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
小夫人知道楚璃是上官家的木偶,向來張揚跋扈的她根本沒將楚璃看在眼里。
她輕佻地翻了翻眼珠,冷哼一聲道:“縱然你即將嫁進上官家,也不過一個小字輩罷了,國公病了還有夫人公子們在,哪輪得到你在這里發號施令?”
小夫人不同于睿夫人,睿夫人是楚璃未來婆婆,她們之間存在既得的利益關系,而楚璃與上官燁的聯姻,對于小夫人與其子來說是一個災難!
“小夫人說的對,”楚璃冷冷地睨了小夫人一眼,“我在上官家確實是個晚輩,多少得給小夫人一點面子?!?
小夫人猛推了楚璃一把:“既然你明白還不讓開,我要去看國公!”
“小夫人,”楚璃咬著字音,著重一個“小”字,“我叫你小夫人是看在國公的面子上,不然憑你一個出身卑賤的妾,如何當得‘夫人’二字!”
毫無預兆地發難,砸得小夫人措手不及!
“嫁給國公就是我的身份,楚璃,別忘了你是一個晚輩!”小夫人被她激怒,口不擇言地與她對吼。
“你剛才喊我什么?”楚璃一張看起來無害的臉陡然變得陰氣森森,她壓近一步,一字不差地問道:“你剛才,喊我什么?”
廳內廳外,突然靜到落針可聞,人人噤若寒蟬。
國公府的人們第一次感受到“傀儡”公主的氣場,她小小的身體里似乎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空氣凝滯,連正在為國公施救的兩名大夫,都不禁放緩呼吸,生怕她下一眼便掃在自已身上。
“我……”小夫人口齒打結,微不可察是向后退了一些。
“我明白了,想來我堂堂攝政公主,在國公府諸位的眼里如此低等,連一個從妓院里出來的女人,都敢直呼我名諱了?”
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扣整個國公府頭上,哪個還敢言!
小夫人渾身冰涼,哆嗦道:“我當你是晚輩才……”
“可我并不想你當我的長輩,”楚璃冷蔑地道:“請小夫人你,以國法待我?!?
“國法?”小夫人才疏學淺,不知道國法是怎么個法,又怕楚璃再次逼問,急得絞著手帕,手足無措。
阿年抻著嗓音,“好意”提醒道:“小夫人,您出身卑微,是沒有資格以殿下的長輩身份自居的,現在您兒子又是通緝要犯,您身為母親難辭其咎,殿下沒將您帶回去審問,那是礙于國公名聲的緣故。方才殿下說的國法,指的是拋卻國公這一層關系,單看您這庶民,在見到尊貴無比的攝政公主殿下時,該以何禮相待?”
小夫人聽后怔不敢言,阿年不耐煩道:“庶民,還不跪下拜見?”
不僅小夫人,全府上下聽見這話后無不震驚,楚璃是個傀儡,向來得給國公府十二分顏面,現在國公倒下,家里的頂梁柱忽然坍塌,楚璃讓小夫人跪,她到底跪是不跪?
這一跪不僅僅是庶民對楚璃的“禮敬”,更是國公府對楚璃的低頭!
畢竟在國公府下人們眼里,小夫人不是妓女不是庶民,她的的確確是夫人!
小夫人膽戰心驚,勉強撐著倔強:“我是國公府的夫人,見殿下不需要行跪拜之禮,這是國公跟我說過的,除非國公親口要我跪,否則,我不能從命!”
“你確定不跪?”楚璃上前半步,直把小夫人逼得朝后退去,“小小庶民竟敢蔑視國法,那么我不介意送你進大獄,讓你清醒清醒?!?
“你敢抓我,國公絕不允許你這么做,”小夫人外強中干,懼憤交加,臉上青紫相錯,“殿下也要識趣點才好?!?
這個世界上,想用羞辱之詞企圖讓楚璃失態的人早不存在了,小夫人自以為她的話能起到將軍楚璃的作用,可在楚璃看來,卻是幼稚可笑!
楚璃向來不喜歡“欺負”平民,她只欺負位高權重能力強的人,但現在看來,她有必要親自下場,來教小夫人如何做人了。
“小夫人,你說國公說過,你見到我不用行跪拜之禮?”
“是。”小夫人腰板一挺,本來見楚璃惡目相對她還有些害怕,可一想到身后有偌大的國公府撐腰就來了底氣:“國公功在社稷,你更是我們國公和二公子一手推上位的人,沒有他們哪有你……”
“啪!”
