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賁與衆人商議之後, 遂決定由楚錚當任陣前先鋒,以挫遼人銳氣。楚清溪與楚歌拗不過楚錚,亦只好應承了他, 只是堅持須得二人親自掠陣, 並非得楚錚答應不可貪功急進, 任性妄爲。楚錚一一應承, 一時間神采飛揚, 躍躍欲試,恨不得當即跨馬挺槍,將那遼將斬於馬下。
柳淺淺皺眉謂楚錚道:“你要上陣殺敵我不攔你, 只是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在你身邊的。”。
楚錚跌腳道:“淺淺, 沙場上刀槍無眼, 又豈是好玩兒的。你好生在城內安坐, 待我殺敵歸來,便可與你團聚。你若是跟著我上戰場, 我又豈能放心!”
柳淺淺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既然知道戰場險惡,又怎知我不會牽掛於你?與其枯坐城中擔驚受怕,我寧可與你夫妻同心,共赴前線, 即便是要死, 也要死在一處。”。
楚錚聞言, 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無奈, 一邊連聲道:“呸呸呸, 你就不會說點好話。”,一邊上前拉著她柔聲道:“好淺淺, 我知你關心我,只是如今遼人兵臨城下,整天裡耀武揚威,我方將士經徐煥之一役,士氣一蹶不振,若是長期以往,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楚錚既爲大宋男兒,如今身在城中,又豈能見遼人殺我同胞而坐視不理。你放心,待我殺了古裡呼兒,便立即轉回,你說可好?”,他輕輕地晃了晃柳淺淺的手,又看了一眼楚清溪和楚歌,接著又道:“更何況還有大師姐和歌兒爲我掠陣,你即便是不放心我的本事,也該相信她們不是。”
柳淺淺聽他這般軟語央告,百般理由,心知其心意已決,若是強行阻止,亦不知他會偷偷摸摸做出什麼事來,當下只好點頭應允道:“那你要答應我,一旦斬殺了遼將古裡呼兒,便不可戀戰,一定要聽候軍中號令,切不可擅作主張,深入敵陣。”
楚錚見她言語鬆動,忙不迭地應承下來,只見柳淺淺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掌,語音中略帶顫意:“你要始終記得,如今你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在等著你。”
楚錚心神顫動,忍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淺淺!你放心,我即便是再不懂事,又如何能放下你!”。
此時,胡夢茵亦堅持要與楚歌共赴沙場,她不比柳淺淺見多識廣,性格堅韌,這時候聽聞楚歌亦要上陣與遼兵拼殺,不由得又回想起昔日在蜀地與那黃石麟鐵甲軍的生死相搏,禁不住涕淚滂沱,死死拉著楚歌的袖子不放,一邊顫聲道:“你能不能不去?”
她話剛出口,便知不妥,於是一邊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防止自己放聲大哭,一邊珠淚盈盈,卻是止不住的滾滾落下:“我要跟你一起去。”,她抽泣道:“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楚歌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肩頭,柔聲道:“錚兒身爲先鋒,我與大師姐自當替他掠陣。如今小四的身子尚需調理,你在此與她做個伴,我與大師姐也可放心。”,她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又道:“你總不會讓我提著心去殺敵吧?”
胡夢茵聞言,想起昔日趙寧贈發之恩,只好含淚道:“好,我在這裡照顧她,你們放心便是。”,說著她輕輕地掙脫了楚歌的懷抱,轉身進入了屏風背後,少時手中便多了一件白中泛黃的皮質背心,拉著楚歌道:“你穿上著犀皮背心,我便讓你去。”
這背心乃是蜀地百年犀牛皮製成,可謂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昔日執扇設法制成兩件,一件給了唐情,而另一件則由楚歌轉贈給了胡夢茵,自此以後,這背心便一直穿在胡夢茵身上,以作防身之物。
如今趙寧將這白犀牛皮背心要求楚歌穿上,箇中情意自是不言而喻。楚歌見狀,心中豈能不知,她一邊接了過來,一邊又攬著胡夢茵的腰肢道:“這衣裳本是讓你防身用的,又怎能輕易離身。”,她將背心輕輕地套在了胡夢茵身上,柔聲道:“你乖乖的去穿好衣裳,好生在此保護小四,便是幫了我大忙啦。”,她溫柔地拍了拍胡夢茵的背,微笑道:“我們天嶽宗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曉得,還有甚麼可不放心的?如今在這城中,有你和執扇,唐姑娘——”
她話未說完,卻陡然一驚:“咦,執扇呢?”,她環顧一週,卻絲毫未見執扇蹤影,不由得心中驚奇:“執扇呢?怎麼不見了?”
衆人見她提起,方纔驚覺執扇姑娘竟已在不知不覺中不告而別,亦不禁大爲稀奇起來。唐情這一驚之下更是方寸大亂,連聲道:“剛剛我還看到她站在這裡,怎麼一眨眼的功夫,竟顧自己走了?”
