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身體里的貘愈發不受我的控制。之前在工地大吃一頓之后,似乎就沒有再喂過它了,兩只妖怪的氣味又引出了他的食欲。
隨著她們的離去,掌心也漸漸安穩下來。假如明晚要與她們繼續見面,在這之前我一定要把貘喂飽,省得到時候出亂子。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接近早上五點了。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里又多了一樁心事。
“誒秦初一,我覺得又得喂食了。”
我比上班時間早了兩個多小時出現在公司里,迅速處理完事務后立即打了個電話給秦初一。
“哈?這么早你就餓了?不愧是肉婆子啊。”電話那頭傳來他戲謔般的話語,仿佛能感覺出他的賤笑。
“我是說貘!昨晚掌心又疼了,不好好喂它,我就會全身出血而死,你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嗎?”
“不要。”他立即答道,還算是有良心。“我寧愿眼睜睜看你吃肉飽死。”
媽媽,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
“哈哈,逗你啦!要不我們今晚找個陰氣重一些的地方遛遛它怎么樣?”
“等不到今晚了,天黑之前就必須搞定。”我急切地說道,“你幫我想想辦法呢。”
“那行,我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掛完電話,我立即回到公寓補覺。今晚肯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昨天也沒有好好睡,能補多少是多少。
頭剛碰到枕頭,我就跌入了夢鄉。睡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不停震動地手機把我硬生生從美夢中扯了出來。我煩躁地到處摸著手機,刺眼的屏幕亮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小恙!我搞定了!你快點到梧桐花苑來!我在門口等你!”秦初一激動地說完,立馬按掉了電話。
我不停念叨著梧桐花苑這幾個字,又趴下去迷糊了一會,直到一個小時之后,我才出現在梧桐花苑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秦初一看到我半夢不醒的表情。使勁兒地揉我的臉。
“小恙!快醒醒!是時候請你身體里的餓鬼吃大餐啦!”秦初一的聲音極大,立馬引來了旁邊幾個人的注意。為了不讓他繼續吵下去,我只得把他拉到一旁,努力睜著眼睛聽他說下去。
“我想了一下。大白天確實不容易找到妖魔鬼怪,所以,機智的我在網上掛了一個帖子,哈哈,沒幾秒鐘就有人回復了!”
他把手機放到我面前。只見上面寫著這么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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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條不靠譜的帖子,下面居然還有不少人回復,甚至有人已經用“大師”來稱呼他了。我真是對面前這個大男人哭笑不得。
“然后你就找到了這里?”我問。
“是啊,你看,”他邊說著,邊把屏幕劃到了下面,“就是這家人。特別著急。”
秦大師您好,我們家最近遇到了一些靈異事件,希望您能過來看看。越快越好,報酬豐厚。決不食言。
“所以他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繼續道。
“他們在電話里講不清,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走吧,他們應該等了好一會兒了。”說罷,秦初一便領著我往梧桐花苑里面走。
“對了,你爺爺生前對鬼怪有沒有做過分類研究什么的?”走在路上。我突然問道。
“怎么了,又撞鬼了?”
“不是……也算是吧。”我硬著頭皮說,“有沒有一種喜歡跟人類結婚的鬼啊,穿著十分華麗的衣服,逼著人離開妻子的?”
“有啊。”他想也沒想就說到,“那些懷了有婦之夫孩子的貌美小三不就是嘛,哈哈!”
“說正經事呢!”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他身子一扭立馬躲閃開,歪著腦袋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嗯,確實有一種,叫花娘子。”
“花娘子?”
“這種妖怪是妖怪界的貴族,就跟咱們人類一面的豪門一樣,十分有權勢。她們都是女性當家,而且長得很艷麗,特別喜歡人類。遇到喜歡的人,不管對方是否已經有對象,都想立馬嫁出去。”
我一想,這說得不就是昨晚出現的那個花夫人嘛。“那這種鬼會不會吃人?”
“吃人?”他反問道,顯得有些吃驚,“怎么可能!這種妖怪的真身是……哎呀,反正她只有你手指頭般大小,要說吃人她絕對是在嚇唬你!”
