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衣服已經收拾了一堆,像個小山似的疊在一角,另一邊又是新拆開的毛巾,慢慢的鋪了一床。
這是我的,這是初一的,這是我的,這是初一的……
兩人旅行,果然是沒想的那么簡單,光是帶衣服就不知道要帶幾套,更何況還有一個比收拾行李更加棘手的問題擺在眼前。
去哪里。
就是為了避免接觸這個問題,才選擇收拾衣服的啊。我長嘆一聲,仰躺的床上。果然啊果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想挺美妙的旅游,出發前還真是煩人啊。
想著想著,覺得眼皮開始沉了,自顧自的閉上,頓時就想好好睡一覺再說。
兜里的手里冷不丁的一震,一下子把我剛剛喚醒的瞌睡蟲趕走了。這么晚了,是誰發信息給我?
原本以為是秦初一,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后,突然覺得有些驚喜。
是徐巍。
嚴伯去世之后,我們把實情告訴了他。不愧是學歷史的,搜索書籍古卷的能力遠在我們之上,幾天就把徐家從開始到現在的歷史都翻了個遍,接受度也很高。當我們告訴他嚴伯和宋秋蘭身體交換過這件事后,他也只是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魂魄已變,尸骨依舊。嚴伯的后事還是謹遵徐家后人的法制來辦,年事已高,沒有人說閑話。
但同時,徐巍也跟我講了一個事實,是關于扇骨的。
與鐘起對戰那是,他使了一個奸計,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扇骨插入了人體,使之失去力量。但那個時候,重新啟封的扇骨做了更加細致的計謀。也就是說,扇骨是有自我意識的,而且這個自我意識,還相當了得。
扇骨扇骨。眾妖之骨,也虧的是我在操縱它,它發現了我身體里的貘。但貘和我是一體的,并不能被扇骨收容。而是感應了骨頭上傳來的意識,將真正有用的部分埋進了身體里。所以蘇源搗毀的那一個,是假的,空殼罷了。
真正的扇骨融了貘的血,封印了鐘起的魂靈。但是同時。就跟同歸于盡似的,扇骨無法再開啟了。
書上說,這叫“色轉如朱,印已然矣”,扇骨變成紅色后,就這樣了,不能再用了,否則……后面沒說,我當然也不敢再做嘗試。
但是身上帶著這樣一把封印了千年之妖的扇骨顯然有些礙手礙腳,真要不下心開啟了。那我可沒力氣再打一場了,所以我托徐巍在古籍里頭尋一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資料,能把扇骨給安放起來。
這條短信就是告訴我這件事的。我趕緊回撥了過去。
“喂,主事?”自從徐巍接了組長的活兒,也跟著叫我主事了,聽得我渾身不自在。
“嗯,查到了嗎?”
“哦哦,查到了查到了?!彼貌弊雍图绨驃A住手機,一手似乎是在翻什么書?!皢⑼?入龕,蒙青石,不厄。隱之?!?
什么跟什么,文言文從聽話里頭聽起來更加詭異,完全無法領會其中的要義。
徐巍看我沒什么反應,立馬開始翻譯起來?!拔乙呀浹芯窟^了,嘗試了多種翻譯,覺得應該跟之前那個地宮有關。意思是要把扇骨重新放回土里邊的小盒子里。上頭蓋上青石,不遇到兇險的情況,比如這一次的浩劫,就隱匿在里頭,不能開啟?!?
所以意思就是我還得再進地宮一次?我有些頭疼,畢竟上次進去沒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差點還丟了性命,更別說當時底下洋洋火海,早就燒的什么都不剩了,還怎么放進去。
“除了這個,還有沒其他法子?”我還懷著僥幸的心理,心說能不能換個簡便一些的方法,比如說放在祠堂了供著之類的?
“沒有了?!?
事實總是如此的殘酷,看來再進一次地宮是必須的了。我嘆了口氣,剛準備掛電話,臺上的鬧鐘定點報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而電話那頭的徐巍,似乎還在資料室。
“怎么找到的,一天都在忙這個?”
