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管清朗的好嗓音,因為夾雜了太多的冷漠,聽起來卻是絲毫不感愉悅,只覺得無法靠近,寒氣迫人。
隨著嗓音響起,那人也是策馬過來,近在咫尺。
一瞥之下,端木澈發現自己方才卻是看錯了,那雙俊目之中閃爍的眼神,豈止是清冷如雪,簡直就是寒芒閃現的鋒刃,凜冽之極,而令她更加吃驚的,卻是他兩鬢之間的那一縷白發,與那挺秀軒昂的年輕姿容絕不相稱的白發。
年輕力強,華發早生,真是好生怪異之人!
再一細看,那面容隱隱有些面熟:“奇怪……他長得有些像薩郎……”
那個薩郎略顯陰柔妖魅,而眼前這人,卻是更加俊逸楊剛,挺拔出眾,不知怎的,心頭一陣發冷,呼吸也是急促起來,不由自主朝顏青靠了過去,“青哥,我不舒服……”
顏青摟緊了懷中之人,目光對上齊越,略一點頭,沉聲道:“輔政王爺,別來無恙?”
齊越直直望著他,眼中寒意漸漸褪去,卻是低聲道:“連你也是這般喚我……”
顏青嘆一口氣,正色道:“你我如今各為其主,往日情分已是不復存在,我便只能喚你一聲王爺。”
齊越斂了眼光,嘆息道:“昔日一句笑語,不想卻成事實,我們竟然真的在戰場上相見……”看了一眼他懷中之人,瞥見那火紅衣衫,微有一絲詫異,卻是說道:“既已鳴金收兵,顏將軍,你們去吧,下回,就不會走得如此容易了……”
說罷,一揮手,那原本合圍的騎兵隊伍紛紛讓出一條通道來。
顏青一陣愕然,終是抱了端木澈,縱馬離開,后面的火象精兵兩人乘坐一騎,緊隨其后,飛速撤退。
齊越盯著那離去的隊伍,眸光一轉,看到那與人同騎一馬的尹方,面色微變,喝道,“你,你果真是跳崖未死!”
語畢,身形一動,便是朝著尹方撲了過來:“你不能走!”
一根雪亮長槍擋住了他的來勢,下一瞬,賀立翔低喝一聲,拔地而起,朝著他的面容舉槍刺去,吼聲如雷:“齊越,我要殺了你!”
齊越哼了一聲,側身避過,長袖一揮,便是卸去了他大半力道,手指張開,抓住長槍槍桿,盯著他,雙目微微瞇起,叫道:“你是……小翔?”
賀立翔昂首道:“不錯,是我!”
齊越輕輕放了手,閉了閉眼,道:“她……一直想你能當上將軍,可惜,她卻沒能親眼看到你現在的樣子……”目光閃動,又道,“你想殺我,可是因為她么?”
賀立翔恨聲道:“不錯,我是為了她!我原以為你會好好對她,沒想到你卻辜負她,害她傷心,還將她逼上絕路!我們當初,真是瞎了眼!”
齊越苦笑一聲,道:“瞎眼之人,又豈止是你們?枉我自詡聰明過人,卻是這世上最為眼瞎蠢笨之人……”
賀立翔聞言一呆,卻聽得他低低嘆息一聲,聲音重歸清冷:“你今日廝殺勞累,決計討不到好,這就去吧。我就在前方副帥大營之中,若是你心中不甘,隨時可以再來找我。”
前方,一名火象精兵正在馬上等候,顏青與端木澈一行已經馳近城墻,賀立翔遲疑一下,收回長槍,正欲轉身上馬,忽然聽得一聲低喝:“慢著——”
迎面又是一騎馳來,停在齊越身邊,那馬上之人面容淡淡,身形清瘦,眾將得見,皆是喚道:“寧將軍!”
那寧將軍朝齊越抱拳道:“敢問副帥大人,為何放走這名火象將軍?之前他殺傷我們眾多士兵,此番又是偷襲我軍大營,燒掉糧草與馬廄,現在正好一舉拿下……”
齊越揮手道:“你不必多說,我自有分寸。”
那寧將軍卻是不予退讓,又道:“主帥早就猜測,副帥大人因為念及與火象大將軍顏青的同門情誼,極有可能手下留情,現在看來,果真如此,這便是違背了當日兩國皇帝陛下締結同盟的原則……”
“我齊越行事,竟是要你來橫加干預教訓嗎?”齊越冷然喝道,白光一閃,卻是一劍削去他的頭盔一角。
“卑職不敢!”寧將軍低眉順目,咬牙退開。
賀立翔回頭看得呆楞,身形頓住,齊越冷眼望去,叫道:“你還不走嗎?”
