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您學(xué)這個做什么?”夕月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學(xué)來,自然是為了以后方便呀。”
方便,有什么方便的?
“嫂嫂,你不會是想要……”夕月不敢想下面的事情。
池裳立刻否認,“不會,你想多了,只是我這張臉,容易招惹是非,所以還是藏起來的好。”
招惹是非?
“夕月,只怕你不知道,這次出去,我被人認出來,是睿王妃。”縱然海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可是這終歸,也是給她提了個醒。若是和這次一樣,臉上的人皮面具一旦被損壞,她的這張臉就會暴露于人下。
然后,被人認出來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夕月不可能時時刻刻的跟隨在她的身邊,她必須要學(xué)會自保。
“被發(fā)現(xiàn)了?那看到嫂嫂你的是……”夕月深知這事的嚴(yán)重性,嚇得話都沒說完整。
“不用擔(dān)心,她已經(jīng)死了。”池裳寬慰夕月。
夕月重重的點頭,將自己心頭方才的疑慮拋之腦后,應(yīng)下,“好,嫂嫂,我答應(yīng)你。”
“答應(yīng)什么?”榮軻的聲音,突然的就從身后傳了過來,著實是將夕月給嚇了一跳。
她還以為今日,四哥不會進來才對。
“四,四哥,你怎么過來了?”夕月猛地退后一步,撞到身后的桌角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她又沒有做什么虧心的事,有什么好心虛的?
“方才,你答應(yīng)你嫂嫂什么了?”榮軻越過池裳的目光,直接的問夕月。
“我答應(yīng)嫂嫂,教她……”
“榮軻,你怎么過來了?”
教她易容啊。
夕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池裳立刻的打斷了。
夕月下意識的看了池裳一眼,被池裳給一眼瞪回來了。
嫂嫂不希望四哥知道。
池裳在岔開話題,榮軻焉能不知?可是現(xiàn)在,她不希望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不會逼問,等著她愿意說的時候,他再聽就好。
“怎么,本王不能過來?”榮軻反問,將問題重新拋給了池裳。
池裳明白榮軻的意思,這是不打算繼續(xù)追問下去了,給夕月使了個眼色,“夕月,沒事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四哥有話要說。”
“四哥,我先走了。”夕月躲躲閃閃,生怕自己在這邊又是說錯了什么話。
夕月離開,屋內(nèi)的氣氛頓時又僵了下來。
分明什么都是和從前一樣的,但是這心境上,卻是壓抑的厲害。
池裳不理榮軻。
她擺明著就是找借口支走夕月,卻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想要給他。
終究這一回,忍不住開口的是榮軻。
“就不想和本王解釋一下?”榮軻狀似無意的端著手中的茶杯,輕輕的嘬了一小口。
解釋,解釋什么?
池裳沒有說話,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疑惑。
“你若是不愿意說,本王不會逼你。”榮軻避開池裳的眼神,垂下眼眸,并沒有逼問。
他是想問,自己讓夕月答應(yīng)的事是什么。
“你想聽?”池裳皺皺眉,突然舒緩了下來,反問道。
榮軻的眸中,有一瞬間的乍喜,復(fù)又很快的掩飾過去了,“你若愿意說,本王自然會聽。”
“也沒有什么,只是讓夕月教我易容術(shù)。”這件事也不是偷偷摸摸可以完成的,所以她也就沒準(zhǔn)備怎么瞞著榮軻。
他想聽,她會告訴他。
只是有些事情,即便是二人心知肚明,她也不會挑破。
因為榮軻不會問,她更不會主動的回答。
易容術(shù)?
榮軻臉上的笑意微微展現(xiàn),眸中的溫度卻是開始慢慢的降了下來,萃滿了寒氣。
“你學(xué)那個,是做什么?”
“不用想的太多,我也是為了自保。也不想給你添麻煩。”她可以很平靜的說出這樣的事,其實自己也是有些意外的。
似乎一夜之間,有太多的東西改變了,包括她和榮軻之間的相處。
在這樣的事情之后,在她崩潰過一次以后,留下的,似乎只有平靜。
沒了念想,其實她也可以和榮軻之間繼續(xù)舉案齊眉,與從前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不想給他添麻煩?
