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初起,金耀往西而行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急促而行。趕車的車夫年紀不大,一身黑衣,表情嚴肅,那車廂之中,跪坐著另一名黑衣男子,正為那躺臥車上的女子喂過清水,輕輕蓋上被子:“少主,已經過了吉慶,再往前,就是雍西了!”女子面色蒼白,神情疲憊,一直咬著嘴唇,似是忍受著莫大的痛苦,聽到他說,眉頭舒展一些,微微點了下頭,正是……凌宇洛。那日一路艱難攀爬,行至路半,卻是迷了蹤跡,險險滾下山去,遠遠見得有人奔來,以為是那男子去而折返,正驚惶不定,暗自叫苦,不想卻是聽到來人喊著少主,心神一松,便是又暈了過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便是身在這輛往西而行的馬車之中,身邊是尹方與另一名火鳳衛鐵敬。聽得他們一說,這才知道,當日一番混戰,十名火鳳衛死的死,傷的傷,受傷被俘之人依照規矩,立時服毒自盡,到最后見她墜入懸崖,那尹方帶著另外兩名弟兄一起跳了下去,摔死了一人,他們倆卻是掛在了崖邊一棵樹上,鐵敬摔斷了一條腿,他卻只是受了輕傷,都是幸免于難。下地之后,就又上得山來,一路暗中尋找,終于在那小道上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她。見不到兩位師兄,想必卻是天意,也不再執著,又想到那些逝去的火鳳衛弟兄,不禁淚水漣漣,當時只是短短一夜相聚,那火堆邊興奮異常的歡笑,入夜后此起彼伏的微微鼾聲,都匯成最深刻的記憶,印在了心底。
口不能言,便是以手代筆,與兩人比劃代言,大致說明自己別后遭遇,直聽得那兩人以拳捶地,虎目淌淚,憤恨若狂,發誓要醫治好她身上的傷勢,重回楚京報仇雪恨。這一路凌宇洛躺在車上,聽著馬蹄聲聲,車輪滾滾,想到兩年之前,自己曾隨太子齊愈的御神衛一路騎馬北上,意氣風發,又有猴兒小白作伴逗樂,旅途中何等快活,今日遭此變故,身心受創,凄惶逃離,其間苦樂,實在天壤之別。路上到一鎮子,尹方先后找來數名大夫,為她診治,大夫看過之后,皆是驚詫,說是她傷勢嚴重,那一箭穿透身體,傷口已經腐敗,拔去當即斃命,不拔亦會吟感染惡化而亡,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連連搖頭讓準備后事。
尹方送走大夫,回來便是大罵庸醫,凌宇洛一聽之下,卻是心思鎮定,這身傷勢,尋常大夫已經無能為力,索性心無旁騖,一直往西,去往薛神醫的藥廬,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人方能醫治。當下手勢招呼尹方二人,憑著腦中記憶,簡單畫下藥廬所在位置,尹方大喜,說他們一行正是由此附近山道過境,自然輕車熟路,由此也不再停留,徑直朝雍西邊境而去。其間傷口疼痛難忍,雖有大夫所留藥草敷治,仍是無濟于事,胸口傷處已經潰爛化膿,后肩想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日不能歇,夜不能寐,痛楚難當,一陣勝過一陣,不能發聲呻吟,唯有咬牙強忍,只咬得上下口唇傷痕斑斑,人前卻是勉力微笑安慰,直把身邊兩名剛硬男子看得淚眼閃耀,心疼不已,兩人心急如焚,輪流駕車,馬鞭掄得溜圓,晝夜趕路,只盼盡早到得藥廬,早日解除她的痛苦。