小夫人話還未落,楚璃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你敢打我!”小夫人像一只怒極的貓那般,頓時炸開了毛,與此同時侍衛們相繼面露驚色,有人耐不住小夫人被扇耳光,欲要挺身而出。
衛顯伸手攔下一名焦躁的侍衛,用眼神將他逼退。
“我如何不敢打你了?國公半生戎馬為國盡忠,曾為國立下汗馬功勞,豈容得你敗壞他的名聲,說他枉顧法理,慫恿你以下犯上!”楚璃話猶在口,又是一個耳光重重抽去,這一耳光直接將那女人抽倒在地:“你膽大包天,竟敢說國公與太傅只手遮天弄權,”她咬著牙,一字一咬道:“我看你是活夠了?!?
兩個巴掌加上一頓恐嚇,又見楚璃眼帶殺氣,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的臉抽爛,小夫人本就沒什么底氣,如今更是被嚇得兩腿發軟,“卟嗵”一聲,跪倒下去。
小夫人給楚璃下跪了!
方才還囂張不可一世、敢跟當朝公主叫板的小夫人,挨了巴掌又下跪!
所有人無不呆愣。由于長年受寵,小夫人在國公府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國公對她言聽計從,連正室也要看她臉色,如今有人在府上大廳,當眾打了小夫人耳光,這跟扇國公的臉有什么不同!
院中跪了一片的下人們開始按捺不住,起了躁動之色。
衛顯見楚璃觸犯眾怒,趕在眾人情緒將要控制不住之前向睿夫人道:“國公病發,請睿夫人主持大局!”
比起處事能力衛顯確實比葉成更勝一籌。
國公一倒,府中內務理應由正室主持,衛顯這么說是要提醒各位,小夫人只是一名妾室而已!
而睿夫人擔心國公傷情,哭得雙眼紅腫,無心過問。
兩名大夫正在為國公做救治,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國公雖說呼吸順暢,卻暫無蘇醒跡象。
俯視捂臉抽噎的小夫人,楚璃居高臨下道:“大公子將國公氣到病發,你做為他的母親同樣罪責難恕,便跪在這里,直到國公蘇醒為止?!?
小夫人不服:“如何都是淳兒的錯了?”
楚璃喚來老管家,老管家將玉蘭苑的事說了出來,小夫人聽后才徹底死心,乖乖地跪坐在地,頹廢地像被人抽去了靈魂。
論國法,她爭不過楚璃,論家法,她大不過睿夫人,以前仗著國公肆無忌憚,現在國公病了,兒子被通緝面臨牢獄之災,這時還有誰撐她?
罷了。
楚璃并不是無的放矢,辦挺小夫人殺整個國公府的氣焰,同是給睿夫人出口惡氣,算是拉攏了女主人,此舉足以震懾府中上下,等國公府向她傾倒,便會有更多人向她傾倒,接下來辦事會方便很多。
把小夫人整乖了,楚璃回往上官北身邊時,向守衛大廳的衛顯看去。
早知上官燁將衛顯趕來國公府必有用意,果然。
衛顯朝她點點頭,表示看見了。
收到楚璃示意后宴爾便帶著一名屬下去往玉蘭苑,到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上官淳,走得干干凈凈。
無妨,秘衛的人之前便已分防國公府各出口,即便上官淳逃,他越是逃,對他們越有利。
宴爾未追,回往前廳復命:“稟殿下,上官淳逃了?!?
“他跑得倒是挺快,”楚璃輕蔑地瞧瞧暗自慶幸的小夫人,與宴爾道,“這么大的國公府,上官淳總會回來,他犯下累累罪行,更不知對國公做了什么,害得國公昏迷不醒,這個人,我勢必要抓進大獄好好審問。”
聽言小夫人猛地抬頭,因為雙頰腫脹,她的聲音含混不清:“殿下,雖說淳兒干了些糊涂事,但還不至于對國公動手腳,國公昏迷的事,可不能算在淳兒的頭上啊?!?
“上官淳大逆不道、忤逆犯上嘶咬國公,這事兒可是有證人的,你還敢顛倒黑白替逆子說話!”楚璃手一揚……
小夫人陡地一縮腦袋。
楚璃手一揚……整了整剛才因為動作過大弄皺的衣袍,若無其事地道:“你要是再敢睜著眼睛說瞎話維護逆子,我便請睿夫人以家法治你?!?
