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伯!”我扯著嗓子拼命地喊,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喊破。
黑黢黢的通道里不斷回蕩著我尖銳的叫喊聲,不知道折了多少回,再回到我耳朵里的時候,聽上去是那么的古怪詭異。
腳印是半個,但清清楚楚,是現代燕子的樣式,假如它大小完整,甚至可以從中判斷出究竟是男鞋還是女鞋。
顧不上這么多了,假如那是女鞋,假如那是宋秋蘭留下的,那事情就麻煩了。得到扇骨力量的鐘起,只會比之前更加棘手。
手電的白光在奔跑中胡亂地掃射著,剛才過來的路我已經走過一遍了,不存在什么機關陷阱,這返回去的時候毫無顧忌。
大約跑了一分多鐘,眼前的光線沒有任何變化,耳中所能聽到的只是自己呼喊的回音,沒有嚴伯的回應。我的聲音越喊越小,直到自己停下了腳步,聲音也漸漸矮了下去。
“嚴伯……”我近乎呢喃地說道,終于認清了現實。這扇門,有進無出,我看來是跑不回去了。
既然沒辦法出去找幫手,那就這能自己面對了。嚴伯說,這七扇門就是徐景川夢案七則,但具體是什么又不太清楚。一個大名鼎鼎的夢師,能留下的夢案肯定十分具有代表性,而且僅僅是記錄的話,那應該沒什么危險。我只要進去看一眼,再出來就行了。
但是那個腳印……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讓人驚恐的東西,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宋秋蘭不會還在前面吧……
我的喉頭有些干澀,不知道是嗓子喊啞了還是緊張,像是被人扼住脖子般難受。前方不遠處依舊是黑洞洞的通道,手燈的光肯定是不能堅持到最后了,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雙腿機械地向前,一邊走還要一邊警惕著周圍的情況,一開始還能堅持,到后來就有些受不了了。腦袋上冷汗頻頻,頭暈眼花,很快就開始出現體力不支的表現。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我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邊上應該是有墻壁的。透骨的涼,但我還是硬生生靠了上去,總比自己一個人強忍著舒服。
算起來,今天應該是十號了吧,或者已經快接近十一號了。小萸的生日是十二號。再不快點解決這邊的事情,鐘起就快找到下一個容器了。如果這件事在我這一輩解決不了,勢必還會牽連到下一個夢師。會是誰呢,徐遠志?徐茯?還是任何一個原本對生活充滿幻想,一下子就墮入深淵的人?
越想腦子越亂,硬生生支著身子想要站起來,眼神不經意地朝前頭一撇,剛想收回來,卻猛地發現前面有了光。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了一下。
真是光!真是!
身體求生的本能立即激發了腎上腺。我歡脫地朝著那個有光亮的地方跑過去,已經管不了安全不安全了。人在黑暗的空間里呆久了,一旦看到光亮,簡直比活著更加興奮。
眼看光線就在眼前了,我一下跳了進去,整個身體瞬間就被暖融融的光線給覆蓋住了。
真舒服啊……我兩手張開舉向前方,享受著難能可貴的陽光……
不對,陽光?我睜看眼睛看了看,確實是陽光,金燦燦地直入我的眼縫。我立即就把眼睛給瞇起來了。難道我已經走出地宮了?
“先生!”
“先生這邊!”
前方一聲又一聲的呼喊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定了定神,朝前頭看去。這一看嚇得我直跺腳,這哪里是地宮啊。簡直就是荒山野嶺啊。
縱橫交錯的灰色山石像野獸一般交叉錯落在面前,擋住了好一部分光線。徐家后院里面那種手指粗細的藤蔓纏繞在這些怪石之上,映襯在蔓延的荒草之中,仿佛是吐著信子的靈蛇。
這是……我有些恍惚,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轉身向背后看去。
就像是復制粘貼。后面的場景跟面前的一模一樣,山石雜草,哪還有什么黑色的通道啊。我一拍腦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敢情這七扇門,是某種平行世界的通道嗎,一下子就把我扔山上這是幾個意思?