說也奇怪,好幾回,身上驟然發起高熱,腦中昏昏,神魂欲散,料得已經是將死邊緣,誰知隔日醒轉,仍是身在人間,心中大為驚奇,須知自己一個柔弱女子,再是意志堅定,也是血肉之軀,三番五次的劫難,為何總是不死,難道是因為自己乃是靈魂穿越而來,那閻羅王手下留情,都不予勾了自己的命去?行了兩月,馬兒跑死一匹又一匹,馬車換過一輛又一輛,總算是進得雍西境內,路上遇到小隊士兵盤查,尹方也不搭理,與鐵敬幾箭射去,對方死傷過半,作鳥獸散去。
馬車不停,直取西北群山,到得山口,問過山村獵戶,只說前方山路崎嶇,不能騎馬行車,只能步行。尹方與鐵敬也不遲疑,當下收拾一陣,砍來樹枝軟藤,做了一個簡易擔架,讓她躺于其中,兩人抬著前行。那鐵敬本有腿傷,只是自行接骨,一直沒有痊愈,只走出里許,便全身腿上酸軟,步履維艱,怕她擔心,只是強自撐著,待到行至一處高地,一個不穩,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擔架一斜,凌宇洛險些滾落在地,好在鐵敬咬牙挺住,高舉過頂,尹方聽得聲響不對,也是單手支撐,回身來就,總算是有驚無險。
凌宇洛眼中含淚,好生過意不去,雙手勉力抬起,比劃一陣,讓他放下自己。鐵敬焦躁起來,捶著傷腿,說道:“少主傷勢已經不能再拖,鐵敬縱然是廢掉這條腿,也要將少主送到那神醫住所去!”說罷,仍是撐起身子,與尹方一道抬起擔架來。尹方正欲阻攔,抬眼見得天色微變,又看凌宇洛面色愈加青白,生怕她身子衰弱堅持不下去,只得隨他而去,兩人抬著擔架,奮力而行。一步步向前挨去。按照那地圖上的標示,藥廬就在那前方山坳之中,行到天黑,尚未走得一半,而且山路崎嶇,越來越是難走。
好不容易挨到了一片平地上,四周樹木低矮,稀稀拉拉,兩人將凌宇洛放下地來,稍作休息,鐵敬面色疲憊,坐著沒動,一直閉眼不語,尹方打了水來,從懷中取了些干糧,喂他吃些,剩下的與鐵敬分著吃了,又砍了樹枝,重新做了擔架,入夜之后,點個火堆,就地歇息,睡前不忘約定兩人輪流守值。睡到半夜,火堆漸漸熄滅,身上愈冷,凌宇洛蜷起身子,只聽得一聲低呼,猛然驚醒,一睜眼,就看見草叢中點點幽光,似是獸眼閃動,足有幾十上百之多!“糟了,是狼群!”尹方一步過來,抱著她就朝附近一棵矮樹上竄去。
鐵敬卻是坐著不動,抓了弓箭,一箭接著一箭,對準那碧光閃耀的狼眼射去,只聽得聲聲慘叫,惡狼一只只倒下,但是更多的惡狼卻是朝著他步步逼近。“鐵敬,快上樹!”尹方將她靠在自己身上,也是彎弓搭箭,一支接著一支朝樹下群狼射去,凌宇洛喘著粗氣,抓著他的衣襟,擔憂若狂,張嘴想喊,卻是發不出一絲聲音來。鐵敬并不起身,一邊射殺,一邊叫道:“尹總管保護好少主!”尹方一望過去,頓時明白過來,這鐵敬腿傷未愈,一路強自支撐,已是達到極限,如今哪里還站得起來,再說此處樹木無多,盡數低矮,自己二人已經上了最近的一棵,那另外幾棵卻是遠在數丈之外,人已被群狼包圍,沒法過得來。
“鐵敬,你撐住!”舉目四望,動作不停,一支接一支射出,羽箭用完,便是擲出腰刀和匕首,又殺了兩狼,再看底下,鐵敬也是羽箭射盡,倚著那漸漸熄滅的火堆,只緊緊握住腰刀,朝著那漸漸圍合的狼群,怒目而視。尹方抱緊凌宇洛,別過臉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夜風一吹,細雨忽至,那地上的火堆終于熄滅了最后一點火星。手起刀落,刀聲呼呼,慘嚎頓起,到后來,已經分不清是狼聲,還是……人聲。鐵敬……好兄弟……胸口劇痛,心間欲裂,淚水簌簌落下,滿眼滿面皆是染上冰涼,身下開始有搖晃劇烈,尚未回神,卻聽得耳畔尹方低低說道:“少主,群狼撼樹,這樹上承受不住兩人重量,你……一定把樹枝抓緊,等到天亮之時,就安全了……”說罷,將她雙手按在樹枝上緊緊抱住,自己大喝一聲跳下樹去,一待落地,轉身即跑,狼群瞬間追出。
