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成似乎沒有察覺,始終望著冰面說,“很多年的新年,我都是在美國一個人過的,那邊的新年和我們這邊不同,不熱鬧,也沒有什麼喜慶的活動。”
暮秋怔了怔,望著陸寧成的側臉,在側臉上,看到一抹失落。
“美國人和我們的新年不是一天,等我們過新年的時候,對美國來說,那只是平常的一天。”暮秋抿了抿脣說,“不過還好你回來了,今年你就可以過一個原汁原味的中國新年了,不是嗎?”
“大概還是我一個人。”陸寧成有些黯然的說,“我不會去陸家,就算是除夕夜這樣的日子,那個家庭裡瀰漫的也是商業的氛圍,我真受不了。”
暮秋想起陸父冰冷的口氣和帶著自私的話,大概能夠體味陸寧成的感受。她呼了一口氣說,“或者你可以來錦園啊?反正很大,我們幾個人又用不了這麼大的地方。”
“真的?”陸寧成回頭,臉上帶著驚喜的神色,連續的開口說,“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了,人多也熱鬧嘛,只不過……”暮秋隨即帶上了猶豫的神色說,“你在除夕夜不回家,真的可以嗎?我想陸伯父一定會生氣的吧?”
"他纔不會生氣。"陸寧成淡笑著,似乎還沉溺在被暮秋邀請的欣喜之中,笑著說,“我每年都不回家,他們早就習慣了沒有我的春節,就算今年除夕夜我不再,他們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不同的。”
暮秋抿著脣點了點頭,她輕緩的坐在陸寧成的身側,同樣的望著湖面的薄冰,呼了一口氣。
陸寧成側眸,望著暮秋,遲疑的開口說,“對了,暮秋,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你沒有離開醫院?從上午一直就坐在這裡?”
“沒有。”暮秋皺了皺眉頭,猶豫了半晌才說,“我出去辦了一點事情,又轉回來,以爲……以爲你在睡覺,所以沒有直接去病房。”暮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說謊始終都不是她的強項。
陸寧成果然懷疑,皺緊了眉頭凝視著暮秋,似乎要從暮秋的臉頰上看出一些端倪,無疑的是,他失敗了,於是不得不開口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別說謊。”
暮秋皺了皺眉頭,她試圖再次說謊,但還是放棄了,陸寧成比自己想象的要精明的多,騙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說,“其實是關於陸竣成的事情。”
聽到陸竣成三個字,陸寧成的臉色有些變了。
暮秋望著薄冰,緩慢的把整個事情從頭到尾的講述給陸寧成聽。陸寧成的眉頭也伴隨著事情的越來越深入,變的越來越凝重。等到暮秋把所有的事情說完,陸寧成呼了一口氣,嘴角的笑容有意無意的帶上了一抹苦澀說,“真想不到,我哥竟然能夠爲你做到這種程度。”
“我不希望他爲我做這麼多。我情願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對我冰冷。”暮秋果斷的開口,否認陸寧成的口氣。
陸寧成被暮秋的堅決驚到,頓了半晌才說,“所以你現在準備去找那個楚凌天?你想求他把股份重新賣回給我哥?”
暮秋點了點頭。
“但是資金呢?就算楚凌天同意販賣股份,但總需要用錢來買吧,我哥那裡,按照你說的,應該是拿不出這麼多資金了吧?”陸寧成壓低了半邊眉毛,遲疑的開口問。
暮秋遲疑了很久,咬了咬下脣,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我會把錦園賣掉。”
陸寧成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問,“賣掉錦園?你確定要這麼做?錦園對你來說可是最重要的東西!”
“但它本來是應該被賣掉的,它現在存在,是用陸竣成的未來換來的。與其這樣,我寧願把錦園賣掉。”暮秋提高了語調,有些尖銳,是因爲情緒有些激動了。
陸寧成抿著脣,遲疑的望著暮秋,好久之後才無奈的說,“暮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暮秋緩緩點頭。
“你賣掉錦園去爲我哥贖回股份,到底是因爲你不想欠我哥的人情,還是你心疼我哥。”陸寧成說的很慢,最後的語調沒有用疑問的口氣,似乎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自己的答案。
暮秋怔住,但只是很短暫的時間,她就開口回答說,“我欠陸竣成的太多,如果要還他的人情,用我的一生都不夠還的。”
“難道他就沒有虧欠你麼?”陸寧成有些激動的反問,語調拔高了許多,“感情是相對的,他對你的傷害,難道僅用一些金錢就可以彌補的麼?就算他做不了陸氏集團的繼承人,也彌補不了他對你的傷害,你知道嗎?”
暮秋沒有回答,她沉默。
偏巧不巧的颳起一陣風,很冷,暮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寒顫清楚的倒映在陸寧成的眸子裡。
陸寧成伸手,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暮秋的肩膀上。
“不行,你是病人,千萬不能夠著涼的。”暮秋執拗的反抗,但那件大衣,最終還是披在她的肩頭上,就算他是個病人,她也沒有他的力氣大。
“我們還是回病房吧,外面真的很冷。”暮秋有些慌亂的開口,起身,扶起了陸寧成。他依舊拄著柺棍,兩個人向著病房走去,從背影看過去,似乎是一對老夫老妻,需要攙扶著,才能夠走到人生的盡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