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侍衛(wèi)說,大殿出事前有一名受傷的男子上山報信,說寺里有危險,可那名男子后來莫名其妙死了,并在他死前,最后一個跟他說話的人,是上官淳。
她讓宴爾去查看男子尸體,說是內(nèi)外傷交加致死,受傷時間約在死亡前半個時辰左右,這么看來,男子的傷與他跟上官淳的最后一面,并無直接關(guān)系,算是為上官淳洗脫了嫌疑。
問上官淳為何不第一時間通報天恩寺,上官淳則解釋說,當(dāng)時是怕有人故意作亂,破壞祈福大禮,但為保證大殿人員安全,他本打算趕來通知,然而為時已晚。
細想來,上官淳確實有對她與上官燁下手的動機,可是只靠這一些些的疑點,還無法斷定上官淳就是幕后黑手。
畢竟,還有一個“小沙彌”及其一幫從屬擱那兒,不管此次傷亡有多慘重,都可以推在他的頭上。
小沙彌……
一側(cè)首,發(fā)現(xiàn)身邊站著一人。
無憂受傷的手臂經(jīng)過處理,吊著一根帶子,可能是這傷的緣故,顯得他面色如蠟,整個人十分虛弱。
他不看楚璃表情,蒼白地問一句:“不去看太傅?”
看來在無憂的以為中,上官燁對她極其重要,若不是痛定思思,她已然忘了那個在見到上官燁受傷時,驚慌失措的自已。
每當(dāng)有這種苗頭,她總會找無數(shù)借口壓制,直至她自我催眠一般,認為她不曾愛上為止。
對于無憂的話她不答反問:“你不去看蘇沫?”
蘇沫被“小沙彌”打傷,剛讓人抬進西廂房,侍衛(wèi)們追逐小沙彌那行人而去,目前正在緊急的搜捕當(dāng)中。
“殿下不覺得蘇沫她……”無憂話到嘴邊又停下,本是想說蘇落今天的表現(xiàn)可疑,又覺得背后說這些有失磊落,便抱歉地笑了笑,一改話茬:“我是說,你不覺得蘇落這段時間變化挺大么,之前囂張跋扈的山匪小姐,現(xiàn)在溫和了許多。”
“是啊,上梁正了下梁歪不了,”楚璃自鳴得意,“跟我身邊的人,必然會變得優(yōu)秀。”
“是的殿下,”無憂抿抿唇,“蘇沫必定是跟你身邊的塵湮學(xué)的。”
楚璃臉色微暗,不敢茍同道:“是嘛?”
無憂認真臉:“千真萬確。”
提到塵湮,楚璃自把她接進宮中那日起便極少帶她在身邊,她在楚璃的印象中,是外表溫軟可人、內(nèi)心惡毒心機的女人,對付這種女人,最好的辦法是消弱她的存在感,讓她遠離一切核心信息,讓她無處使力。
包括今天,她也并未陪同……
想到這兒楚璃眉毛一擰,貌似塵湮今天未跟來,是因為她說自已近日身子不便,恐沖撞了神靈,于是楚璃將她留在宮中給拉肚子的阿年作伴了,幸好她沒來,這場危機她算是完美避過了。
呵呵,早知那丫頭存著惡毒心思,今日之事,她怕是早有所知了吧。
“殿下!”
