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薛懷錦對灰袍假國師是不放在心上的, 奈何,灰袍走著走著,就變成一頭半人半狼的怪物, 我們手中正啃著的肥雞肉紛紛落了一地, 就連剛剛還安穩(wěn)坐在我旁邊的頭狼也開始變得侷促不安起來,
一邊是培育它的主人, 一邊是曾經(jīng)給口食吃的恩人, 所以,頭狼不知如何選擇,情有可原。
薛懷錦一秒恢復戰(zhàn)備狀態(tài), 他手握青銅玉雀劍,將我跟離若緊緊護在身後,
只聽假國師對著天空的滿月哀嚎了一聲, 這聲音太過悽慘, 竟悲哀的將烏雲(yún)喚來,掩下片片月色, 從各個洞穴內(nèi)蜂擁而來的狼羣跟著集體對月膜拜,甚有虔誠者居然落下了淚,
哀從心起,也許這世間,沒有誰是容易的, 縱然活的再灑脫, 也有夜深人靜, 獨自吞噬傷口的時刻, 佛語云:萬物皆苦, 故通往西方的極樂世界才最讓人嚮往。
假國師雙手合十放在胸口,而後一手反覆把玩一串棕色的佛珠, 邊玩邊念,
那些受控的妖狼彷彿個個被施了魂似得,一個個變得名面目猙獰起來,
我一邊拉住離若的手,一邊拽住薛懷錦的衣襟,一步步往海面上退,游泳的技術我跟離若都很好,貌似薛懷錦也不錯,現(xiàn)在看來,薛懷錦一個人不可能是這麼多妖狼的對手,
三十六計,逃爲上策。
果然,羣狼發(fā)起進攻,薛懷錦的劍氣在海灘上擊起一片片水花,那水混合著死狼的血將腳下的海面染的一片紅,我跟離若背靠背手腳並用的在薛懷錦身側(cè)幫忙,眼看累到手腳抽筋,
這時,我那奶奶雲(yún)枝桃竟從天而降,她一個雲(yún)袖將假國師手中的佛珠收了過來,妖狼頃刻安息下來。
“傻不傻,跟這些傀儡動物鬥什麼”,奶奶一句話頓時讓我們醍醐灌頂,薛懷錦當即傻傻憨笑起來,是啊,擒賊先擒王,我們應該先將假國師斃了再說。
“莫公子,你我真是好久不見啊”,奶奶雲(yún)枝桃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她原以爲他死了,可是,沒想到,他卻好好的活著,而且,還親手毀了她一樁姻緣,一輩子。
“是啊,這些年全拜雲(yún)公主所賜,可憐上天垂憐,留我一命”。假國師說完,將臉頰上擦的厚厚一層□□抹去,那張臉上,竟全是未痊癒的疤痕,慘不忍見。
我跟離若連忙捂住眼睛,不忍再看,薛懷錦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離若,然後果斷將兩隻手都覆蓋到離若眼睛上,也不管離若願意不願意,但此刻,她已經(jīng)顧不上這麼多了。
“你我之間,可不是當初你背叛在先的”,奶奶雲(yún)枝桃冷冷打量著莫公子那張臉,心裡生不出一絲憐憫,當初他有意接近她,爲的是什麼,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是,我承認,不該輕信我大哥的諾言,來取悅你,欺騙你,可是,我自問並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行爲,倒是你,卻陷害我,並在我身中蛇毒後,又狠心的將我丟棄在鬼谷深淵,你這樣做,就不怕上天報應嗎”!
假莫國師說的字字泣血,他說完,我這纔想起小時候奶奶給我們講過的一樁往事,那個深冬雪夜裡,北風盛怒,我跟離若圍坐在暖呵呵的火爐旁,聽奶奶講起她年少時的風花雪夜,
原來,奶奶的故事都是真的,
“報應,真是笑話,試問哪個江湖同門對待敵人跟細作的手段會仁慈的像對待兄弟手足一樣,莫南風,別做夢了,你既然應了你哥哥的差使,你就該明白,你要面對的是什麼”!
奶奶厲聲說完,莫南風當即肯定,道了句,沒錯。他是想到了這些後果,大不了一個死的結(jié)局,可是,他如何也沒想到,老天眷顧,竟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如行屍走肉一般在鬼谷裡掙扎,絕望,直到遇見那個如清風般的男人,那男人說,他叫洛無言。
洛無言一次無意發(fā)現(xiàn)鬼谷這個苦逼的地方,當即下去考察一番,沒想到,發(fā)現(xiàn)全身是傷的莫南風,於是,順手就救了他。
只是莫南風臉上的疤痕時間太久,洛無言調(diào)試了好多藥材只能勉強壓下去一些,故爲了讓莫南風重新自信做人,洛無言特地又爲他配了一些粉,並順道將這些配方悉數(shù)給了莫南風。
心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男子,在跟洛無言一次又一次的相處中,不覺竟慢慢依賴上了他,從此,莫南風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便是看見洛無言,看他彎下腰替他熬藥,俯身低眉跟他說說話,
莫南風知道,洛無言有個未婚妻,他的未婚妻,叫雲(yún)枝桃。
仇恨的種子沒有一天不發(fā)芽,不開花,不想結(jié)果,他求洛無言教他練劍,他日日在毫無光照的暗黑谷底種下寒冬花,他想,有遭一日,這些花鋪滿整個鬼谷的山坡,洛無言能看到,
可是,最後,洛無言卻走了……
“我真後悔聽信我哥哥的話,葬送了我的大好年華不說,還讓我跟我愛的人無法相守終生,所以,我將我所受的苦都讓我哥哥受了一遍,這所有的苦他都忍受了,但唯有一味苦,他沒有辦法忍受,那就是相思之苦”。
莫南風說完,笑的很是苦澀,多年前,他綁了他哥哥莫東風的妻女,並把她們送入邊疆充當官妓,他讓他身中蛇毒的哥哥,親眼看見自己最疼愛的人,一個個在疾病、貧苦、折磨中死去,
他的哥哥莫東風最後瘋了,在他面前拔劍自刎謝罪而死。
“莫不是你打算告訴我,說你深愛的人是洛無言”?我奶奶雲(yún)枝桃冷冷一笑,她最討厭別人跟她搶洛無言,尤其這人還是個不要臉的男人!
“當然”,莫南風得意反擊,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洛無言只許是他莫南風一個人的,可嘆,這些年,他找洛無言找的好苦,待找到他時,他卻離去了,
“就你這樣蛇毒心腸的女人怎配得到他的愛,所以,洞房花燭當晚,他就棄你而去,你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裡嗎“?
莫南風說完,又是挑釁一笑,沒把我奶奶氣個半死,
“哼”,我奶奶雲(yún)枝桃還是冷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是去了你那裡,你乘他醉酒睡著之後,冒出他來到我房間裡,然後跟我吵了一架,並順勢借我的筆跡寫了封休書給他,你以爲這些我都不知道麼”?
“哈哈”,莫南風笑了笑,“你還是知道的太晚了,不是嗎”?他一雙媚眼煙波如絲流轉(zhuǎn),好似真變了性似得,
“可惜,這些真相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