“先生誒!”先前還有些遙遠的呼喊這下清晰了許多,我回頭看去,一個穿著黃色粗布的老漢正朝我的方向拼命揮著手,銀色的頭發梳成一個不太整潔的髻,邊上已經有不少不聽話的毳毛跑了出來。
大概是跑的太急的緣故,他淺一腳深一腳地朝我走過來,半是喘氣半是呼喊,累得好幾次促膝撫胸。
這應該是有什么急事吧,喊成這個樣子,恐怕是什么性命攸關之事。只是這個先生也真是,人家老人家這么累的跑過來,怎么著也應該去攙扶一把啊,真是讓人痛心疾首。
我搖了搖頭,轉身就像離開這里。旁邊的山脈看著有些奇怪,或許從那里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我的腳剛一邁出,背后突然傳來“叮當”一聲脆響,驚得我立即就停在了原地。在猛地一回頭,依舊沒有人。
“先生,留步啊……”前方老者的步伐一下子就加快了。聽他的語氣,那個先生應該已經跑了吧。也是,剛才回頭的時候愣是一個人也沒見著。
怎么辦,眼看著老人就要到眼前了,我現在是走還是不走,或者留下安慰安慰他?
正躊躇,老者已經到眼前了。我驚訝地發現這人頭發雖然都白了,但臉上卻沒有一般老人的溝溝壑壑,反而是黑里透著紅,有著一股子健康的氣息。他瞪著滴溜溜的小眼睛,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我,那個樣子,倒是和嚴伯有幾分相像。既然人家都在眼前了,還是說幾句好話吧。
“老人家,我沒見到什么先生啊……”
“先生,診金雖少,還請看看吧。我兒他……我實在下不了手啊……”他說著,從袖口里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類似錦囊一樣的小布兜,紅布制成的,上頭裹著金色的絲線,正面還秀了一朵小巧的荷花。只不過這個小兜看上去有些年份了,被老者這么一摸,更是帶上了泥土的氣息。
也沒管我回沒回應,這小兜一下子就塞進了我的手。我一愣,但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揭開表明的絲線一看,幾顆跟石子似的碎銀子立馬就映入了眼前。
碎銀子!這是……我看看老者,又看看手里的銀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還漾著奪人的光線,腦袋忽然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狠狠地從后背悶了一棍子,低頭向下看去時,才明白了一切。
敢情我是穿越回古代了?身上穿的還是……男人的衣服?所以這個先生說的就是我嗎?
我頓覺哭笑不得。這種電視劇里經常出現的鏡頭,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我碰上了,還是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之下。不過轉念一想,剛才還在地宮之中,又是夢師留下的機關,這應該只是個夢境吧,我的本體還留在黑暗通道的某個地方,首先得走出來再說。
“您看,怎么樣啊?”
我光顧著自己的思緒萬千,完全把面前的老人給忘記了,突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上前試探性地問道。
“老人家是要我去看什么?”
老人一聽,眉頭蹙了起來。我心里暗暗緊張,該不會是說錯什么話了吧。
“我兒的……怪病啊。這一路先生應該聽聞甚多了吧。先生放心,我能保證先生的周全,直消先生走一遭,看上一看,我兒他……他還有沒有救……”
啥,還有性命之憂?這看來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不過叫我去看病,難不成我還是個醫生?
看我一言不發,也許是默認了,老人對我作了個揖,緩緩向前走去,意思是讓我也跟上。
這剛一踏上道路,背后又是“叮鈴”一聲響。我忙不迭又想轉身去看,卻突然明白這鈴聲是發自我自己身上的。
原來我是個鈴醫啊。
說白了就是個走方郎中,游遍江湖的民間醫生,說好聽點,我是恪守著“揚仁義之德,懷濟世之志”之誨言,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求取薄利,與邪惡疾病作斗爭;說難聽點,就是沒有個穩點工作,走走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順便走街串巷游覽祖國名勝,半個兼職驢友。我本以為穿越過來少說也得是個夢師啊,不僅性別換了,連職業都不一樣了。
但現在這個情況,一時半會兒也沒地方投訴了,只好跟著老者繼續往前走。也好,既然是個游方醫生,那看不好病也是正常的,到時候把診金還給人家,至少不會像現在那樣拉著游街示眾,畢竟我只是個編輯……
走在路上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收集一點素材,等事情都辦完了也好回去做個特刊,于是緩緩問道。
“老人家怎么稱呼?”
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怎的,老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客氣地回答道:“先生,我只是個粗人,姓萬,在山腳下的村子里又半畝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