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祠堂來找我。
一條只有六個字的短信,發信人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這讓這條短信顯得十分陌生,幾近突兀地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我對著手機一連念了三遍號碼,直到這串數字突然跟我腦袋里某種記憶嵌合起來,熟悉的名字陡然從心中蹦了出來。
“這是秋蘭的手機號。”
“你沒有記錯嗎?”秦初一問。
“應該沒錯,手機是我給她買的,號碼也是我挑的,我有印象。”我看著屏幕又核對了一遍。
“不對啊,就算是秋蘭,她手機里也只有我的號碼,她怎么會把信息發到你手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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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嚴伯把我的號碼給她了?”
似乎這也說的過去。但是不管怎樣,秋蘭走之前跟我和秦初一關系還是不錯的,就算是要找我們去祠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沒頭沒腦地來一句,最起碼我們分開了這么久,一句招呼總要的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秦初一嘟噥道。
“應該是的。還有多久下飛機?”
剛問完這句,廣播里恰好出現空姐溫柔可人的聲音,提醒乘客關機,飛機準備下降。我定了定神,腦中盤算著剩下的一切,準備著奔往祠堂去一探究竟。
說實話,這條短信是發在秦初一手機上的,其中并沒有提到我的名字,所以不一定是給我看的。就算之前祠堂真的出了什么事,秋蘭作為和嚴伯一直在一起的人,那個叫徐巍的人應該都會告訴我,不至于根本沒有提到過宋秋蘭這個名字。不管秋蘭是找我還是找秦初一,我都應該跟著去,以防萬一。
下了飛機,我用秦初一的手機給她回了短信,問了她最近的情況,等了很久都沒有回,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不知道那頭到底發生了什么。
本來準備隔天再去C市的,但現在的狀況似乎很急迫。我急匆匆地買了新手機插上電話卡,一邊打宋秋蘭的電話,一邊喊秦初一買最快一班去C市的高鐵票。好在我們終于在最后一秒趕上了站票。等到踏上前往祠堂的路上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
我和秦初一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特別是他,兩個黑眼圈很明顯的撲在兩眼周圍,臉上盡是倦怠的神情。
“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有些心疼地問。
他走了之后發生了那么多事。我都沒來得及好好問他,畢竟青衣當初是披著Fiona的外衣帶走了秦初一,至于他有沒有跟家人講過這些事情,青衣是怎么弄到在國外上大學的Fiona的身體,我一概不知。
秦初一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摟住了我的肩膀。“沒事,我身體好著呢,現在這樣回去我媽怎么可能放你去祠堂。”
也是,到時候走不了就不好了。
過了這個月的十五,月亮已經沒有先前那么圓了。全然像是個被削了一半的蘋果,孤零零地掛在天空之上,四周依舊沒有云彩和星星,黑夜黑得很徹底,宛如一團深淵。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思緒,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們現在過來真的好嗎,會不會秋蘭已經睡了啊?”
“不會的,”我搖頭,“之前我們給祠堂打過電話,一直都沒人接。秋蘭現在肯定不可能還住在祠堂里面。但按照短信上說的,她現在又要和我或者你約好在祠堂見面,顯然是偷偷摸~摸地出現,避人耳目。所以這個時候,月黑風高,是最好的見面時間,我們也給她發過短信,她要是看到的話應該會出現的。”
說話的檔口,祠堂黑漆漆的輪廓漸漸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中。從我們這個角度看去。此刻的祠堂失去了白天里那種威嚴莊重的氣息,里面沒有住人,嚴伯也不在了,屋里屋外一盞燈都不見,黑漆漆的倒像是一棟舊時鬼宅。黑瓦紅磚飛檐雕梁仿佛一個黑夜里對著我們虎視眈眈的怪物,等著我們一步一步走進它的嘴里。
我突然有些膽怯,秋蘭要和我見面,選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選在大半夜的祠堂,是不是在忌諱什么。
“到了。”秦初一停下腳步,拉住了想繼續往前走的我,“就站在這里,先看看情況。”