果然,花夫人之前都是在嚇唬我。她與外公的約定應該只是她想要與之見面的借口,所以才會在契約書上改了又改。不過她那口牙,還是讓我有些瘆的慌。
梧桐花苑小區雖然不是新建的,但設計師十分具有前瞻性,直到現在這里的房價依然很高,許多剛剛賺錢的爆發戶都已住在這里自詡成功人士。秦初一帶著我七拐八拐,終于到達了目的地。25棟甲單元601,屋主早已在大廳恭候多時。
“秦大師,您可總算來了,快快快,坐下吧。”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已經開始禿頂的中年男子。他顯然是一個多汗的體制,右手邊攥著一塊白色的毛巾不停地擦拭著頭頂的汗水。剩下的幾簇發蔫的頭發像是海中殘留的幾縷水草,也快支撐不住了。
俗話說得好,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看著中年男人背后大概和我年紀相仿、打扮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答案應該就是前者了吧。不過那個女人一直板著臉,看上去十分不開心。
“不好意思魏先生,我們來晚了。”秦初一一邊道歉,一邊一屁股坐在了魏先生家的沙發上,看上去很享受的樣子。
“您這家裝修的不錯啊,費了不少錢吧。”
“是啊是啊,我們新婚,才搬過來。”魏先生不停地擦著汗水,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真的太熱了。
“就是這個房子,整得人心慌。這位是?”他把目光轉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助理,”秦初一頭也不抬地說道,我只能忍氣吞聲地呆在了他身旁,裝模作樣地拿出一張紙開始記錄。“您請說吧,具體是怎樣一個情況。”
“啊,是這樣的。這房子是我和我妻子的新房,才搬過來不久。我是生意人,平時太忙抽不開身,拜托朋友找了一處房子。雖然這個房子之前住過人,但是經過我們精心地重裝修,跟新房幾乎沒什么差別。”
“你還好意思說!”一旁的年輕女子打斷了魏先生的話,終于開了腔,“都是你!說這里怎么好怎么棒,還不是貪圖便宜!你看看你看看,買了這么個鬼屋!叫我怎么安心生寶寶!”
魏先生的汗不停地淌下來,聽完他妻子的抱怨更是連擦都來不及擦,跟瀑布似的直淌。我看著他手中的白毛巾已經開始微微泛黃,有種他在淌油而不是淌汗的感覺。
“寶貝,我知道啦,這不是請大師在解決嘛。”魏先生小聲地安慰著她的妻子,轉身對我們說道,“就是里邊那個房間,我們準備用來作嬰兒房的。但是每次待在那個房子里面,就莫名其妙地心慌。在里面隨便打個盹兒,都是些妖魔鬼怪的噩夢,醒來之后精神也不好了。施工隊做什么都不順利,走了好幾個。所以我就找來了當時幫我買房子的人,問他到底是什么情況。他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但最后還是問清楚了。
“那個房間,之前是前屋主人的兒子住在里面的。那個兒子是一個寫網絡小說的,一直呆在那個屋子里面進行創作。因為平時寫作的時候不讓別人打擾,所以他經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里,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這樣能堅持好幾天不出來。后來有一次他呆在里面長達一周,他父母再也受不了了,不停地敲門卻始終沒有人回應,最后心里一著急,猛地把門給撞開了。
“你猜怎么著,那個小說家早就在里面一命嗚呼了!據說是死在床上的,警察的報告是過勞死。所以我太太才說,這房子是鬼屋。死過人的房子誰愿意買啊,況且我們事先根本不知道有這一出。無奈我們已經完成了房屋的過戶,花了不少錢裝修也弄好了,如果從頭再來那就虧大發了。況且那家人早就搬到別的地方去了,要追究也沒辦法了啊,所以就只能請你們來看看了。”
我看著魏先生油膩的腦袋和肥胖的身軀,加上他太太堆砌著妝容的厭惡表情和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為何竟然有些惡心,一股酸腐的熱氣從我的胃里直沖出來,我沒忍住,止不住猛烈地干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