殿外葉成急忙喚道,三步并兩步走進大殿:“太傅喝不下藥,情況很不好,請殿下趕緊過去看看吧。”
楚璃雙眼陡地微瞇,藏在袖中的拳頭下意識捏緊,聽見這消息時她全身緊繃臉上的擔(dān)心不經(jīng)意便流露出來,長腿一邁,踏出殿去。
上官燁暫時養(yǎng)傷的地方在東廂房,事后即有人火速向城中報訊,加派人手護衛(wèi),讓太醫(yī)攜藥火速趕至,打算等上官燁的情況再穩(wěn)定一些才回城。
廂房外眾臣侍立,上官燁受傷一事牽動眾人,凡今天陪同前來天恩寺的,只要不死就必然來上官燁屋外以表關(guān)懷。
楚璃從人群中穿過,才一進廂房,太醫(yī)便滿頭冷汗地跪上前來:“殿下!太傅外傷已用藥,但湯藥如何也喂不下,喂一口吐一口,再這樣下去情況怕會惡化……”
“喝不下也得喝!”楚璃從太醫(yī)身邊越過,徑直走向床頭。
此時上官燁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雙眼緊抿,虛弱地像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他的頭上纏著紗布,身上衣衫已被剝?nèi)ィ舷峦瑯庸瞬簧偌啿迹驗閭麆輫乐兀E從紗布上透出,形成大片大片的血漬。
楚璃呆在床前,腳下像有千斤重那般難以跋涉一步,一陣迷霧霎時襲擊她眼,刺得她眼睛一痛,視線漸漸模糊。
依稀間見上官燁眉鋒微動,像在竭力隱忍痛苦。
“上官燁,”楚璃箭步上前,想去安撫卻不知還能從哪下手。
他身上的傷太多了,應(yīng)當(dāng)是受到?jīng)_擊的緣由,身上還有些青青紫紫,甚至因外力太重而導(dǎo)致的暗黑色淤血,那片被碎物割開的后背更不用說,慘不忍睹四字不足以形容。
“扶他起來喝藥。”楚璃忍著快要沖出眼眶的淚水,盡量讓自已的聲音穩(wěn)定下來。
太醫(yī)聞言上前,和葉成一道,小心翼翼地避著傷將上官燁扶起,楚璃接下侍衛(wèi)遞來的藥碗,舀了一勺放在上官燁嘴邊,輕輕碰了碰。
而上官燁依然抿著唇,對楚璃的動作全無反應(yīng),像是頸脖無力支撐他的腦袋,耷拉在葉成肩上。
“大人您喝點藥吧,”葉成聲音發(fā)哽,七尺男兒泫然欲泣,“殿下親自喂您藥呢。”
葉成的哽咽讓廂房內(nèi)的所有人更加沉默,除了上官淳,大都在擔(dān)心著太傅安危,如果太傅不治,那天恩寺估計也不會存在,到時也不知會有多少人,要為他的死付出慘重代價。
提起上官家,只知有個權(quán)傾朝野的上官燁,那是上官家的天,是大陳的主心骨,而無人會對著上官淳三字豎起大拇指。
上官淳這些年活在弟弟的陰影下,迫不及待想要翻開頭頂這片天,嘗一嘗被萬人矚目,支配天下的滋味。
然而現(xiàn)今楚璃與上官燁聯(lián)成一氣,將來的形勢對自已必定越來越不利,可恨這兩個命大的玩意兒,竟然連那場爆炸都能逃過!
不過上官燁目前傷重,只差一點就能送他去見閻王,如果能將他帶回國公府的話……那兒有他的明線暗線,想弄死一個垂死的人不是難事……
“上官燁,別裝死了,起來喝藥,”楚璃顫聲喚道,見仍無反應(yīng)她心中一痛,輕抬手,小心地撫上他俊美卻蒼白失色的臉,“上官燁你醒醒,你這樣我怎么跟國公交代,怎么跟百姓們交代,大陳的天會塌你知道么?聽話,快點醒來,你冒死護我可你還沒看看我呢,你不關(guān)心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死么?上官燁……”
她低咽失聲,說到后頭已是泣不成聲,“我們的婚期都定了,你可不能,在這時候丟下我,混賬,你怎么舍得……”
那雙干白無色的唇動了動。
楚璃放在他唇邊的藥勺輕顫了下,藥灑出,這小小動靜卻驚得楚璃心房一緊,忙趁機喂藥,可那藥剛進口中,便順著嘴角滑落下來。
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