徐巍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這么問,隨即反應過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有些是做也好,找到翻譯也得要一會兒,我在這待著挺好的。別說,這古籍還真多,我尋思得用最快的辦法找到最有用的資料,想著想著,想到一個土辦法兒?!?
“什么土辦法?”
徐巍不好意思地笑笑:“抓鬮。”
“早點回去睡吧,以后家里都靠你了。”
掛完電話,也不想在整理東西了,脫衣服脫鞋子就準備睡覺。本已經躺下闔眼了,還是放心不下,摸出桌子旁的手機,打了一個不能再熟悉的電話。
那頭接的很快,顯然也是沒睡著:“小恙?”
“還沒睡呢?”我問。
“沒睡,整理出門的東西,怎么了?”
我失笑,這夫妻相夫妻像的,還沒成為夫妻呢,步調就開始一致起來。
“徐巍來電話了,他知道該怎么處理扇骨了?!?
“那是好事啊,怎么不開心?”秦初一放下手里的活,半躺在床上問。
“就是……就是要放在地宮里面,什么啟土入龕的,反正挺復雜的。你想想,那地下都那個樣子了,還怎么進去。”
我本以為秦初一會跟我一樣抱怨,但這一點上他還是保留了自己的樂觀天性,反而有些坦然。“地宮?那就進去唄,我跟你進去,你就放著膽子做事情,出什么事有我擔著。實在不行,咱就再挖一個小的,徐家祖宗不會怪我們的,古法新制嘛,總得有點改變。”
心里一暖,剛剛還壓在心頭的一片烏云似乎瞬間就不見了,想著煩心的事情似乎也沒那么難對付,是啊,不就是進地宮嘛,一回生兩回熟,要是不行,就再挖一個。怕什么!
這下心里有底氣了:“那我們盡早啟程,再點做完早點出去玩,我都快悶死了?!?
“喲,我老婆悶了?要不要到我這來散散心?”
整天沒個正經。給點陽光就燦爛,真是賤萌賤萌的。
“不過老婆啊,你有沒有想好咱要去那兒啊?”
又是老問題,我嘆了口氣,剛想跟他說隨便。突然想到了什么,默默地說了一句,對啊,我怎么沒想到。
“啥?你說啥?大聲一點?”秦初一隔著電話湊著耳朵。
“抓鬮啊,咱們把想去的地方寫下來,放在一起,抓一個,抓到哪個就去哪個,然后再把那個簽拿掉,再抓。直接啟程去另一個地方,怎么樣?”
秦初一道:“好方法,可以試試。”
我得意,剛想夸自己幾句,末了卻聽到秦初一在那里碎碎念。
“可算是得了我的真傳……”
說動身就動身,秦初一一早來我家接我,被我媽看到了,硬是拉進來坐了一會兒。
“初一啊,我們家恙恙最近有沒有欺負你?”
第一句話就問的我不開心,我怎么就欺負他了。我怎么就看上去像是要欺負他的樣子?
“沒有沒有,”秦初一偷笑,看到我遠遠地做了個鬼臉,話鋒一轉?!熬褪抢蠐屛页缘摹!?
我媽立馬就一副責備小媳婦的樣子,對著我嘮叨:“你看看你,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別人都減肥拍婚紗照好看,你還得勁兒的吃,瞧人家初一瘦的……”
好好好。我胖我胖,他瘦他瘦,有一句話怎么說的,女強男弱女強男弱,多么美好……
跑題了跑題了,我義正詞嚴:“誰說要拍婚紗照了,誰說要結婚了?!?
原本準備激一激面前這兩個人的,誰知道卻落了個空,尤其是我媽,立馬轉身只留個我一個背影,拉著秦初一說道:“別理她。”
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去爺爺奶奶家吃飯,拉著秦初一就跑,再待下去,我媽就快把我綁在秦初一身上逼著明天就嫁了。
總算坐到了副駕駛,我長吁一口氣,系好安全帶,感嘆不已。
秦初一只是笑,并沒有說什么。車子開上公路,逐漸穩當起來,我迷迷糊糊的又想睡,被秦初一給弄醒了。
“樣兒啊,怎么樣,抓鬮抓到哪兒了?”
