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可以,楚老,您經常過來喝茶麼?”暮秋努力維持著淡笑開口說。
“經常,不過是一個人。我時常想啊,要是我的兒子女兒能夠陪我來喝一杯茶,聽聽我跟他們聊聊人生感悟,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楚凌天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略微的上挑,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暮秋想起陳婉之告訴自己的事情,不由得覺得面前的老人有些可憐。就算家財萬貫,卻連最基本的天倫之樂也享受不到。
“他們不經常回來麼?我是說你的孩子。”暮秋輕聲開口問。
楚凌天苦笑了一聲,說,“經常?我已經五年沒有見到他們了,他們在國外都有自己的生意,很忙,不能回來,我也理解。”
暮秋沉默,端著面前的茶水,輕緩的抿了一口。
楚凌天抿了抿脣,皺眉說,“暮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夠答應我。”
“楚老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行。”暮秋望著楚凌天的眸子,開口說。
“我想,如果可以,我可以做你的乾爹,你做我的乾女兒。”楚凌天猶豫了片刻才說,“雖然現在幹父女之間總有不好的消息傳出來,但我是真心的。”
暮秋怔住,她沒有想過楚凌天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怔了好一會,纔有些尷尬的說,“楚老,我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只要您願意就行。”
“真的?”楚凌天蒼老的眸子裡帶上了光芒,有些驚喜的望著暮秋。
暮秋點了點頭,繼而有些黯然的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爸爸。我也很希望有一個爸爸,就好像,就好像楚老這樣。”她抿住了脣,沒有說下去。
“你還叫我楚老?”楚凌天嘴角含著笑意開口說。
暮秋有些尷尬,但還是帶著笑意,輕聲的叫了一聲,“乾爹。”
楚凌天忍不住的笑著說,“好,好,暮秋。我已經想了很久,關於陸氏集團的股份,我決定賣給你,不但賣給你而且可以給你低價。讓你帶著這些股份,去拯救你的丈夫。”
暮秋喜出望外,又有些擔憂,說,“乾爹,你不是說這些股份對你很重要嗎?”
“錢對我來說已經只是個數目了。”楚凌天嘴角帶著弧度說,“再多的錢,也換不來一個像你這樣的乾女兒。暮秋,你以爲還會陪著我練太極麼?不會等我賣給你股份之後,你就消失不見嗎?”
暮秋從楚凌天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的落寞和恐懼。他雖然常年和寂寞打交道,看上去已經習慣,但一到離開了寂寞,就會更加恐懼回到寂寞當中去。
暮秋抿了抿脣說,“當然不會,我的太極拳還差很遠呢。”
當天下午,楚凌天的私人律師找到暮秋,簽訂了關於買賣股份的合同。
暮秋拿到了股份,找了律師做了股份轉移合同,只需要陸竣成簽字,股份就會重新回到陸竣成的名下。
暮秋拿著這份合同,在陸氏集團的大樓下猶豫了很久。直到天色已經轉黑,她才呼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走進陸氏集團。
陸竣成的辦公室。暮秋站在門外,深呼吸一口,調整著自己的心跳,敲了敲門。
陸竣成有些冰冷的嗓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來,“進來。”
暮秋抿了抿脣,推門走了進去。看到坐在辦公室後面,臉色冰冷的陸竣成,他凝神於桌上的一沓文件,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憊。
那種疲憊,讓暮秋心裡一陣心痛。
暮秋看到陸竣成的同時,陸竣成也擡眸,看到暮秋。他的神色怔了怔,隨即恢復冰冷說,“你來做什麼?”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說明白。”暮秋努力的讓自己的語調聽上去沒有絲毫情感,快步走到陸竣成的辦公桌前,從自己的包裡把那份合同文件取出來,丟在辦公桌上。
“這是什麼?”陸竣成冰冷的問道。
“股份轉讓合同。”暮秋冷若冰霜的說,“你賣掉的那些股份,我重新買回來了,只要你簽了這份合同,股份就會重新回到你的名下,你可以繼續做你的陸氏集團繼承人。”
“你哪裡來的資金贖回股份。”陸竣成擡眸,凝視著暮秋,他的目光冰冷。
“我找到了新的靠山。”暮秋輕聲吞嚥了一口,不敢直視陸竣成的目光,閃爍著眸子說,“他在X市,也算是家產萬貫,我從他那裡轉走一些資金,沒有任何問題。”
陸竣成皺眉,拿起那份合同文件,晃動著說,“爲什麼這麼做?”
“因爲我不想欠你的。”暮秋直截了當的開口,“我不希望我在你面前永遠是一種被施捨的姿態。陸竣成,你簽下這份文件,我們把離婚手續辦完,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哐!
合同文件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陸竣成冷冷的開口說,“你覺得你這麼做,對我來說,不算是一種施捨麼?我不會要你的錢,更不會要你找來的男人的錢!”