凌宇洛倚在樹上,無法出聲,一口銀牙幾乎咬碎,這輩子,從來沒有這般震撼過,眼見身邊之人為了自己,一個又一個離世,心中的痛,已經難以復加,光明就在前方,只是一步之遙,偏偏為何功虧一簣!四周漸漸靜寂下來,天色沉沉的黑,仿佛帶著無盡的悲涼,忽然,心底有一絲奇異的感覺,有一道目光,正在不遠處緊緊盯著自己,是……鐵敬未死?狂喜之下,睜眼看去,一雙碧眼在樹下不遠處發出幽冷的光芒,身形卻是要龐大得多。是……狼王!群狼追逐尹方而去,它卻是留下來守著樹上的她,動物,一點不比人笨。
雙手不住顫抖,軟弱無力,卻必須要緊緊抓住樹枝,讓自己不至于掉落下去,她的命,已經不單純是自己一個人的,為了那么多天上人間守護她的人們,她必須珍惜,必須好好活下去!一人一獸僵持,一動不動,正當此時,一道焰火自尹方逃離的方向沖天而起,在夜空中迸發出火紅耀目的光芒。凌宇洛渾身一震,這應該是尹方放出來的,看樣子像是召集同伴的信號,可是在大山之中哪里還有火鳳衛在?他是在……轉念一想,當即明白,他意在引出藥廬之人的注意,深山野林,忽然出現焰火,薛神醫應該會及時出來查看究竟,那個時候說不定……就能發現樹上的她了。
正值欣慰之際,一聲長嘯從前方山坳里傳來,有人似是一路飛奔,嘯聲由遠及近,連綿不斷,內息充沛,洪亮之極。這一聲,卻是讓她頓時淚流滿面,心思狂亂,幾乎要從樹下摔下來。沒有聽錯,不會聽錯,以天機門獨有的內力心法傳出,這人,是大師兄……他居然在薛神醫的藥廬,他很快就要來救她了!眼前黑影一閃,腿上便是尖銳火辣的痛,卻是那狼王聽得人聲,心思頓躁,直接朝樹上猛然跳起企圖撞她下地來,腿上的痛,便是那利爪所抓。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狼王爪上沾血,已是野性大發,眼露兇光,一次又一次向上騰跳撲起,力大無窮,那棲身的樹椏已經是不堪重負,搖搖欲折,身上也是多處抓傷,流血不止,卻仍是死死扯住樹枝,不為所動。
狼王怒號一聲,轉身奔出數丈之外,隨即回轉,仍是緊緊盯著樹上之人。凌宇洛見它動作眼神,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這狼王已通人性,竟是要助跑起跳,目的還要將自己逼下樹來。果然如她所料,那狼王奔跑如飛,速度快得驚人,轉眼已近樹下,忽然騰空躍起,血口大張,利爪伸出,凌宇洛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將自己重重扯下樹去。嘭的一聲,整個人已經摔在地上,后腦似乎撞上了山石,黏糊糊一片,眼見那雙狼眼就在眼前,利爪已經搭上自己的胸膛,猛然一抓,胸口頓時皮開肉綻,疼痛鉆心,眼前發黑,墮入一片灰暗之中。
大師兄,我終是等不到你來……狼王得意嚎叫,撲向那柔嫩的頸項,欲要享受自己的美味食物,忽然身形頓住,抬起腦袋,一名偉岸虬髯男子正立在數丈之外,面色狂怒,高聲喝道:“畜牲,放開她!”喝聲過后,男子以驚天動地之勢,身形高高躍起,一掌拍來,正中那狼王天靈蓋,頓時腦漿迸裂,倒地斃命。“小洛……”一聲悲呼,卻是怒火攻心,目眥欲裂,扶起那滿身是傷的女子,摸到心口的微微熱氣,總算是稍微放下心來,穩穩將她抱在手中,當下展開輕功,轉身向山上飛馳而去。
