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半明,燈兒半昏,無端生出幾分惑人情韻。
少年立在牀前半晌,牙一咬,心一橫,直接躺了上去。
這寬大的牀榻,躺在上面可真是舒服,比起那柴房之中她和小翔的簡易牀榻,不知好到哪裡去了,軟軟的,也沒有想象中的汗臭味,氣息很清爽,真想就這樣睡過去,直到天亮。
不過,一想到近前虎視眈眈的幾名年輕男子,這心思頓時消失,杏眼微睜,輕輕掃了一眼那立在塌前的幾人。
“怎麼樣,睡著舒服吧?”紀雲嵐過來一步,笑道:“知道你愛乾淨,我們特地換了乾淨的牀單和被子,你聞聞,絕對沒有什麼味道的!”
凌宇洛點了點頭,看來這幾人醞釀這更換牀榻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時半會,應該是在大師兄顏青和小翔下山之前,就已經在謀劃了,想起顏青臨走時那滿含深意的眼神,也不知他和這幾位師兄說了些什麼,現在卻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如今之計,先捱過這一晚上,等明天天亮之後,再去懇求秦易之,從這個薄弱環節入手,讓他幫忙將那柴房中的牀榻還原……
想著,打起精神來,便是從那牀榻之上一躍而起。
“小洛,你去哪裡?”秦易之伸手將她拉住。
“我去廚房燒點熱水……”不管睡哪裡,總要梳洗一下吧,趁外出洗漱之機,還可以想想對策,下一步,應該怎麼應付……
“不用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凌宇洛吃驚看著那幾人,不知從哪裡變出熱氣騰騰的木桶與水盆,還有幹軟的帕子,所有梳洗的物事,一古腦擺到她面前。
天,在那一道道看起來關愛有加的目光注視下,她怎麼有種上了斷頭臺的感覺?
不得不承認,讓小翔下山,使他們有機可乘,是她這兩年來做過的最失策的事情!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心底哀嘆一聲,一步一步過去,擰了帕子,在臉頰上慢條斯理擦洗起來。
“小洛,你的臉一向都很乾淨,用不著洗那麼久吧?”齊越輕笑。
臭冰山,就不能繼續保持沉默嗎?
凌宇洛瞪他一眼,極不情願將帕子放回盆中,剛在凳上落座,一隻大手將木桶送到她面前:“小洛,洗腳吧!”
服務還挺周到,這些人,不去當侍應生,真是可惜了,若是他們一個個都穿上西裝,戴上領結,不知要迷死多少純真少女……
哼,算計她吧,等自己拿到桃木牌,把他們全都弄回現代社會去,關進籠子裡展覽,待價而沽,她就坐著收門票,不用想都是財源滾滾來!
自顧自偷笑著,伸手去脫鞋襪。
“呀,小洛的腳,怎麼這樣小巧?”紀雲嵐一聲驚呼,將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她那雙剛剛亮出來的腳上。
這是一雙天生的纖足,白淨,細緻,柔嫩,尤其那略帶著粉色的腳趾頭,更是可愛得要命,連她自己,也是頗爲自戀,每回洗腳的時候都要玩上半天——該死,這些男人,怎麼死死盯著她的小腳,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
“這臭腳丫子,有什麼好看的!”臉有些紅,趕緊將雙腳伸到熱水裡去,沒想到水卻是還有些燙,承受不住,又縮回來,這一下,小腳被這麼一折騰,更顯得粉紅潤澤。
“咳,咳,洗個腳都那麼害羞,小洛,你這膽量,是該好好練下了!”秦易之輕咳幾聲,笑道。
還是這二師兄好,一見她受窘,就過來解圍,善解人意啊!
