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海,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等我。
無怨似乎等了很久,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我:“你去哪里了?”他一眼掃到箁晗,滿眼全是戒備。
箁晗吐了吐舌頭,很快就躲在了我身后。我不動聲色退了一退,與箁晗站平,拍著他的肩膀:“遇到了舊識,與他在北海逛了一逛,你們又是如何?”
郇越淺笑著道:“倒也沒什么事情,剛剛伏羲大帝來北海,送了王妹一件禮物。”
因此北海的人幾乎全在這里,是迎那伏羲大帝。怕是海母找遍了整個北海,卻未曾發現我的蹤影,這才慌了神,都聚在這里,接了伏羲的禮。
我從郇越手中接過禮盒,心中冷冷一笑。北海之事果然分外之多,與妖界來往,又得伏羲大帝親臨,海水似乎都泛了金光。只是不知這伏羲大帝,送了什么好禮過來。
海母喝退了眾人,又請了無怨與郇越出去,滿腹心事地走了過來。她那張臉上,倒是不曾出現過明媚的神情。
海母欲言又止,我懶得等她,便去拆那禮盒。禮盒打開,卻放著一塊石頭,有著幽幽的紅光。 我自然認得,這是我的砂心。
伏羲,你終于是等不急了么。
我猛地關上禮盒,找地方坐了下來:“火凰殿下,可是要說鑄身的事。”
海母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接下來的話驚的說不出話來:“伏羲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肯為他如此賣命。”竟連兩百萬年的珠魂都肯拆散。
海母呆了良久,終于苦笑著:“我就知道無論如何也瞞不過你,只是我若不如此做,他便會以謀逆罪滅了北海,我也會魂飛魄散。”
伏羲定然答應以蘊靈草護法為火凰護魂,萬年之后,火凰便可出世。火凰知道的太多,也留戀的太多,伏羲必然會以北海威脅于她。
我嘆了一口氣:“其實你原可以棄了北海,隱姓埋名,再活百萬年并不是問題。”
海母不說話。她那是舍不得,舍不得北海那萬條生靈。罷了罷了,幫她一次倒也無妨:“你若與我合作,我自然能保你性命,北海長安。”
我若為游魂,伏羲自然奈何我不得,所以他會還我砂心,為我鑄身。過了這么久,他還是在謀劃,如何處理掉我。
海母咬了咬嘴唇,狠狠地點頭。她如今已是退無可退,當真是在賭,賭我能勝伏羲一籌。只是,我已然勝券在握。接下來,伏羲定然會想著法子以我補天。
海母壽宴,我,自然出席。
我扶著海母:“母后不必擔心,砂兒自然有法子。只要,母后肯,如實相告。”
海母的情報倒是不多,卻竟是一些有用的。女媧病了。天界放出傳言來,是被妖孽偷襲,而那妖孽,持了一把上古神劍。若是有人獻了那劍呈與伏羲,無論人魔,得天兵十萬。若是能獻上那妖孽,得伏羲百萬年術法。
聽聞那妖孽,化著女媧娘娘的臉。
原來是在說我呢。只是不曾想我竟這般值錢,倒是可惜了,世間不曾有我的對手,所以盡管誘惑如此之大,我還好好地活著。
只是海母壽宴我若露臉,又將是怎樣的光景。
我將海母送回寢殿,宮女們滿臉驚詫,竟忘了向我行禮,聽到海母的呵斥聲,這才齊齊跪了下來:“公主殿下安。”
我示意她們起來,卻對海母說著:“母后不必責怪她們,都怪砂兒不常來母后這里,宮女們才會一時慌神,忘了禮儀。”
忘了禮儀是假,怕我是真。海母點點頭,便吩咐我與她一同坐著。
海母的寢宮很大,卻不甚華麗。我一向認為北海之所以喜歡燒錢,是因著海母喜歡奢華的緣故,因此并未想著海母的寢宮會如此簡樸。
寢宮中最為貴重的,是一張暗紅色的大床。床是上好的沉香木,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卻明顯年代久遠。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什么值錢的東西來,連床幔都是極為常見的棉錦。
海母見我四處打量,便淺淺一笑:“砂兒不必再看了,母后這里,最為貴重的東西,早就藏起來了,怎么會放在明處任人觀賞呢。”
海母的話立馬就勾起了我的興趣。什么東西連看都不舍得給人看,還要藏著掩著,生怕別人弄壞了一點。
卻不料是一匹紅布。一樣是很一般的材質,這種材質是北海里來連宮女都不用的麻布。色彩也染的不甚均勻,只能勉強算作紅布。
我突然記起來,這布是有些年頭的。很早以前,人類還沒有發明布,后來不知道一個叫什么的人最先摸索出織布的步驟,可也只是黃白的顏色。
想來這紅布是剛出彩布時候的物品,怪不得海母如此珍貴,畢竟是古董了,著實值著好些錢。原來這海母還有這般心思,知道攢一些古物升值。
海母很快就將紅布收了回去,并向我解釋這紅布的來歷:“這是母后得到的第一匹紅布,那時候母后想,成親的時候就用這紅布裁嫁衣。等母后有女兒了,她嫁人的時候,母后也用它給女兒做嫁衣。”
我還是不用的好。這布已放了多年,雖然用術法護著不曾毀壞,但材質顏色著實太過……復古。
我看著海母,歲月在她臉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跡,只是她經歷那么多滄海桑田,臉上再沒有小時候的憧憬喜歡。
她或許也曾天真過,也曾愛過,只是活了那么久,身邊的人一個人離去,看慣了生離死別,抓不住也留不住,便隨遇而安,不再強求什么。
我也曾想過,這樣活著跟死了又有何區別。只是我不會死,也不能死。我活著,就是讓別人更好的死去。
海母趴在桌子上,似乎在想遠去的時光。
我輕輕走過去,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她確實很累,有伏羲的鎮壓,又有妖界的刻意討好,她每每周旋于兩者之間,過得小心翼翼,又怎么會不累。
我將外紗脫下,蓋在她的身上。正欲離去,卻聽到了海母的呢喃:“陸陾……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
我不由得止住了腳步,細細看著海母臉上,竟然掛了一顆淚珠。陸陾,已經去了差不多七十萬年了吧,他死得也著實冤枉,只因為看到蘇砂補天,就白白被女媧取了性命,灰飛煙滅,連渣都不曾剩下。
只是不想過了這么多年,海母對小時候的玩伴還是念念不忘。或許,他才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