山路崎嶇,于他卻是如履平地,風聲呼嘯,四周景致如飛一般朝后掠過,數十里路,不到一個時辰就甩在身后。轉了幾個彎,卻見迎面一塊山壁,路途已盡,忽又踏入背后山坳之中,一路上姹紫嫣紅,遍山遍野都是鮮花,春光爛漫已極,想到懷中昏迷不醒之人,心急如焚,悲痛欲狂,卻哪里有心情賞玩風景?男子一路疾行,過了花叢,眼前是一條小徑,蝴蝶飛來,翩翩起舞,只見一條清溪旁結著七、八間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苗圃,種滿了諸般花草,隱隱有著藥香。
對著那茅屋,又是一聲嗚咽,嗓音已經變調:“薛伯伯,陛下,快出來!小洛……她身受重傷……”只聽得哐當一聲門響,從屋中搶出兩人,一人身著白衣,面容清瘦,另一人卻是一身紅服,臉上帶個黃金面具,飛一般奔到跟前,紅衣人卻是更快一步,將男子懷中之人抱起,顫聲道:“小洛,我的孩子……”眼見懷中女子呼吸微弱,只剩下絲般一口氣,胸中大震,當下不暇詢問,直接交到身邊那人手中,急急道:“神醫……快救她,快快救她!”白衣人也是面色焦急,抱她疾奔回屋,放于榻上,又奔進內堂取出一瓶丹藥,來不及除蠟開瓶,左手兩指一捏,瓷瓶碎裂,取出一粒褐色丹藥,喂在凌宇洛嘴里。
但此時她知覺已失,已是氣若游絲,哪里還會吞咽?白衣人并起兩指,點在她耳后大穴,又是兩手直取她腮上牙關處,終于令她張開了口,緩緩將丹藥吞入喉中。一旁的兩人一直屏氣凝神,提心吊膽,這時啊的一聲,同時叫了出來。白衣人長嘆一聲道:“還好,我這顆丹藥總算是煉得及時,來得及就洛哥兒……一命……”他昔日喊慣了這個稱呼,如今凌宇洛已經恢復了女裝,卻仍是改不了口,想起在小鎮初見之時那從容出眾的翩翩少年,再看到如今榻上死氣沉沉的女子,不禁聲音哽咽。
紅衣人已是朝他跪拜下去。眼淚縱橫:“神醫救得我兒性命,端木清遠此生無以為報……”白衣人趕緊將他扶起來,嘆道:“我與洛哥兒情誼不淺,又與阿青相熟多年,端木皇帝實在太客氣了!再說這顆丹藥進腹,也只是保住性命,她這一身的傷……”說道這里,卻是面色一整道,“阿青,你過來幫忙,這只箭已經不能再耽擱了!”虬髯男子大步過來,隨他所說,將昏迷之人翻轉過來,一掌拍在她的肩上,那深入的箭矢嗖的一聲,從后肩中箭處倒飛出來,啪的一聲撞在墻上,不可避免帶出一股血箭和少許血肉來!凌宇洛啊的一聲大叫,輕輕睜眼,目光呆滯,頭一偏,又是昏了過去。
白衣人眼中含淚,處理清創,灑上傷藥,隨即又是去探她的脈息,探過之后,卻是怒不可赦,幾欲癲狂:“是誰!是誰如此狠心!”身邊兩人大驚,圍攏過來,只聽得他急切喊道:“阿青,你快飛鴿傳書,叫你師父來——”轉頭看向榻上之人,一字一頓說道,“洛哥兒她不僅是中了穿胸一箭,琵琶骨也已然盡碎,胸口抓傷深可見骨,身上還中了啞毒與癲藥,而且,還被人用藥物與針灸之術封住了受孕功能……”“老天,這個該死的齊越,究竟是怎么對待她的!”……數日之后。
一陣清脆的鳥叫嘰嘰喳喳,喚醒了沉睡中的少女。睜眼一看,自己置身于一處石室之中,窗外雖是陽光燦爛,身上卻絲毫不覺暖意。渾身都是被白布纏繞,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根本動彈不得,聳一下肩,都是鉆心的痛,媽的,是哪個王八羔子把她捆成這樣?真是氣得想殺人!動了動手指,又是一陣氣憤,這里的主人是誰,竟然如此吝嗇,連個床鋪都舍不得,直接把她扔在一塊又冷又硬的破石頭上面,也不給蓋被子,整個人凍得跟個冰塊似的,寒氣迫人。