“啪”的一聲,榮軻直接的丟了手中的杯子,甩出去老遠,茶水濺了一地。
池裳的眼睛盯著茶杯落下的地方,半晌沒有反應(yīng)的過來,就這么愣愣的看著。
直到榮軻一把過來,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榮軻,你做什么,松開我。”
榮軻捏著她的手腕,扯著靠前,半個身子都趴在桌子上,讓她十分的難受。
“本王在問你一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池裳拗不過榮軻,只能將自己空著的那只手,臂膀撐在桌子上,減緩著這種沖擊力,“沒想做什么。我是害怕還會有和海棠一樣的人,會因為我的臉認出我。夕月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邊,若是我臉上的面具日后有了什么問題,我也不至于會束手無策。”
她明明白白的解釋,的確是沒有半分虛言。
“你說不想給本王添麻煩,又是何意?”榮軻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這么順暢的理由,她是在心里想過幾遍了?
池裳皺眉,忍著手腕上越來越重的力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護不了我,我自己護自己。”
不是不給他找麻煩,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誰說本王不能護你!”榮軻急了,一貫沉穩(wěn)的他,被池裳三言兩語,就挑起了蘊藏在內(nèi)心的怒火。
他已經(jīng)忍著自己許久,不敢對池裳發(fā)怒,可是昨夜的事,分明就是一根導(dǎo)火索。
將他和池裳之間的這一點虛情假意,給燒的一干二凈。
她說不想給自己尋麻煩,這不是他要看見的。
他愿意護她,愿意解決她帶來的麻煩,愿意守著。
卻絕對不會愿意,她在自己身邊,什么也不留下,猶如不存在一般。
這一夜過去,他患得患失的感覺,沒有半分的減少。
池裳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是完完全全的變了個人。
這種改變,讓他心驚。
池裳受不住了,“榮軻,你輕點,我疼!”手腕吃力的動著,想要將自己從他手心中掙脫開來。
“疼!本王還以為,你已經(jīng)不知道疼!”榮軻手臂揚起,一把將池裳整個人給帶到了自己的身邊。
池裳站不穩(wěn),狼狽的趴在他的懷中。
心里一緊張,張口就來,“榮軻,你要做什么!”
溫香軟玉在懷,榮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馬,可終歸還只是將手臂環(huán)上她的腰際,放軟了語氣,“池裳,昨夜的事,本王可以解釋。”
他要的,不是一個禮貌疏離的池裳。
昨晚的事。
池裳渾身一僵。
她知道,榮軻一定很快就會查到,自己去過的事情。
“你想怎么解釋?”
她逃避,她拒絕,她封閉。
可是榮軻不給她這個機會。
她昨夜給過榮軻解釋的機會,他不要,現(xiàn)在來求這個機會,不覺得晚了?
想怎么解釋?
池裳這是答應(yīng)了,愿意聽他說?
這下子,反倒是榮軻愣住了。他以為,池裳還會和昨夜一樣,會將趕出去,他甚至于都已經(jīng)做好了那樣的心理準(zhǔn)備,卻終究被池裳的語氣打敗。
“怎么,給你說的機會,你又不說了?”池裳輕笑,沒有理會他在自己腰際上,越收越緊的雙臂。
“不,你想聽什么,本王都可以告訴你。”榮軻有些心急,也有些無措。
“好,我問,你就回答,是不是?”他既然想要一個了結(jié),她自然會給他一個了結(jié)。
也給自己一個了結(jié)。
“是。”榮軻聲音很低,有些遲疑。
“你不用關(guān)心我到底聽到了多少,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池裳的目光,徑直的落在了榮軻的臉上,盯著他的雙目,“你看著我說。”
“好。”喉間澀然。
“你娶我,初衷是為了什么?”
初衷?
榮軻下意識的想要閉上雙眼,卻被池裳的目光,硬生生的將自己的這個念頭給逼退了。
“池裳,我……”他沒法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你不想說,我不逼你,我換個方式問。”池裳一直繃著自己的神經(jīng),卻在他遲疑的這一刻,放松了下來。
“你娶我的初衷,是不是和我昨晚聽到的一樣?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這樣回答,應(yīng)該是簡單多了吧?