暮秋的心一陣的抽搐,她垂著眸子說,“竣成,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意氣用事。你真的願意放棄陸氏集團麼?別忘了,你從小就是爲了陸氏集團而生的,你沒有童年,也是因爲你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
暮秋的情緒有些激動,語調不由得有些拔高。
陸竣成的身子斜倚在辦公椅上,臉色依舊冰冷,說,“你走吧,合同文件我是不會籤的。賣掉的股份,我不會收回來。”
“陸竣成!你爲什麼這麼固執!!”暮秋皺緊了眉頭,眸子裡帶著焦急的神色。
“你一定要在我辦公室大吵大鬧的話,我只好叫保安進來。”陸竣成不再凝視暮秋,目光變的冷漠起來。
暮秋呼了一口氣,蹲下身子,將那份自己簽好字的合同文件撿起來,撿的時候,淚水從眼眶流出來,低落在手背上。
她的動作頓住。
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落下。她沒有起身,就這樣蹲著,任由著淚水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合同書上。
腳步聲想起,暮秋垂著眸子,透過淚霧,她看到一雙皮鞋。她不必擡頭,知道它們是屬於陸竣成的。
暮秋有些羨慕它們,它們屬於他,可以天天伴隨著他。自己明明也屬於他,卻必須要離開他。
心越發的痛,讓暮秋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陸竣成蹲下身子,伸手撿起了文件。同時,他拉住了暮秋的手。
暮秋像是觸電一樣,收回自己的手掌,慌亂的擦拭掉了眼角上的淚水。
“股份是你的。我只是負責保管。”陸竣成冰冷的說完,提起桌面的鋼筆,漂亮的在合同書的尾頁,簽上了陸竣成三個字。
暮秋怔然,望著陸竣成的臉頰,有些茫然。
暮秋知道自己讀不懂他,直到現在,甚至以後,她都讀不懂他。
暮秋輕咬著下脣,望著陸竣成冰冷的臉色,她深呼吸了一口,重新鼓起勇氣,但已經沒有之前的大嗓門,說,“我們什麼時候去把離婚手續辦完。”她頓了頓,又有些黯然的說,“還是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結婚證,你和我,也不是法律保護的夫妻?”
“不是。”陸竣成直截了當的開口,語調之中透著果斷,他頓了半晌,拉開辦公桌的抽屜,那裡面,安靜的放著兩個人的結婚證。他取出來,有些頹然的拋在辦公桌上。
結婚證三個金色的文字以及鮮紅的封皮顏色,刺痛暮秋的眼睛,她抿了抿髮乾的嘴脣,努力抑制發顫的語調說,“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去把手續辦完,你和我之間,就算沒有關係了。”
她說話額時候,努力逃避陸竣成的眸子。她知道,如果自己去直視他的眸子,一定會改變現狀的主意。她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心,會軟。
陸竣成的臉色冰冷,似乎這種冰冷也滲透到周圍的空氣之中,讓整個氣氛,也變的冰冷了起來。
暮秋面青鼓起勇氣,擡眸望著陸竣成,再一次冷漠的開口說,“你到底要不要去。”
陸竣成似乎被暮秋的冷漠激怒,他起身,嘴角上帶上了同樣冷漠的笑。冷冷說,“好。”只說完一個字,他轉身,走出辦公室。
暮秋的心一陣的痛。但她不能猶豫,立即抓起辦公桌上的結婚證書,跟上了陸竣成的步伐。
她邊走著,邊望著手裡的結婚證。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打開的時候,看到裡面她和他相依的照片。暮秋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他照過這樣的照片,腦子裡一片的混沌。
暮秋再一次坐上陸竣成的車,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坐他的車。車廂裡面依舊是她熟悉的味道,耳邊縈繞的,依舊是她偏好的古典音樂。這一切讓她有些不捨。
民政局,陸竣成冷漠的下車。沒有理睬暮秋,冷漠的踏進去。暮秋隨後跟上。
整個流程,很順利。沒有了上次的爭執。結婚證被收回摧毀,換回來的是看上去有些冷漠的離婚證。暮秋再也忍不住掛上了苦澀的笑容。陸竣成的臉色始終鐵青。
從民政局出來,天色變的陰霾,烏雲一片片壓抑下來,讓人的呼吸也有些不順暢。
暮秋深呼吸一口,冷漠的望著天空說,“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去迎接我新的生活,竣成。”她叫到他的名字,便轉眸過來看著他說,“也祝福你能夠找到真正愛你的女人。”
這是讓暮秋心痛的話,但她必須要這樣說。
陸竣成冷漠的笑了一聲,從口袋裡取出香菸,叼在嘴脣上,輕緩的吸了一口,帶著點冷漠說,“暮秋,當初是你逼著要嫁給我,現在又逼我離婚,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或許陳婉之說的對,你是一個爲利益而活著的女人。”
暮秋的心一陣刺痛,但她依舊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微笑說,“沒錯,你終於明白了。我就是爲利益而活的,沒有利益的感情,對我來說,是沒有安全感的。”
陸竣成吐出一口菸圈,點了點頭,說,“下一步你打算做什麼?跟著那個X市的商業大佬離開這裡?”
暮秋皺眉,猶豫了片刻說,“大概會。我累了,想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陸竣成冷笑了一聲,說,“走,上車,我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暮秋推辭掉陸竣成的示好,有些冷漠的說,“我自己可以叫計程車回去。”暮秋的話剛說完,一輛空的計程車經過,暮秋揮手,讓車子停下。她上車,沒有再和陸竣成說一句話。
陸竣成也沒有阻攔,臉色帶著冷漠看著暮秋上車,自己也轉身上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