凌宇洛感激笑笑,等了一下,又將腳伸進木桶之中,這下溫度也合適了,也不管幾人的眼神表情,慢慢搓洗起來。
“小洛的腿上,怎麼沒長腿毛呢?”隨著她那擦腳的動作,又一聲低喊響起,所有的目光又一次聚集過來,在那纖長細緻的小腿上掃來掠去。
凌宇洛低頭放下長褲,不慌不忙說道:“四師兄,沒見過世面,就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們家鄉的男子,個個長得水靈白淨,就象我一般,比不上你們健壯強悍,實在正常得很!”語畢,面上很是不悅,也不再睬他,心中卻是好笑,沒有腿毛,哈哈,她身上沒有的東西多了……
“你們還站著幹嘛,不去洗洗嗎?”盤腿坐到榻上,擡眼望著面前的幾人,尋思著,等他們出去洗漱,自己就趕快脫了外面的衣服,鑽進被子裡去。
“我們已經洗過了!”紀雲嵐嘻嘻笑道。
“讓我想想,今晚怎麼睡呢——”秦易之看了看牀榻上的人影,道:“小洛睡中間,免得半夜翻身掉下牀去……”
“等下,我不睡中間!”凌宇洛打斷他道:“我不愛睡中間,我睡最裡面靠牆的位置!”
齊越眉毛一挑,好笑道:“睡個覺而已,這位置還有什麼講究嗎?”
凌宇洛哼了一聲,道:“我睡你們中間,你們夜裡呼吸出來的廢氣,又盡數被我吸進去,那不是要毒害我的身體健康?”
“廢氣?這是什麼歪理?”齊越眉頭微皺。
“這不是歪理,唉,說了你也不懂——”凌宇洛眼珠一轉,又問道:“對了,你們幾個,睡覺時打鼾不?”
三人互相看看,紀雲嵐笑道:“應該都有一點吧,不過聲音也不算太大就是了。”
他們三個,都要打啊?
小翔也是有些打鼾的,每回他都是等她睡著,他自己才睡,而這幾人,可沒那麼好心,若是夜裡來個此起彼伏,輪番轟炸,可怎麼受得了!
這樣想著,翻了翻白眼,嘆道:“我就知道,我以後的命運悲慘!”
“你這小子,睡個覺而已,那麼多要求,真想打你屁股!”秦易之笑罵道,一個箭步過來,作勢揚起手來。
凌宇洛嚇得尖叫一聲,捂著臀部直往牀榻跳去,邊躲邊嚷道:“二師兄,別打我,我屁股先前就已經摔痛了的!再打就開花了!”
“先前就摔痛了?在哪裡摔的?”秦易之停下手上動作,與其他兩人互望一眼,疑惑道。
見幾人都圍了上來,凌宇洛暗叫不好,自己什麼不好說,又把這糗事給道出來了,乾笑兩聲,突地想起那摔跤的原委,又瞪他們一眼,沒好氣道:“你們拆了我的牀榻,也不事先說一聲,我又不知道,回去也沒點燈,就直接坐下去了……”
“哈哈哈……”秦易之率先大笑起來,道:“難怪,方纔一見你進門,我就在想,這個小洛走路的姿勢怎麼看著那般奇怪,原來是這個原因……”
眼見幾人都是放聲大笑,那紀雲嵐更是笑彎了腰,凌宇洛氣急敗壞叫道:“笑什麼笑,我不信你們幾個就從來沒有摔過跤,再說,都是你們乾的好事,我沒找你們算賬,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你們還好意思嘲笑我!”
秦易之笑著過來,去拉她的手:“好了,沒有事先通報,是我們不對,小洛過來,我給你揉揉……”
“我也要揉!”
“對,我們三人輪流給你揉!”
這些師兄真是好心,一個個都自告奮勇,開始挽起衣袖,摩拳擦掌,而凌宇洛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人已經退到牆角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直往頭頂上涌去!
斜瞥一眼,但見幾人眼睛亮晶晶的,脣邊也是笑意盈盈,如此一說,其實動作並沒有繼續——原來是嚇唬她的,這些壞人!
“不睡了!不睡了!我今晚回柴房去呆著!”嘴裡哇哇叫著,跳下牀就要朝門口奔去。
敢情這世道,只有惡人才能得逞?
沒走出兩步,身子一輕,便是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好啦,我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別亂跑了,老三老四,都上塌睡吧!”秦易之見她呆呆的,並不十分掙扎,笑了笑,將她輕輕放在牀榻上,說道:“脫了衣服睡吧,如你所願,你睡最裡邊,我們睡外面,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好……”像是被蠱惑一般,一遇到這溫柔穩重的二師兄,周身氣焰頓消,不知不覺便是點頭,想了想,道:“二師兄,你就睡我旁邊吧。”
“那不公平——”紀雲嵐剛一出聲,便是被秦易之瞪了回去:“老四,你有意見嗎?”
