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怨何止是小氣，更多的還是百無聊賴，北海出手的衣服哪件不是一等一的好，卻偏要我親手縫了給他。說是如此，甚有誠意。

實則不過是我毀了他心愛的衣裳，故意難為我罷了。只是縫補這等細活我一向不懂，只能請了繡女過來指點一二，順便替我縫上一縫。

我便指點著繡女縫治的款式，一面給辟魔劍纏上一圈紅紗來，如此以來，用著也不至于冰涼生硬。說著也怪，近些日子精力耗費的分外快，身子極易生冷，人也最是易倦。

大抵是近些日子術法用了多了的緣故。肉身不在，流失的精氣分外多些。特別是冬日，消耗更是為多。好在食物倒也充裕，暫時不曾有礙。

門外響起腳步聲來，心下一驚，怕是無怨過來了。我慌忙從秀女手中拿了衣服，裝模作樣地一針一線地縫著。

卻是進來了兩個，倒不是無怨。郇越看到我的模樣，溫和地笑著：“砂兒近些日子原是在忙這個，也不去看韓奕了。這小家伙想你想的緊，我便帶他過來看看你。”

韓奕滿臉都是暖暖的笑容，撲到我身上來：“姑姑是為郇越叔叔縫的衣裳么，教韓奕好生羨慕，姑姑何時能給韓奕也縫上一件就好了。”

韓奕的小身子軟軟的，我便把他摟在了懷里：“韓奕若是喜歡，姑姑得了空子便為你縫上一件可好？”

韓奕聽了這話滿是高興，貼在我的胸口，牢牢抱住我的腰：“姑姑果然是全北海最好的姑姑，韓奕最是喜歡姑姑了。”

這話著實不假，整個北海他也就只有我這一個姑姑，自然是最好的，畢竟沒有其他可以作為對比的。

郇越自然是認得那繡女的，畢竟人是我給他要的，看了看這場面，心下也明白了幾分，聽到我答應給韓奕縫衣裳，只是笑上一笑，并未多說什么。

近些日子北海難得清凈，郇越也不必再托病偷得些許清閑。倒是天界鬧得極為厲害，大多都請了神愿去請女媧補天。神愿一請，伏羲若是再不肯給出答復，怕是就要鬧出亂子了。

女媧就算是病著，又能病多久。

我這樣笑著，韓奕將他的小手放在了我臉上，我便知道他是嫌我笑得有些慎人。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韓奕在身邊的感覺，就好像，多了一個兒子一般。

我不禁為這樣的想法感到好笑，若是我真有個兒子，最好不要像韓奕這般懂事才好，總是隱隱地讓人心疼。

宮女送來一只暖爐來，被韓奕接過來捧在手里，我這才發覺韓奕原來也是怕冷的，大抵是從外面過來，也受了一些寒氣，于是吩咐宮女再取了一只遞于郇越。

郇越便接了去，我心中一驚。韓奕本身小，怕些寒也是應當的，只是連郇越都如此，大抵是兩人出來王宮些許時候。約莫著兩人也是偷偷溜了出去，畢竟我這邊根本就沒有收到兩人出去的任何通報。

我便低了頭去跟韓奕說著：“你郇越王叔帶你溜出去，也不怕被海母知道，又要惱上一惱，少不了一些教訓聽著。”

韓奕眼睛里盡是佩服的神色：“姑姑好生厲害，竟然知道叔叔帶了韓奕去祭拜夫君母君。只是姑姑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海母奶奶，不然奶奶又該不高興了。”

郇越的臉明顯僵了一僵。海母一向不是很喜歡韓奕的母親，自然也不是特別喜歡韓奕。郇越將韓奕放在北海養著本就是海母極大的忍讓，郇越自然不能再與韓奕的父母有任何交集，即便他們已然逝去多年，祭拜也是海母所不可容的大事。

著實是大事，郇越這分明就是與海母陽奉陰違。倒也著實有趣，只是這些也是與我無關的。

我溫和地撫著韓奕的發：“姑姑自然不會出賣你與郇越叔叔的。只是韓奕要答應姑姑，下次要帶了姑姑一并過去。”

韓奕聽了又是喜又是憂，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郇越。郇越輕輕一笑：“怎么說著也是朱砂的姐姐，拜上一拜也是應當的。”

倒是著實喜歡按自己的思路想著，我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何時說過要去祭拜。

小繡女倒也勤快，我與郇越說話的空當中仍在縫著衣服。如此一來，我便注意到了她，卻是那日的賢兒。果真是多才多藝，也不怕技多了壓著身子。

她今日是一身繡女的衣服，又換了發型，我一時竟沒認出。原來她本來就是郇越的人，如此說來，郇越說話自然不必忌諱著她。

只是郇越這些日子對我甚好，全然不有半分動作，倒教我有些疑慮，他與伏羲的聯系，莫不是因著海母倒戈的緣故斷了吧。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說到底，朱砂還是他的妹妹。

郇越在我這里坐上了好些一會兒，才帶了韓奕離去。我笑著送他們到殿門口，回來看時，賢兒已將衣裳做好，恭恭敬敬遞了與我。

我一把抓過賢兒，賢兒一時不防，衣裳就掉在了地上，她滿是驚慌：“公主殿下饒命，賢兒不知做了何事，惹到公主發怒，還望公主大人有打量，不要與賢兒計較才是。”

一介婢女之流，卻也敢在我面前自稱名諱，倒真當我年齡大了，看不出她不是宮女么。大抵是個有官職的，卻連奴婢也不肯自稱，只是折中了自稱名諱，一時裝婢女的也是不像。

我抬起她的下巴來，血紅的長指甲滑過她的面顏：“你的臉，著實好看，若是本宮不小心傷著了它，倒是甚為可惜。”

賢兒面色慘白，卻仍只是求我饒命，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似乎是我冤枉了她一般。我一笑，手一顫，鋒利的指甲果然就滑過了她的面顏，留下蜿蜒的血痕來。

我拿出錦帕擦了擦手：“還不去請了你的主子過來，為你求了情，本宮或許就饒上你一命。”

北海過于平靜，若是不找些事情，倒也是無趣的厲害。如此一想，賢兒臉上的傷痕，倒也賞心悅目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