“我……不會感謝你……”說罷,大步上前,跳上那火象精兵的戰馬,一拍馬臀,急急奔去。
行至中途,忽又忍不住回頭,遠遠一瞥,只見那人立于馬上,面色慘淡,形如石像。
日頭高掛,又是新的一天來臨。
端木澈立在城墻之上,想著過去一日一夜的浴血廝殺,想著片刻之前所遇之人,卻不知是真是幻,夢耶非耶?
齊越,那個輔政王爺,感覺真是好生奇怪……
忽然聽得城下鼓聲一陣緊過一陣,在這軍營多日,也知道這是營中大帥召集諸位將領議事的號令,想到先前頭昏腦脹犯下的錯事,當下也不遲疑,循那鼓聲而去。
城中主帥大營之中,眾將齊聚一堂,凝神聽大帥顏青分析軍情,布置防務。
待到一切安排妥當,賀立翔上前一步,將自己被齊越放走的經過簡要匯報一番,顏青眉頭緊皺,思想一陣,道:“來人,取我令箭,派出信使去往城外兩國聯軍大營,告訴那副帥齊越,就說本帥欲休戰十日,請他務必答應。”
眾將聞言一驚,紛紛叫道:“什么,休戰?”
張延抱拳道:“末將不明白,聯軍現在進攻勢頭正猛,怎會輕易休戰?”
顏青沉吟道:“我只是賭一把,說不定,他會答應……”
賀立翔跳了起來,叫道:“大帥,就算他會顧念舊情,但是那水月皇帝樊子奕?也不會答應……”
顏青搖頭道:“我并沒有十足把握,我只是投石問路。”
賀立翔有些明白過來,道:“那可要避開水月皇帝才行……”
顏青擺手道:“不必,這訊息,正是要讓他主帥副帥都知曉。”
賀立翔與張延對望一眼,低低啊了一聲。
顏青望著眾將,目光閃耀,說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兩國兩軍實力再強,但畢竟是新近聯盟,哪有我們兄弟這般血濃于水,同仇敵愾的深情厚誼……”
眾將一聽,當即明白過來,喜道:“離間之計!”
顏青點頭道:“不錯,這令箭一旦送出,不管齊越答應與否,那樊子奕對他必然會心存疑慮,對我們是百利而無一害。”
眾將點頭稱是,顏青當下傳喚信使,口述一番,命他手持令箭,急急而去。
端木澈坐在角落,卻是暗自疑惑,聽他們所講以及日前所見,顏青與那齊越,兩人應該是舊時,而且關系非同一般,但是似乎又有著什么恨事隔在中間……
正想得出神,卻聽得顏青沉聲道:“督軍端木澈何在?”
端木澈抬眼一看,只見他神情肅穆,不由心中一凜,當即站出,行禮道:“我在!”
顏青看她一眼,低沉說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昨日一戰,你未獲帥令,擅自離城迎敵,后又私下帶兵偷襲敵營,雖然燒掉糧倉兩座,馬廄一座,卻累得兵士死傷數名,實在功難抵過,這目無軍紀,一意孤行,你可知錯?”
端木澈吸一口氣,想到那身首異處的士兵兄弟,心中酸楚,低頭道:“知錯,我愿意接受任何處罰。”
顏青道:“軍紀如山,不求永遠無人犯規,但求事事按記懲處,不予假借。執法校尉,將端木澈拖出去,處以軍棍三十,禁閉半月!”
“大帥!末將情愿代為受罰!”
“將軍,讓屬下代為受罰!”
賀立翔與尹方大驚,不約而同,立時搶出,底下眾將也是紛紛求情。
顏青擺手道:“這是他咎由自取,本帥心意已決,爾等不必相求。”
“大帥,少住體弱嬌貴,不能與尋常士兵相比,大帥,大帥……”尹方急得大叫,正要奔過來,卻是被端木澈一把拉住,喝道,“你閉嘴!回列去罷!”
賀立翔幾步過來,倉惶叫道:“大帥息怒,是末將帶著殿下夜襲敵營的,處罰末將吧!”
顏青不為所動,沉聲道:“執法校尉,處罰行刑!”