我搖頭:“沒抓呢,昨天那么晚,倒頭就睡了?!?
“那快抓啊?!?
我抬眼看他,心說怎么這么著急呢,地宮的事情還沒著落呢。
“沒簽?!?
“做啊?!?
“沒紙沒筆。”
秦初一拉了一張餐巾紙:“寫這里。”
“沒筆啊?!?
“你包里不有口紅嗎?”
真是男人不知道化妝品有多貴,口紅寫字?這么奢侈的事我怎么做的出來?
一分鐘之后,還是乖乖的寫了,還不是他答應回頭立馬買三只。我一邊寫一邊憤憤,等著吧,等你看到價格的時候哭,你以為一塊錢三只呢……
車里的餐巾紙不多,口紅寫面積又大,一張紙最多寫兩個地方,再加上我自己帶來的幾包,一共寫了三十四張。正好23個省、4個直轄市、2個特別行政區、5個自治區。本來還想坑他寫國外的,但紙不夠了,小心思只好作罷。
“吶,寫好了。”我抬起頭,脖子一直伸長了寫怪吃力的。
秦初一伸手幫我揉了揉后頸,頓時整個人就松了。“好好開車,注意安全。”
我捻著手里的紙巾,一個一個卷成長條,頓時厚厚的一層餐巾紙就變成一小捆了,剛好握住。
“你抽還是我抽?”
“隨便啊,你抽車費我付,我抽車費你……”
“我抽!”
分工明確,我很喜歡。
自己做的簽總有些作弊的感覺,我干脆全都灑在腿上,閉著眼睛囫圇去摸。
左三圈右三圈,東南西北,左青龍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好,就你了!
展開紙巾,珊瑚色的口紅已經印到了背面,字跡不太清楚,卻也還能分辨,依稀寫著兩個字,朗朗上口,老少皆知。
“去哪兒?”秦初一好奇地問。
車子停在秦初一家門口,我們徒步走過去。事先已經通知過徐巍,他早早地就在祠堂門口候著了,見我們兩人的身影逐漸晃過來,立馬上前。
“主事!”聲音之大,仿佛邊上鄰居家的狗都叫了一聲。
我趕緊揮手:“小聲點!被別人聽到了不好……”
徐巍唯唯諾諾,立馬壓低了聲音:“秦先生也來了啊?!?
“我陪我老婆來,怕她不敢下去。”
“誰不敢!”徐巍面前,竟然這么說我。
他也覺得這個時候不能滅了主事的威風,立馬幫腔:“不會的,鐘起對付起來都游刃有余,地宮怎么會怕呢。”
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秦初一悻悻,“你們這樣欺負外人,不厚道啊……”
末了還要添一句,“你們主事都是我的人了……”
在門口不多聊,看著附近沒什么人就直接往目的地走。先是那口井,在祠堂的門口偏東邊一點,直接連通地宮正中,不需要打開復雜的門和機關,進去就可以直接進行下一步。但里頭的土是新填的,嚴嚴實實,上去蹦踧幾下都不會有什么問題,從這里下去還得重新挖開,又是再外面,大白天的肯定會被別人看見。
剩下的路就只能是從后花園走了,那里枝葉繁茂,覷著就頭皮發緊,但沒辦法,只能從那兒下去。
上一次過來是半夜,手腳活動不開,視野也不清晰,這次就好多了,況且徐巍認得路,很快我們便到了藤蔓那兒。
還是老樣子,盤盤繞繞的,外人看起來十分不起眼,但就是這個地方,埋著徐家多年以來的秘密。邊上徐景川的塑像已經抗到這里了,徐巍上前,扎馬步,氣運丹田,大吼一聲就把塑像搬開了。我和秦初一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少林寺出身的,就是不一樣啊。
徐巍的動作很快,割手指放血,三兩滴流到了藤蔓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的緣故,還是上次收到了摧殘,藤蔓移動的速度慢了不少,不過晃悠了一會兒,還是開啟了一個人身那么大的黑洞,在邊上向下望去,卡不到底。
上次就是在這里,被嚴伯一把抓了下去,到現在還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