池裳淺笑。
眉眼間都是笑意。
一種讓他,看不下去的笑意。
“是,或者不是?”池裳盯著他,說到做到,真的是不讓他有半分閃躲的機會。
榮軻語塞。
說好的解釋,可其實,他真的沒有解釋的說辭和立場。
“你默認了?”見榮軻不說話,池裳替他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很好,這一次,你總算是沒有顧左右而言其他。”
池裳看的累了,輕輕揉了揉眼睛,有些發(fā)酸。
她一動。
就牽動了榮軻的神經(jīng)。
頓時害怕了。
“當(dāng)時,確有那樣的原因,可是后來,我是當(dāng)真……”
“不用說后來,我只關(guān)心開始的時候,你沒必要找借口。”池裳伸出食指,抵在了榮軻的薄唇之上。
事已至此,她已經(jīng)沒什么希冀了。
“你以為本王是在找借口?”榮軻伸手,輕輕握住她細長的手指。
不是借口,難不成還會讓她相信,他是真的?
這幅深情款款的模樣,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有自知之明了,不會再去奢求。
“你沒找借口,我信你。”池裳墊腳,雙手一下子的環(huán)住了榮軻的脖頸,將自己掛在了她的身上。
榮軻伸手,下意識的拖住了她,眉頭卻是皺的更緊,“池裳,你……”
她這哪是相信的模樣?
順著他的話,這樣子,看的真是讓人厭惡。
“怎么了,我不是說了,我信你,你還想怎么樣?”池裳偏頭笑著,身上看不見過往,半分的影子。
他要解釋,她就聽了;他要自己相信他說的話,她這不也是相信了?
所以還想要怎么樣。
榮軻心里明白,他想要死死握在手里的東西,還沒開始來得及抓住,就好像丟掉了。
“池裳,你這心腸,倒是比我想的,還要硬。”榮軻騰出一只手,按壓在她心臟的位置,在她耳邊輕輕開口。
是么?
心腸硬?
好像還從來沒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過她。
“那你一定是沒有聽過另外的一句話。”池裳開口。
“什么話?”榮軻終歸也是將自己的情緒全部的掩藏了。
她想要演戲的話,自己就陪著她演。
她不信,他自會用時間讓她相信。
這顆心,能封閉的起來,自己也定會撬得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池裳松開雙手,從榮軻的懷抱中掙脫開來,抱怨道,“真累。”
他個子太高,就這么抱著,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累?”榮軻一把將池裳打橫抱起,“本王抱你,自然就不累了。”
榮軻邁步的方向,明顯的就是床邊。
臉上裝的再坦然,可她心里,其實從來就沒有坦然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放我下來。”
榮軻不理會她。
“榮軻,你聽到?jīng)]有,放我下來!”青天白日里,她不想要和他……
以后也不想。
她好容易將心房筑起來了,絕對不可以再有絲毫的動搖。
即便是在意亂情迷的時候,她也不允許自己有動搖。
她想好好的,就只能老老實實的守住自己。
“嗯,這就放你下來。”榮軻撤手,將她放到床榻上。
脊背一碰到硬硬的床板,池裳立刻后退,撤到了床里。
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眼神四處打量著,想尋到跑出去的縫隙。
氣氛僵持——
“你,你還不走?”雖然他沒什么其他的動作,池裳依舊是害怕,硬生生的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這里是本王的寢室,你讓本王走去哪里?”
他的寢室?
他什么時候在這里睡過?
從來到誅圣閣的第一日開始,榮軻就囑咐扶辰,給她一單獨的屋子,好方便,關(guān)著她。也順便的,不讓她隨便的出去給他惹事。
“你我夫妻,自然同處一室。”從今日起,在哪兒他都會在。
他已經(jīng)不會,也不敢在關(guān)著她。
池裳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他都會在一側(cè),陪伴著。
絕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
池裳下意識的揪住身下的被子,面上不露半分,強撐著笑意,“你想多了。”
他害怕她會離開么?
這么明顯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做的。
即便是做,也不會是現(xiàn)在。
“本王在想什么,你怎知曉?”