那執法校尉無奈,只好帶著端木澈走出營帳去。
等到眾將奔出,端木澈已經俯在地上準備受邢,眾多將士在一旁圍觀,那執法士兵見得顏青立在帳前,面色鐵青,不敢遲疑,當即舉起長棍,毫不留情,一棍一棍向她背上與臀上打去,只打得她外衫破損,里衣上已經浸出血來,卻是忍住一聲不吭。
眾人面露不忍,尤其是賀立翔與尹方,心中痛惜,鐵拳緊握,眼中已經是流下淚來。
好不容易三十軍棍打完,端木澈未運內力抗御,已經是痛得無法站立,被賀立翔一把抱了起來,咬著牙強自支撐,不準自己昏過去。
執法校尉眼望顏青,只聽得他又道:“顏青身為大軍主帥,治軍不嚴,監管不力,刑罰加倍,重重責打一百軍棍!”說著跪伏在地,遙遙對著那邊城城墻,脫下身上鎧甲,露出古銅色的背脊來。
眾將卻是面面相覷,一軍主帥當眾受刑,那當真是駭人聽聞,大違物情之事。
端木澈虛弱叫道:“不關你事……錯只在我……你何必……”
張延也是出聲喊道:“大帥,萬萬不可……”
顏青厲聲道:“我一向言出必行,你們跟我多年,難道還不知道么?還不用刑?!”
執法校尉含淚道:“是!執法士兵,用刑。”
兩名執法士兵躬身行禮,道:“大帥,得罪了。”隨即站直身子,舉起軍棍,向顏青背上擊了下去,這般一棍棍打將下來,拍拍有聲,片刻間便將顏青背上與股上打得滿是傷痕,血濺衣袍。
這一下一下打著,顏青卻是不住叫道:“下手太輕!你們兩個早上沒吃飯嗎?”
那執法士兵長棍緊握,加重力道,擊打之聲更甚。
待到一百軍棍打完,顏青背上已經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張延與尹方想要去扶,卻是被他一把推開,自己撐著站起來,眼睛忘向賀立翔懷中的端木澈,又是惱怒,又是心疼,嘴唇動了動,終是低聲道:“賀將軍,送殿下回帳……”
“對不起……”端木澈勉力朝他望了一眼,終于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色陰沉,黃昏來臨。
腦中尚有一絲眩暈,背上與臀部的痛楚便如火燒一般襲來。
低吟一聲,緩緩睜眼,發現自己卻是趴在一處綿軟的榻上,身下有著厚厚的被褥,周身藥香濃郁,而背部卻是一片清涼,涼意一直延伸到那嬌臀之上。
“醒了么?覺得怎樣?”頭頂上是顏青懊悔不已的聲音。
“青哥……我沒事……”端木澈低低一笑,眼淚卻是隨之滑落。
顏青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我下令處罰,你可有怪我?”
端木澈搖了搖頭,道:“我自己做錯事情,怎么會怪你……”忽然想起他所挨的那一百軍棍,急道,“你呢,你有沒有事?”
顏青面色有絲蒼白,搖頭道:“我皮粗肉厚,不要緊,已經上了金瘡藥了,只是皮肉傷,過幾日就好,這幾天,便由張延暫代職務,兼管軍務。”
端木澈想起那十日之約,有絲了然,道:“怪不得,你與那齊越定下休戰十日的約定,原來已經下定決心要自行處罰,卻都是因為我……”說罷,眼圈通紅,心中酸楚,又道:“青哥,我累及弟兄死傷,又累你受罰,我真是該死!”
顏青點了點頭,正色道:“你這回確實犯下大錯!你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既然自封督軍,又怎能任意出入城門,輕率迎戰,還竟敢趁夜偷襲敵營!你可知道,若是被敵軍俘虜,將是對我們致命一擊!”
端木澈垂下眼簾,咬住唇瓣,顏青又道:“你不比我,我從軍十余年,長年累月在這邊關駐守,這城里城外,平地淺丘,一草一木,我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所以我膽敢單刀赴會,出城迎戰,因為我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而你——”
怔怔看著她,眸中隱有驚疑:“澈兒,你練習空明神功已久,實在不該如此急躁,你到底是因為什么,要不顧一切朝那敵營而去……”
端木澈身子一震,喃喃道:“我……我就只是想去看看……我也不知道為何……”
擅自出城,是為了解救被圍的賀立翔,是為了突發奇想夜間偷襲,哪里還有其他原因!
是媽,真是如此嗎,為何,心底一抹異樣悸動,卻是那般強烈存在,久久不去?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自己,著了魔一般地前往……
忽然之間,頭痛欲裂,腦中似乎有千軍萬馬碾過,一個聲音低低響起,不斷增大,狂亂叫囂:你不是沖動,不是任性,你只是……
“啊——不——”端木澈雙手抱頭,凄厲大叫,外間人等聽得聲音,紛紛涌到帳邊,意欲進入。
“大帥,出了什么事,殿下如何了?”
顏青按住她,一指點在她的睡穴之上,端木澈頭一歪,便是昏昏睡去。
“賀將軍,尹總管,你們進來!”側頭喚著,同時扯過一張軟毯,輕輕蓋在那昏睡之人身上。
賀立翔與尹方急急掀簾而入,一齊看向榻上之人,驚道:“她……怎么了……”
顏青蹙眉道:“她情況不對,似乎對那輔政王爺,本能地想要靠近……”
賀立翔吃了一驚,道:“我就說嘛,她在榮城都是好好的,那么冷靜自持,怎么到了這邊城,就一下子變得沖動起來了!難道,她的記憶,正在慢慢恢復嗎?”