眼珠一轉,看著對面桌上,那里放著一只水壺,成色有些陳舊,這倒不打緊,關鍵是壺里應該有水吧,她可是渴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張了張嘴,咿咿呀呀幾下,就是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來。完了,怎么變成啞巴了?真是欲哭無淚,只好眼巴巴望著石屋頂部,一會兒數綿羊,一會兒數老虎,盼著有人進來,發現自己,順便施舍點水喝。等了一陣,終于聽到腳步聲傳來,門開了,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過來,虎背熊腰,威風凜凜,淡淡掃視一下屋子,便是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再緩緩轉到臉上來。興奮得迎上他的目光,哦,身材真是不錯,只是這張臉,實在有些差強人意,不是她喜歡的那種俊美耀目型,而是——劍眉明眸,鼻若懸膽,上半截倒是不錯,只是一臉亂糟糟的大胡子,遮住了臉型,擋盡了嘴唇,看起來又粗獷又邋遢,實在是浪費了這樣的好身材!男子的目光起初只是溫柔看過了,待到見得那一雙烏黑的眼眸滴溜溜轉動不停,一瞥之下,頓時目瞪口呆,身軀不住顫抖,一步沖過來,將她輕輕摟在懷中:“小洛,你醒了,太好了……”小洛?小洛是誰?自己可是不叫這個名字!自己是叫……忽然間,腦中一片空白,她怎么想不出自己的名字來了?!她是誰?是誰?是誰啊?這個地方,落后又老土,絕對不是她原來所在的城市,該死的怎么就這樣倒霉,不僅穿越,而且還失憶,自己的姓名身份都一股腦忘得干干凈凈,徹徹底底。
嗚咽一聲,嗚嗚大哭起來。那男子慌了神,轉身奔出大叫:“薛伯伯,陛下,你們快來,小洛醒了!她醒了!”過不多久,又是兩人奔了進來,抓住她的手臂,神情激動。這都是些什么人啊?那個白衣人長得還算周正,但是另外一個紅衣人,就不好說了,住的地方這樣差勁,居然戴著個金燦燦的面具,看樣子應該是純金打造,若是討來轉手賣出,想必價值連城!正想得出神,白衣人手指過來,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眼露歡喜,忽有微微皺眉,取了一顆丹藥,喂到她的嘴里。
一股清涼甜香入口,她敢說,這藥一定有蜂蜜的成分,應該還有薄荷一類的東西,毫不費力咽了下去,那人又是在她喉間輕輕一拂,忽然之間,叫出聲來。老天,這一聲,別說是身邊之人聽得神色黯然,就是連她自己,都是聽得想哭,怎么是這樣一副公鴨嗓子,要么的難聽!管他呢,再難聽,也要詢問,那么多疑問憋在心里,可真是難受死了:“請問……這是哪里……我是誰……你們……又是誰……”一聽此言,那大胡子與那面具男皆是一驚,齊齊望向那給她喂藥的白衣人,白衣人嘆氣道:“她從高處摔下來,摔倒了腦子,看這情形,應該是得了失憶癥……”失憶癥,跟自己倒是想得差不多,算是一次可憐的穿越!只聽得那白衣人輕輕說道:“可憐的孩子,我是你薛伯伯啊,我比你師父與師兄還要先認識你,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凈了……”薛伯伯?看起來倒是十分面善,看在他喂藥讓她開口說話的份上,好吧,這個伯伯她認下了。
再轉頭去看另外兩人,那大胡子沒有作聲,只是眼睛望著身邊的面具男,面具男直直望著她,聲音發顫:“我是你的親生父親,火象國皇帝端木清遠,你是我唯一的女兒,端木澈……”轉頭看向身邊之人,眉頭緊皺,沉吟一陣,方才說道,“而他,是你的未婚夫婿,火象大將軍,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