“我……”小夫人被懟得不知如何應付,看看殺氣騰騰的楚璃,再看看雙眼通紅怒目瞪來的睿夫人,氣焰終于消失殆盡,“先讓大夫瞧瞧吧,之后再下定論也不遲。”
楚璃不再答理,掉頭來到睿夫人身邊,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看著痛心的睿夫人,想到在秘牢受押的上官燁,她的心中隱隱作痛。
夫人面相柔和,是個有氣質又濕潤如玉的女人,楚璃想,大約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生養出上官燁那般優秀的男子吧。
哪怕她對上官燁決絕,亦不會否認上官燁是大陳最優秀的男人。
她已將上官燁傷得千瘡百孔,萬萬不想讓他的母親再承受痛苦,可是,她又難免傷到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長者。
“他會沒事的夫人。”
睿夫人側首,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連連點頭:“殿下都說沒事,他肯定沒事了,國公這大半輩子不容易,沒想到會因為一個逆子氣傷,愿他吉人天相吧?!?
“嗯。”
楚璃乖乖應著,盡管把吉人二字安在上官北頭上是對吉人最大的諷刺,但楚璃從不否認上官北對大陳所做的貢獻。
若用一句話來形容上官北,則是功過摻半,過猶不及。
兩名大夫一時查不出國公的情況究竟在哪,急得冷汗淋漓。
而這時,一名侍衛快步來報:“衛侍衛長!御林軍包圍國公府,請您明示!”
大批御林軍水流般涌進府內,再次引起府中人員一片動蕩,國公府侍衛以護衛府上為第一要任,立刻率人攔在府前,與直隸上官燁的御林軍統領對峙。
雙方劍拔弩張。
國公府內,惶恐的氣息彌漫。
在衛顯示下之前,楚璃向睿夫人說道:“夫人明鑒,御林軍是為抓捕上官淳而來,在此還請夫人恕我來遲,未能及時阻止上官淳傷害國公?!?
楚璃暗暗罵自已一聲無恥,接著道:“您曉得這府中關系復雜,若夫人信得過御林軍,他們愿為府中安全出一分力。”
經過楚璃幾句暗示,加上睿夫人本就知道小夫人在府內拉幫結派,自然有所觸動。
上官淳畢竟和小夫人狼狽為奸,現在上官淳忤逆犯上,落罪而逃,難保不會做出其他的惡事來,上官淳必須盡快到案,以免之后再傷害他人……
楚璃的最后一句話無疑戳中了睿夫人軟肋,睿夫人沉吟一聲,“只怕,會不方便?!?
“要不要御林軍守護國公府,我完全尊重夫人的意見?!?
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小夫人被整成了秋茄子,上官家支系遠在邊陲,鞭長莫及,如今能當家做主的唯有睿夫人了。
楚璃丟下那句話便要轉身。
“殿下,”睿夫人叫住她,無多猶豫,“還是請殿下派出部分人手,與衛侍衛長一起護衛為好?!?
相比于上官北提攜的衛顯,睿夫人則更相信親生兒子手下的御林軍,畢竟上官北偏袒上官淳人盡皆知,奴才隨主子,萬一上官淳再回來,沒準衛顯會網開一面。
上官淳在京中關系網復雜,有自已的人手,既然他都對父親動手了,誰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會是誰。
楚璃再一步得逞,心中自是欣悅,臉上卻半分不露,淡淡地沖睿夫人點頭,看向衛顯時,衛顯垂首不語。
“夫人,”一名瘦大夫慌地跪在睿夫人面前,戰戰兢兢地稟道:“國公脈象蹊蹺,小人一時難以判斷,但據初步觀察,國公像是中毒了?!?
“怎么會中毒了!毒從何來,如何中毒?!”睿夫人頓時滿面慘白,手在絲帕上不安地絞動,“快給他看看中的什么毒,有什么解救之法!”
“我知道了!”小夫人像逮到關鍵點,突又來了勁氣,惡生生地指向楚璃道:“即便淳兒對國公不敬,將國公氣到病發是淳兒的錯,可大夫說的卻是國公中毒,‘病發’也是跟殿下見面之后才發生,殿下,請恕我不敬,請您拿出自證清白的證據,不然您難逃下毒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