“沒,沒有。”紀雲嵐看了一旁的齊越一眼,見他悶不做聲脫著外衣,並不表態,也只得作罷,再看向那倒頭就睡的少年,叫道:“小洛,你不脫衣服睡覺嗎?這樣睡著不舒服的。”
“我脫了的呀!我夜裡怕冷,不能脫太多!”凌宇洛撐起手臂,微微瞇眼,看著幾人都是脫去了上衣,僅著一條長褲,朝著自己大步過來,理智提醒她非禮勿視,可是那眼睛受感情的趨勢,簡直移不開,也不捨得移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打赤膊的樣子——她的三位師兄,身材真是好極了,個個都是淺麥膚色,寬肩窄腰,即使在搖曳的燭火下,也是很明顯能看出強健的肌肉輪廓來……
哎喲,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那花癡癥狀又要擡頭了!
“熄燈睡覺!熄燈睡覺!”口中喊著,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望向那桌上的燭火,只等燭火一滅,自己就可以在黑暗中寬衣解帶了。
“你還沒解發髻,解開再睡——”沒等她反應過來,秦易之大手伸過來,拔去她束髮的木簪,幫她把長髮放下來,左右端詳,不覺嘆道:“小洛生得真好看!”
只見眼前的少年,一頭墨發隨意垂在肩上,秀眉微蹙,晶眸迷濛,無端生出幾分柔弱的氣質來,那面容雖還稍顯稚氣,卻已是自有一番楚楚動人的神韻,我見猶憐。
“那是當然,我凌宇洛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我——”本是要好好自誇一番,瞥見幾人目光都膠著在自己臉上,不覺住了口,吶吶道:“我雖然長得好看,但是和你們一樣,都是男人,你們可別對我有什麼想法……”
“哈哈,小師弟,你怎麼就那麼可愛!”紀雲嵐側臥在榻上,已是笑得前仰後翻。
“放心,我們幾人都很正常,沒有斷袖之癖。”齊越沉聲說道,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好了,已經很晚了,都睡吧。”秦易之招呼著衆人睡下,一擡手,手指一彈,凌厲的指風過去,熄掉了桌上的燭火。
謝天謝地,終於熄燈了。
凌宇洛躺著沒動,半晌,聽得屋中一片安靜了,這才小心將手伸到背後,去扯那布帶的結頭,今日這結頭真緊,不好弄開呢!眉頭逐漸皺起,小手努力往背後伸去,誰知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錯,弄了半天,卻是給弄成了死結!
幾乎要哭出聲來了,她的小蜜桃啊,真是對不住,看來今晚要釋放出來是有些困難了,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可千萬不要因爲這個原因而長成飛機場……
“小洛,你那邊有老鼠嗎?一直悉悉索索的……”齊越的聲音忽然響起,把她嚇得猛然一頓,險些坐起來。
“是啊,小洛不是最怕老鼠嗎?要不我們起來打老鼠?”紀雲嵐也是隨即跟上。
原來他們都沒睡著啊,凌宇洛吃了一驚,趕緊答道:“不是老鼠,我只是背上癢,隨便撓幾下。”
兩人應了一聲,又安靜下去,近旁秦易之的聲音卻又響起來:“要我幫你撓撓嗎?”
“啊,不用了,已經不癢了。”配合這一說法,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手來。
這三人,要等他們睡著可不容易,今晚只好將就了,只一晚上不解布帶,應該沒什麼吧,打個哈欠,睡意襲來,也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睡到半夜,踢掉了被子,身上有些清冷,倚著一絲本能,朝著一旁的熱源靠了過去,隨意亂抓一陣,似乎又抓了什麼回來,抱著一團溫暖的物事,又睡熟了,只覺得那無邊的暖意,卻是一直延續到第二日清晨——
“小洛,怎麼回事?你怎麼鑽進二師兄的被子裡去了?”一聲驚呼,打破了清晨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