尹方看了顏青一眼,卻是一聲長嘆,道:“少主當日在玉龍山下,中箭之前,對那輔政王爺,亦是情意深切,十分在意……”
顏青面色凝重,思忖間,說道:“等她傷好之后,尹方與其余火鳳衛一道,護送她速速返回榮城去。”
正當此時,外間傳來急促腳步之聲,有人叫道:“報!前往敵軍大營的信使已經返回,正在帳外等候!”
顏青與兩人互望幾眼,沉聲道:“讓他進來!”
只見那信使匆匆進來,行禮之后,當即稟道:“大帥,那敵軍副帥答應休戰!”
此言一出,不僅是賀立翔與尹方,就是早就預見的顏青,都是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他果真還是……”顏青嘆息一聲,瞥見那信使欲言又止的神情,沉聲道,“還有何事?如實稟來!”
那信使不敢隱瞞,稟道:“那敵軍副帥提出一個條件,說是要尹總管今夜三更去城外一見!”
顏青揮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待得那人退下,便是轉身面朝尹方,低聲道:“他認出你來了?”
尹方點頭道:“應該是,他昨日就想將我留下,幸得賀將軍幫我解圍……將軍,如今怎么辦?”
顏青嘆道:“他做事一向執著,若你不去赴約,不知還會發生什么事情。今夜三更,你帶上一隊精兵去吧,估計他只是想詢問一些事情,應該不會為難你。你自己隨機應變就好……”與他商議一陣,又看了看榻上之人,叮囑道,“暫時不要讓她知道。”
“屬下明白!”尹方急急下去準備,賀立翔低嘆一聲,也是抱拳告退。
顏青輕輕靠近榻邊,伸手撫上那嬌弱的側面,上面,淚痕未干。
“澈兒,我該拿你怎么辦……”
半夜,端木澈又一次幽幽醒轉,微微抬頭,只見帳中一燈如豆,案幾之上伏著一人,看不見面目,只發出陣陣鼾聲。
稍微動一下身,便是痛得齜牙咧嘴。不禁低呼出聲。
那人原本就是淺眠,一聲入耳,當即撐起身來,目光過處,咧嘴一笑:“澈兒。”
“青哥,我又睡了多久啦?你怎么不到榻上來睡?”
稍微有絲怔忡,先前自己忽然頭痛,接著便是陷入沉睡,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顏青搖了搖頭,起身過來,道:“我還有些事情,處理好了再說。你現在,覺得怎樣?”
端木澈低聲道:“有些痛,不過已經好很多了,是你給我搽藥膏的嗎?”身上裸露之處冰沁爽,應該是抹了那黑玉生肌膏,背上的傷痕倒是沒什么,只是那臀部之上……
顏青有絲臉紅,點頭道:“是……我是閉著眼搽的……”
“青哥……”端木澈咬著嘴唇,想著他為自己所受之體罰,心念意動,不禁脫口而出:“等我這番好了之后,我們就在這軍營之中成親吧!”
“成親?”顏青聞言愕然,胸口起伏一陣,卻是笑道,“早知挨上一頓軍棍,就能討到這樣的福利,我在榮城的時候,舊應該這樣做了!”
再看她一眼,低低說道:“澈兒,你真是這樣想嗎,不是一時沖動,以后也不會后悔?”不管她是否沖動,他卻是不能應允,因為已經答應了那個年輕有為的堡主,許他一個機會,從來再來……
端木澈搖了搖頭,伸手過去,握住他的大手:“自然不會后悔。”
“澈兒……”顏青身子一震,心思激蕩,卻是一動不動了。
兩手相牽,也不知過了多久,燭火燃盡,外間逐漸亮了起來,帳外隱約傳來人聲。
顏青驚跳起來,放開他的手道:“我出去看看!”
掀簾而出,卻見尹方大步奔來,面色慎重。
“如何?他跟你說些什么?”
尹方朝那營帳看了一眼,低低說道:“他問了很多問題,都是與少主有關,我按照將軍授意,均是敷衍回答,答得模棱兩可,難辯真偽,也不知道他聽信多少,他實在是,心思難測。”
顏青應了一聲,皺眉不語。
尹方抬頭道:“還有,我臨走之時,他忽然問我,跳崖的火鳳衛原本三人,卻只有一具尸體,此是何故,除我之外,那另一人去了哪里。我沒有說話,轉身即走,他未加阻攔,只在背后淡淡說了一句——”
顏青心中一沉,道:“他說什么?”
“他說,他懷疑,少主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