他顯然比我有準備的多,懂得站在暗處伺機而動。祠堂外面種著好幾棵大樹,都是那年重建的時候,家族里的大佬們去外面移植過來的,說是有百年樹齡,取年年歲歲,綿延不斷的意思。雖然一開始大伙兒都認為這幾棵遠道而來的樹能夠在這里好好長著,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倒也不是特別壞。郁郁蔥蔥的樹葉到了冬天依舊繁茂,絲毫沒有膽怯的意思,月光底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我們兩人正好待在這個黑影之中,觀察著黑洞~洞的祠堂大門。
大門上上了一把鎖,那把鎖我很熟悉,當初第一次在這里見到嚴伯的時候,大門也緊鎖著,他臉上的皺紋都扭曲在一起,褶皺下一雙小而圓的眼睛卻炯炯有神地盯著大門的方向,臉板得比地上的水泥還硬。當初的懼怕到現在都變成了思念,誰能想到身體健康的嚴伯,那個有事沒事就喜歡打電話給我讓我“傳宗接代”的嚴伯,現在已經不在了呢。
月亮不圓,但月光很亮,照的底下所有的東西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有種古代詩人筆下月夜如水月光如霜的感覺,我甚至能夠分辨得出大門上又添了幾道新的痕跡,但所有的一切,都絲毫沒有幫助我們找到宋秋蘭的影子,就連其他生物的影子也沒見著,面前的畫面儼然是一幅黑白照片,沒有一絲生氣,這顯然不應該是祠堂平日里的樣子。
會不會是秋蘭真的不在?我開始懷疑我自己的判斷,轉頭看向站在身旁的秦初一,他臉上也寫著狐疑兩個字,盯著面前場面的一舉一動。
“她會來嗎?”秦初一問。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面樹木的影子發生了一點變化,黑色的影線漸漸拉長,有種樹木被風吹拂之后,樹影抖動的錯覺。
但此刻空氣之中,別說是風了,連一絲動靜也沒有,樹影的拉長很顯然只有一個可能。
對面站了一個人。
秦初一握著我的手用了了一些,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如果不是樹影的變化,那個站在黑幕里的人完全不會暴露自己。
“是秋蘭嗎?”我小聲地問,幾乎是在用氣流跟他說話。
“不能確定,先別動,看情況再說。”
我不能確定對面那人是否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但他肯定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所以采取了跟我們一樣的行為。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家門口那次,我們也是躲在樹影底下觀察著面前的宋秋蘭,那時候趙鋮還活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除了對面樹影中的那個人,秋蘭根本沒有出現。我不免開始有些緊張,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人是剛才才到樹影里去的,還是一直都在那里?假如他剛才才出現,那倒沒什么問題,但是如果一直在的話……
那他豈不是明知道我和秦初一走過來,還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那人肯定不是宋秋蘭,秋蘭看到我們過來,一定會打招呼,不會就這樣跟我們傻傻地對峙。
身旁的秦初一兩手放在胸前,摩拳擦掌的,似乎是想大干一場,指關節之間咯嗒作響。
“你干嘛啊?”我問。
他活動著自己的脖子,說道:“總不能一直跟那人耗在這里吧,既然他不想露面,我就過去看看他到底是誰,以為我們傻到沒發現呢!”
說罷,他就準備走過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我跟你一起過去。”
秦初一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朝著那人的方向一點點進發,小心地觀察著對面的情況。但奇怪的是,見到已經行動的我們倆,方向又很明顯是朝著他的位置過去的,那人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覷,似乎都有些難以置信。但路已經走到一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還是硬著頭皮把后半程走完。
月光下,那人的輪廓漸漸地清晰起來,我的心跳加快,幾乎從嗓子里躍出來。剛剛還寂靜無比的空氣之中,猛地吹起一股勁風,蔥蘢茂密的枝葉瞬間就開始亂舞,冷風吹得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塊溫暖的地方。
眼看那人就在眼前了,清晰的輪廓依舊一動不動地待在樹影之中,竟然還是沒有絲毫舉動,這幾乎不是一個正常人做出的事情。
“喂!你是誰!”秦初一大喝,在這寂寥的冬夜里顯得分外突兀。他這一聲用力極大,我幾乎能感受到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抖。我下意識地抓緊了秦初一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那人。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秦初一看了看我,像是給自己壯膽,深吸一口氣后,快步走到那人的身旁,一只手朝著他的肩膀上伸去。
“說話啊,你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