分意義,我只是覺著他的發色分外好看罷了,并且,順便羨慕一下他長的比我好看。
我一向認為無怨皮膚蒼白到如亡人一般,只是如今與我一比,卻也不相上下。莫不是說,我已與死人相似了。
說來也是有些奇怪,我進補的速度算不得慢,身體卻未見半分好轉,反而越發衰竭,到底是著了箁晗的道,竟連肉身也是保不住了么。從手指的干枯程度與色澤已不免看出,這身子已然像半個尸體。
“無怨。”我心一慌,緊緊抱住無怨,無怨一時不防,竟也被生生逼退一些,隨即笑了一笑,寵溺地回抱住我,任我靠在他的胸口。
突然覺著倦的厲害,仿佛兩百萬年的時光已將身子壓碎一般,再也沒有力氣去爭,再也沒有力氣去斗,只想著就這樣靠在無怨身上,一輩子就好。與伏羲女媧的仇,報不報的也是無妨,若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就找了僻靜的地方隱居了也好。
無怨拍了拍我的背:“砂兒,你累了?!?
他確實懂我。我抬起頭看他,言語中竟有著幾分不舍:“無或許我真的過不了這個劫,你現在若是后悔,還來得及?!?
我很少傷情,自七十萬年前就不再輕易落淚,也不肯輕易傷神。今日卻不知為何,總是分外心神不寧。其實我是怕著他說好,就那么離我而去,與伏羲一般。
到底是活的久了,就連孤獨也是怕的。
無怨輕輕一笑,言語中滿是無奈:“怎么辦呢,我偏就喜歡你一個。若你果真好不了了,我便陪著你,就算你的身子沒了,我還會為你蘊珠,幫你修身?!?
我終于有了落淚的念頭,卻狠狠地拍著無怨的胸口:“你這人說話最是喜歡奉承,我若是信你,還不若去信那伏羲。”
無怨只是呵呵笑著,等我打累了,這才又重新把我圈在懷里。我只是覺著有些尷尬,掙脫一下,卻沒有辦法作用,索性就隨了他,窩在他懷中。
郇越卻過來了。
看到這情景他也只是愣了愣,很快就說些客套話,卻是幾日后的仙宴。請愿的浩勢過于強大,天界不得不再進行三界議,讓伏羲作出表態來。事關三界,他們終究是不能沉住氣的,只是不知伏羲又能護女媧到何時。
韓奕著了北海小郡王的衣裝。海母與郇越的關系一度惡化,郇越很多事情都不再請示海母,海母做事也不再告知郇越,兩人形同陌路一般,好似誰都不認得誰一般,分明就是一海兩治的模樣。
只是不知郇越與海母到底又結了什么怨,竟讓親生母子如此這般。我與郇越因著生出許多尷尬,一向甚少說話,他雖然也過來找我,但是閑話也是不多說的。
韓奕拽了拽我的袖子,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然長成了少年模樣。我一喜:“韓奕這就成年了么,倒也是姑姑疏忽,竟也忘了問你的年歲?!?
韓奕滿是歡喜,言語中卻是乞求:“過些日子郇越王叔要帶我去天界一趟,姑姑也要一起去么?”
本來就因著沒送他成人禮就有著幾分理虧,他越發是如此說話,便越是覺著虧欠,便是連想也不曾想,就應了。
我猛然發覺自己就掉進了陷阱里面去,原來郇越卻是要帶著韓奕去天界參加議事之時,宣告韓奕是北海下一任繼承者的消息。倒是著實難辦呢,罷了罷了,幸好下一任繼承人不是我,也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郇越這才高興起來,想跟我說些什么,卻又唯唯諾諾。我嘆了一口氣,握住無怨的手,話卻是對著郇越說著:“賢兒的事,本就是怪不得陛下的,若不是本宮惹了她,到也不至于到這般田地?!?
我若是不做的狠毒些,賢兒也是不至于那么快就落井下石。我自然也是不曾后悔的,畢竟她最后也是沒能把我怎么樣,我早就說過這世上從沒有公平兩個字,也只能算她自己命淺罷了。
郇越張了張嘴,這才如釋重負一般:“好在王妹并不曾放在心上。若是王妹有些空閑,本王……倒是有著一事相求?!?
卻是有事相求,我抬了眼看他:“王兄姑且說來看看?!臂ㄔ揭幌蚝苌儆修k不妥的事,如今卻撇了面子相求,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辦的事情。
郇越面色緋紅,又是支支吾吾,見著韓奕抿著嘴笑,我心中已然猜出九分來:“霽溷過來了么?”
韓奕一下就再笑不出來:“姑姑從來都是這么厲害,凡事大多都能猜出十分來。姑姑是從哪里學來如此厲害的讀心術,韓奕也想學上一學,姑姑教教韓奕可好?”
什么讀心術,這只是推理而已,換句話說只是腦子轉的比較快罷了,這種東西自然是學不來的,大抵就是所謂先天優勢罷了。
只是韓奕那渴望的眼神仍是教我有著幾分不忍心打擊于他,便告訴他:“韓奕年歲還小,等過些年,閱歷多了,自然就會了?!?
這話也是算不得假。我便示意郇越帶路,他卻只是譴了宮女引我過去,自己又躲了一處去。
當真是怕的緊了。也不怪郇越如此,那霽溷總是喜歡動手動腳的,分明就不知道避諱些許,如此怪物,也只能以暴壓暴。
自然由我出面最是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