她大驚失色,顧盼無名,恨不得幾步衝出門去尋找執扇,卻被楚清溪輕輕拉住了手臂:“唐姑娘請稍安勿躁,執扇有留言在此。”
她幾步行至窗前的烏木高腳花架前,從花盆底兒下抽出一張箋紙來,上頭草草用胭脂作筆寫著:“不日即回,莫要掛念。”,正是執扇的筆跡。
唐情跌腳道:“有甚麼要緊事,竟是連說都來不及說一聲!”,她氣的發昏,恨不得當即就賞執扇一根毒針:“有本事就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
執扇不告而別,衆人心中亦是詫異萬分。依執扇姑娘的脾氣,她斷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又怎會在如此緊要關頭,舍衆人而去?難不成發生了甚麼要緊事?然即便是出了甚麼要緊事,如今親朋好友齊聚一處,又有何事不可言說呢?
衆人心中疑團重重,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七嘴八舌寬慰著唐情,聲稱這執扇定然是有什麼情急之事需要處理,想必待她諸事善了,定當前來與唐情團聚。
唐情發了一陣脾氣,稍微冷靜了下來,轉念一想這執扇素日裡雖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對自己卻是千依百順,萬般上心。兩人自從互通心曲,情意相投以來,從未見她如今日般不告而別,莫不是當真出了什麼意外?一念及此,唐情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不行,反常則妖,我實在不放心,我要去找她!”。
楚清溪一把拉住她,勸道:“執扇既然留了話,定然是知曉你不放心要去尋她。她既說了不日即回,想必也耽擱不了多少工夫。如今咱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去了哪裡,人海茫茫,你要如何尋找?若是你出去了,她又恰好回來,又教她去哪裡尋你?”。
唐情見她言之有理,只好勉強打消了前往尋找的念頭,恨聲道:“這個殺才,下次見到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衆人見她這等潑辣兇狠,再想著執扇姑娘素日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不由得皆覺得她兩人著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鴛鴦。楚歌抿嘴笑道:“執扇那破落戶兒的性子,也的確只有唐姑娘方能治得了她了。”。
就在這時,只見東廂房外匆匆有人來報:“啓稟將軍,那遼將又在城外叫陣,還說——還說——”,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卻是將後半句話嚥進了肚裡。
王賁沉聲道:“還說什麼?別像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有什麼話給老夫大聲講!”
那士兵挺起了胸膛,大聲道:“那遼將道,若是將軍怕死不敢應戰,還是趁早回家抱老婆孩子去罷!”
他的話聲未落,只聽“哐啷”一聲,一個茶盞連湯帶水被砸碎在地上,只聽王賁大喝道:“好個遼狗,竟敢如此出言不遜,莫不是當真欺我宋軍無人了麼!”
只見楚錚應聲而出,抱拳道:“還請老將軍速傳將令,待楚錚取其首級,爲將軍祭旗!”。
王賁大喝道:“升帳!點將!”,言畢這老將軍轉身衝著趙寧深施一禮,大聲道:“公主請安心休養,老臣先行告退。”,趙寧頷首示意,王賁當即轉身帶領衆人大步朝帥帳走去。
少時,大帳之前。
只聽鼓聲隆隆,步聲蹀蹀,無數將士從軍營中傾巢而出,齊刷刷列陣于帥帳跟前。楚清溪等人跟著王賁進入帥帳,沿路只見斧鉞林立卻是鴉雀無聲,嚴肅的軍容軍紀頓時教衆人情不自禁地提起了精神,亦不敢輕舉妄動起來。
王賁升帳,衆將士見禮。看著楚清溪等人一身江湖打扮,無數好奇的目光不由得皆落在他們身上。
“衆將士!”,王賁大聲道:“如今遼人兵臨城下,劫我財帛,屠我百姓,□□擄掠,無惡不作,身爲大宋官兵,你們說,我們該當如何?”
衆將士義憤填膺,紛紛抽刀當胸,大喝道:“殺!殺!殺!”,一時間豪氣干雲,殺聲震天,直教在場的楚錚等人亦覺熱血沸騰,陡生報國之心。
王賁一展雙臂,將衆將士的呼喝聲暫時壓了下去:“遼狗兇殘,殺我徐總兵於陣前,也著實有幾分真本事。如今我軍雖避而不戰多日,然終究不是長策,若是圍城日久,城中糧草枯竭,便有不攻自破之憂。”
衆將士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不多時,只見一名青年將領出列朗聲道:“元帥,既然避戰不是上策,那就不妨與那遼狗一較生死!末將不才,願爲先鋒!”
此言一出,衆將紛紛響應,競相出列請命,王賁看在眼裡,不禁亦爲此等捨生忘死的精神所感動,當下大聲道:“衆位將士,且先聽本帥一言!”。
衆人的目光一致落在了他的臉上。城外遼人虐殺百姓,搶掠財物的行徑就在眼前,若不是尚有王賁軍紀約束,恐怕他們早已按捺不住衝將出去與之拼命了。
“那遼將古裡呼兒力大無窮,一對黃銅錘重達六百斤。”,王賁沉聲道:“當日徐總兵的遭遇大家也都看到了,本帥並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本帥不希望我軍陣中再出現無謂的傷亡!”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衆將,沉聲道:“敢問各位將軍,有哪位自信有把握能夠戰勝遼將古裡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