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風掀起輕浪, 夜晚青湖的水面發出幽暗、深無止境的光芒,這不是北岸雪第一次發覺這水色有著猙獰的面孔,她很怕這水面何時會涌出一個黑洞, 然後緊緊將她吞噬。
守宮砂, 北岸雪突然覺得自己很是可笑, 想她聰明一世, 居然也會犯如此重大的失誤,
前朝,他們北岸家一直效忠皇族龍氏,龍竹子避世時, 北岸家也悉數歸隱江湖,龍氏一族的習性特點, 她早該明明瞭了, 唯在這一點竟栽了跟頭,
守宮砂,北岸雪對著冷寂的青湖水冷笑了聲, 還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出來,
那該是多遙遠的事啊,她的過去,實在不想回憶,她承認, 她北岸雪並不算個好女人,
雲枝桃曾經在懷疑北岸雪跟野離有私情時, 曾經說了一句很惡毒的話, 雲枝桃說, “好女不侍二夫”,
這句話, 總讓北岸雪如鯁在喉,難受不已,她跟野離在一起時,也想過要跟他的以後,可是,他負了她,
當她遇見雲飛揚以後,也想過要跟他的以後,可是,她負了他,往事果真不可追,
那晚,因雲飛揚的一句“滾”,她北岸雪選擇離家出走,她一個人茫茫然的站在青湖的河岸,一時有些慌亂,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又有哪裡可以去,
水岸上,月光下的林子裡,野菊花開了滿山,混合著水氣飄來絲絲苦苦的菊花味道,
她的兩隻□□發脹的厲害,想起還沒有斷奶的孩子,她轉身忘了忘雲家山莊的方向,踮了踮沉甸甸的腳踝,還是無法挪動一步,她閉著眼睛想,如果此刻雲飛揚能當即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跟他回去,想到這裡,身後果然一道人影晃過,
她鄭重的鬆了口氣,原來,雲飛揚還是在意她的,可是,當她掩飾住欣喜睜開眼卻發現,那人並不是她心心念著的雲飛揚,
黑衣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看起來很是凌厲,她還未開口,黑衣人手中便飛出一枚暗器直直朝她射來,她旋即轉了個身,一手將那暗器接了過來,
黑衣人並不多做停留,見北岸雪將暗器接住後,一個輕功便遁了,
北岸雪這才發現那枚四四方方的暗器,竟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摺疊而成,當然,上面還有一句話,
她原本就是個急性子,當即又氣又惱,恨不得立馬將她爹還有云枝桃抓個現場都問清楚,但她是聰明的,又懷疑是誰使出的卑劣離間計,
“想騙我,沒那麼容易”,北岸雪在回仙草塢從她爹口中打探消息的途中,在洛水的河岸第二次遇上了一個人,
一個同樣也改變她命運的人,二表哥野曠宇。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景,她跳到河裡洗澡,想著她跟雲飛揚的點點過往,水面上飄著一輪明月圓,
一席藍衣少年從她頭頂的上空飄過,待不小心回眸看了她一眼後,直直失足落到她旁邊的水裡,她當即裹了衣裳出來把他從水裡撈出來,提到岸上,打了個半死,
正打算收手時,半路上又殺了一個青衣的公子,然後有力的手掌重重的將她即將發力的掌擋了回去,
“你……”她突然覺得他的眼睛在哪裡見過,
“又是姑娘你”,青衣公子一眼就認出了她,眼神依舊有些凜凜然,充滿正義感,
野曠宇說,“莫不是每一個偷看過姑娘花容的男子,都要遭此悲催下場吧”?
“哼”,北岸雪冷哼了下,思緒千迴百轉,她又想起那白紙上的內容,她怎麼可能跟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生活在一起,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她全身上下當即打起了冷顫,若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麼,她的人生將從此一黑到底,如同跌入著黝黑不見底的河谷,
北岸雪一個呆呆的走著,身後的野曠宇跟薛安年一時以爲她中邪了,薛安年的妹妹幾年前嫁給野曠宇爲王妃,兩人這樣結爲親家,又加上彼此志趣相投,所以,野曠宇出宮時不時就叫他相陪。
“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待薛安年想繼續陪同野曠宇一起跟著北岸雪時,被野曠宇一句話打發走了,
薛安年自是有些無奈,他承認他是被北岸雪驚豔到了,剛剛雖被打的不輕,可是他心甘情願,心裡居然生出幾分甜蜜的味道,但剛剛瞧見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當即覺得十分難受,他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可是,野曠宇是皇子,又是他的小舅子,皇子的命令薛安年當然不得不聽,
自洛水那晚見北岸雪之後,從此,這個女子便同在薛安年心間盛開的一抹豔麗的桃花,日日瘋長,
薛安年覺得他要瘋了,隨後的時間裡,他日日打聽野曠宇有沒有回宮的消息,江湖上可傳有他的任何桃色新聞,
三個月後的一天,薛安年終於等到消息,野曠宇終於回城都了,一個人,一個人,
薛安年還是掩飾住雀躍的心情,去了一趟野曠宇在郊外的行宮,並假意打聽那晚女子的下落,
野曠宇看似心情不佳,說他要娶一個民間女子時,也是沒精打采的,
聽到這裡,薛安年端著茶水的手晃動了一下,“太燙了,太燙了”,他趕緊掩飾。
“別裝了,不是她”。野曠宇撂下一句話,便擡腳離去,徒留薛安年對著空氣乾瞪眼,
“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你問本王,本王問誰”!
那天以後,薛安年的心魔瘋長,他並不知道她是誰,可是,卻從未停止過對她的尋找,每一個像她的女子,或眼睛,或鼻子,或嘴巴,哪怕穿的衣服像她穿的,他都要納入府中,
這一時頗招怨言,甚至連野曠宇都意識到了什麼,不知何故,竟找了個藉口,廢去了他妹妹王妃的位置,當時,他也沒覺得怎樣,一心都在那個女子身上,
那是多少年以後啊,彼時,野曠宇的天子做的根穩地固,而薛安年也成了富可敵國的商賈巨人,那時的他,頗有幾分狂妄自大的味道,
直到某日,薛安年去深宮看他妹妹,聽聞她進來一直不適,大有消弭的味道,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很是驚恐,他妹妹跟他哭訴,也是那時他才關注那個傳聞中神秘的西宮娘娘,
薛安年他妹妹愛皇上愛的深刻,自從西宮娘娘入宮以來,一年半載便難得有幾天能跟皇上打個照面的,她整日以淚洗面,意志漸漸消沉,眼看便沒有多少人間光景,這才命心腹求了皇上,叫了哥哥過來以敘後世。
薛娘娘說的可憐,薛安年聽的心酸,這種滋味他深有體會,今生,他既然無全保全他妹妹,便鐵了心在她死前給她一個安生,故,回到府中後,他便派了死士前去西宮刺殺。
可嘆,前去的衆多死士除了一個帶隊的心腹外,其餘的全部斃命,且那領頭的還是西宮娘娘放他一命,命他回來帶信的,
領頭的斷氣前,直直不肯閉眼,一手極力想擡起,指著那密室正廳前掛著的女子大幅畫像,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主子啊,西宮娘娘的眼睛跟畫裡的女子一樣”……
薛安年一驚,突然明瞭,仙草塢,北岸家族的千金,今生,他也只有想想的份了,
隨後,在她的畫像前,他當即寫了封密信給他妹妹,有些人走了就走了吧,有些緣分散了就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