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越這才想起來找我的目的 ,從身后的侍女手中拿出錦盒來:“砂妹,過兩日便是母后的生辰,王兄是來幫王妹為母后準備生辰禮物的。”
原來是海母壽辰將至。海母身份尊貴,自然是要宴請賓客的。不僅如此,身為公主,我也是該送上賀禮的。
錦盒打開來,里面靜靜躺著一對碧玉簪子。說是準備,只是王兄大人帶來的這對碧玉雙簪,貌似就是為我預(yù)好的生辰壽禮吧。
我便掩著嘴淺笑,轉(zhuǎn)身對著無所事事的無怨道:“你也多少該表示一下吧。”
無怨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想,若是將你送了海母殿下,想必她是分外高興的?!闭f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便是摳門的絕佳理由。賀禮自然是不會有了,跟這種人果然是不必計較的。
于是收了郇越的簪子,將錦盒放好,向郇越道了謝。郇越的東西自然不會差,畢竟北海最不缺的,便是錢財這種東西。
郇越又說了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大多就是問我是否還滿意北海的待遇,卻絲毫不再提如何為我鑄身。我敷衍著一一作答,心中卻是煩悶,很快就找了借口把他送了出去。
再好的靈物也比不上修仙人,只是北海不肯做這傷命的事情,我也只能閉口不提鑄身的事情。好在郇越送過來的靈物也不算少,我得以維持著肉身的運轉(zhuǎn)。
只是若是再過些時日還不得修仙之人,就怕這肉身將要腐爛。我深嘆了一口氣,手撫上了臉。更為重要的是,剛剛無怨奪琉璃鏡的時候,被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那是蘇砂的臉。
也是那個時候我想起來,我之所以不照鏡子,是因為蘇砂不喜歡照鏡子,哪怕是湖水。而蘇砂不肯照鏡子,是因為女媧有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神女蘇砂為伏羲補天。
我的手垂了下來,腦海中全是伏羲和女媧的模樣。海母之宴,怕是要見一見這些人了。只是,蘇砂之事,自然與我無關(guān)。
北海的水似乎開始冷了。
我譴侍女搬了一床軟被過來,明明乏的厲害,卻無論如何都是睡不著,只能坐著假寐,身上蓋著柔軟的絲被,還是覺著冷,就差了侍女取了暖爐過來。
心里慢慢涼了起來,原來我還是怕的,怕睡著了再入了夢魘。我看著冰涼的海水緩緩流著,包裹著干燥的發(fā)絲。
避水咒是極為簡單的術(shù)法,就算術(shù)法再不濟,宮殿也有北海的避水珠。不知若是連這兩樣?xùn)|西都沒有,又是如何光景。試一試,倒也無妨。
我便拿了桌上的避水珠,丟到了殿外。果然,冰冷的海水立刻就涌了進來,澆滅了暖爐。我自然,沒有用那避水咒。
小侍女嚇傻了,呆了許久,這才慌忙撿來了避水珠。殿里的水頃刻間就退去了,很快,暖爐新衣都送了過來。只是一并過來的,還多了一個無怨。
他將披風(fēng)搭在我身上,低低地笑著:“怎的,我這剛走,就用這個法子請我回來么?”他的眸子里寫滿了嘲諷,他自然是知道的,我并不想去參加海母的壽宴,這是在嫌棄我太過于愚笨。
我拽了拽身上的袍子:“原來你沒有走。”
無怨捏了一只海蝦:“我不過是研究一下北海的物體,就看到了慌慌張張取暖爐的侍女,這才跟著一塊來看了看。”
分明是如此蒼白的解釋,卻被他用的如此理直氣壯。那只張牙舞爪的海蝦,剛剛還在絲被上爬著。我便拿了他手上的海蝦,暗笑他蚌妖的身份:“說起來,這海蝦還是大人您的親戚呢。”
果然就看到了無怨冷白的臉。他的笑仍掛在臉上,手卻抬了我的下巴:“鳳凰殿下說的極是?!?
我那樣毀形象逼問出來的隱史就這么輕易地被無怨給知道了,看來,北海的婢女可不怎么經(jīng)得起美男計呢。我用力擺脫了無怨的手,面帶微笑著看著他。
“不過呢,”無怨抓了一把珍珠,捏碎成了粉末,一把拋向一旁,“你這樁苦肉計,做的著實不怎么樣。”
我只能心疼地看他撒錢,卻也不敢說半個不字。他說的實在不錯,剛剛雖然受了涼,但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暖了回來,根本就沒有半分生病的征兆,只白白地遭了一罪。
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不得不諂媚地問他:“那無怨以為朱砂該如何呢?”
無怨看都沒看我一眼,又搖了搖頭:“裝病即可。”
我也不是沒想到這么一招,可那個鄙視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裝個中風(fēng)什么的雖然不會,但風(fēng)寒還是會的,更何況侍女們也都看到了我著水的事實。
只是,郇越那里著實不好糊弄。果然,還沒等我裝病,郇越就帶了一干醫(yī)師過來。
他未免也照顧的太過于周到,也許他這個海王的位置只是副業(yè)罷了,主業(yè)便是為王妹保駕護航。
郇越卻是滿眼焦急:“王妹這是如何,莫不是傷到了腦子?”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眼睛里的焦急著實不像是裝的。
我單手扶著他,一個踉蹌。無怨看了我一眼:“公主殿下,大概只是心傷罷了?!敝鴮嵤切膫患?,何止是心傷,還心塞。
無怨面不改色地扶住我:“陛下有所不知,砂兒在凡間流落許久,染了心悸的舊疾。方才不小心著了水,受了驚嚇,怕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我便順勢撫上胸口。無怨說謊一向跟吃飯一般簡單,我大可不必擔(dān)心他會如何跟郇越解釋,總之,無怨有各種圓謊的方法。
郇越卻沒有追問我得病的細節(jié),只是將我送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到被子里。他拿出我的手,將他的手:“砂兒,你受苦了?!?
是么,原來是受苦了呢。只是如果這就算受苦,這世上受苦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呢。 于是我便笑著:“王兄若是當(dāng)真關(guān)心我,為我鑄身又有何難?”
郇越的眸子暗了下來。他從來不覺得誰的命是不重要的,所以哪怕他會把一切都給我,也絕不會去奪別人的命。
我將他的手推到一邊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郇越伸手要去抓我的手,我順勢讓被子蓋過頭,發(fā)出悶悶的聲音:“請你出去,我要休息。”
他的手僵在那里:“王妹……”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大抵不曾想到我會下逐客令,卻遲遲不肯離去。郇越很好,正因為他太好,所以往往給不了我要的。
最終無怨還是將他請了出去:“陛下,砂兒說她累了。陛下若是念她,大可以明日過來?!?
……
郇越過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那么,本王明日再過來,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