池裳不愿意說破,他也就絕不會開口,這層窗戶紙,他暫時還沒有捅破的打算。
“我……”算了。
她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的糾結(jié)下去。
“當(dāng)我沒說好了。”池裳放棄。
榮軻眸中潛藏的怒氣被他很好的掩飾下去,伸出手掌,輕輕的撫摸著池裳的腦袋。
池裳下意識的一縮,總感覺他現(xiàn)在就好像是一只潛藏著的獅子,隨時都會爆發(fā)。
“餓不餓,晚膳想用些什么?”開口,問的居然是這么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池裳方才的冷靜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這樣的姿勢,她處于弱勢。
榮軻募然隱藏的怒火,也是讓她緊張。
越是不知道對手想要做什么,就越是容易擊潰她的心防。
更何況,她面前的人,她就從來的都沒有贏過。
池裳躲避著榮軻伸過來的手掌,硬著頭皮道,“沒有,隨便,沒什么想吃的。”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還是說,不想吃,直接睡覺?”榮軻輕聲,卻刻意的咬重了睡覺兩個字。
“不,我想吃。”池裳應(yīng)下,嗖的一下就從榮軻的掌心下鉆了出去,“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
這氣氛,她有些失控。
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她不想在榮軻的面前失控。
榮軻看著池裳的背影,死死的握住拳頭,忍住自己將她拖回來的沖動。
方才的避諱,太過于明顯,他不能將二人的關(guān)系繼續(xù)降至冰點。
他會用時間來證明。
他不逼她,會試著,這一回,不去強迫她。
“主上,東西已經(jīng)給蘇大人送過去了。”江祁在外稟報。
屋門緊閉,反正里面的主上看不見他的樣子,江祁行禮之余,狠狠的瞪了角落的扶辰一眼。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總是他來做。
扶辰被江祁瞪了一眼,沒有半點的心虛,理所當(dāng)然的瞪了回去。
怎么地,誰讓他是榮軻的手下,挨罵自然也要他們來受著。
他也是擔(dān)心榮軻和池裳之間會出什么事,可是他又不敢去打探,只好讓江祁來了。
屋內(nèi),并沒有回應(yīng)。
扶辰揚手,張口小聲的道,“說話呀,沒看將剛才池裳都出去了?”
真是的,就是他在這邊瞎著急。
問了夕月吧,和池裳呆一塊兒這么久,愣是什么事都沒有打探的出來。
真是白瞎了那么長的時間。
江祁腦門都是汗。
他有種,自己今日會死的很慘的感覺。
“主上?”江祁又試著喊了一聲。
“吱呀——”江祁還沒有反應(yīng)的過來,屋門就被榮軻直接的推開了。
江祁一愣,嚇得呼吸頓時停了一下。
“東西何時送去的?”
“兩個時辰之前。”見主上沒有什么怪罪的意思,江祁頓時回過神來。
兩個時辰?
這個時候,怕是蘇同安已經(jīng)知道消息才是。
“守在這里,本王親自過去一下。”榮軻囑咐道。
親自過去?
江祁頓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的感覺,“主上,您是要過去?”
“蘇同安畢竟不比旁人,本王需要過去囑咐一下。”必要時候,他的身份,只怕也就不需要隱瞞了。
“是。”主上要過去,江祁自然沒有阻攔的立場。
只是,這太過于奇怪了。
朝中的事,一向都是主上在背后操縱,從不會現(xiàn)身。
畢竟皇帝不是個容易被欺瞞過去的人。
可是今日……
蘇同安的事情雖說比較棘手,但是也不至于要到了主上親自出馬的地步才是。
一個眼神瞬間的掃過去,瞪著扶辰。
剛才我上前擋刀子,這回應(yīng)該你上了吧。
主上的行蹤,他作為手下,自然是沒有過問的權(quán)利,你這副閣主,總該有權(quán)利了吧。
扶辰收起手中的紙扇,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子,伸手,一下子的擋住了榮軻前進的腳步,“榮軻,等一下。”
“有事?”榮軻明顯的是神色不悅。
方才對著池裳沒有散發(fā)出來的戾氣,這下子,倒是沒有任何的隱藏。
“一個小小的蘇同安,也要你冒險過去?你到底想干什么?還是說,你在逃避里面那個?”扶辰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屋內(nèi)一下。
榮軻有片刻的愣然。
不過這一回,卻沒有否認,“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