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叫我怎么相信戴笠
檢查站的鬼子把于效飛推到院子角落,要槍斃他。于效飛絲毫不懷疑鬼子會這樣做,因為,鬼子從來不把中國人當人,殺死一個中國人根本不比捻死一只螞蟻費勁多少,每年光是為了培訓衛生兵而進行活體實驗殺死的中國人就有二百萬以上。即使是抓住對方間諜也不例外,鬼子好象沒有這種區分對方重要間諜的價值的習慣,在日軍掃蕩中抓住對方重要人物后沒有恰當利用而輕易殺死的事情并不少見。
于效飛想,看來剛才鬼子說的他們把從對面過來的人全都槍斃的事情可能是真的,當然是這樣,否則就憑對面那個笨蛋,怎么會一直把工作堅持到現在而沒有露出破綻,甚至連戴笠都以為他是一個成功地經營了一條交通線的優秀特工。今天鬼子大概真的要把自己象前邊的人那樣干掉了。
鬼子把于效飛推倒之后,后退幾步,一個拿著槍的鬼子把手里的王八盒子舉起來,對準于效飛。就在他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食指上,準備扣動扳機的時候,于效飛突然一掌擊到地上,身體驟然飛了出去,一個翻滾已經到了兩個鬼子的腳下,接著于效飛一個掃堂腿,一腳把兩個鬼子同時掃倒。
就在鬼子倒地的瞬間,于效飛左手象是閃電一樣伸了出去,把鬼子的槍奪到了手里。于效飛翻身起來,看看地上的兩個鬼子還在哼哼嘰嘰地叫喚,就上前一步,接連兩腳,把兩個鬼子踢昏過去。然后他一縱身向那個審訊他的小屋子躍去。
到了那個審訊室,于效飛借著燈光一看,那個審訊他的鬼子正在擺弄他的那些行李。于效飛的所有衣物都已經被鬼子撕成了碎片,于效飛的一份掩護用的身份證已經被鬼子在衣服夾層里邊找到了。行李箱也給砸成了幾塊,當時的間諜照相機體積還很大,輕易地就被鬼子從夾層里找到了。
不過,鬼子對這些全都沒有在意,反正他們也要槍斃于效飛了,所謂間諜工具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那個審訊的鬼子正在笑嘻嘻地擺弄于效飛帶來的100根金條。當時戰爭已經進行到相當殘酷的階段了,物價飛漲,只能用黃金做為唯一能用的貨幣。軍統發放各種費用全部是用黃金進行的。于效飛帶來的是大條,是10兩一根的金條,這樣他就帶來了1000兩黃金。戴笠說,這是他活動經費的一部分,要做這樣的大事,沒有錢是絕對不行的,其余的經費,他可以直接到前邊的各個部門去索要。
于效飛明白,原來鬼子槍斃他們這些軍統人員,除了要消滅敵方派來的特務之外,大概侵吞他們的財物也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于效飛心想,這樣更好,我有了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為我做掩護。
這個鬼子也是特務老手,他很快覺得不對,抬頭一看,他們要殺掉滅口的于效飛竟然站在門口,他急忙伸手掏槍。于效飛一躍上前,一槍打在鬼子的胸口上。
于效飛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衣服全都不能穿了,其他東西大部分也不能用了。他只好把證件和照相機放進口袋,扯了一塊衣服碎片,把自己帶來的金條和大捆的鈔票纏在腰間,出來的時候做了那么多的精心準備,最后只剩下這么一點東西了。
既然已經開槍了,于效飛不知道過去鬼子槍斃人時候是怎么處理的,不知道其他鬼子會不會來檢查,他只能加快速度偽裝現場。于效飛把一些鈔票撒得滿屋子都是,然后他跑出去,在院子里邊轉了一圈。幸運的是,他很快找到了鬼子用來埋他的坑,他急忙跑到前邊,把兩個被他打昏的鬼子拖到后邊,扔進了坑里。
從槍響到現在已經過了快10分鐘了,鬼子隨時會來。于效飛一邊飛快朝坑里扔土,一邊說:“本來這個坑是你們用來埋我的,現在把你們給扔進去了,真是不好意思。沒辦法,我只好親自當一次苦力,也算對得起你們了。”
看看坑填得差不多了,于效飛幾步跳到前院,用從鬼子身上搜出的鑰匙打開大門,飛奔出去。這樣,鬼子就是到了前邊進行檢查,也只會以為是兩個下邊的小鬼子為了錢把那個鬼子軍官打死了,這是一次分臟不均的狗咬狗。
但是于效飛不敢大意,如果鬼子在附近發現他,那么他的假現場就無法解釋了,他可不知道鬼子的巡邏隊會在什么時候出現,所以他得加緊逃脫才行。于效飛施展陸地飛行的絕技,朝預定的方向狂奔。他是軍事間諜訓練出來的,和通常的城市間諜不同,不管是外國教官對他做的游擊戰訓練,還是軍統訓練班的訓練,都強調了野外生存的技巧,而他曾經是一個出色的獵人,所以他對在野外辨別方向并不陌生。
于效飛拚命狂奔了一個小時,大概已經跑出了上百里,料想鬼子即使是用汽車追捕他,沿直線也要用一個多小時才能跑到這兒來,鬼子絕對不會料到他能逃出這么遠,他的假現場應當能起作用了。于效飛這才在路邊坐下,一邊休息,一邊思考下面的行動方案。
因為剛一過封鎖線就被鬼子發覺了,所以,他沒有按時趕上公共汽車,他的整個時間表全部被打亂了,下面他需要找能夠保證他順利通行的交通工具了,戰爭時期,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可是不用交通工具,從重慶用腿跑到上海去,那不是瘋了嗎?
更重要的是,既然他已經被捕了,那么他的身份是否已經被通報到其他日軍占領地區還不知道,假如鬼子的效率和警惕性真是那么高的話,那么他以后就是一個受到通輯的人,他以這個身份進行的所有計劃就全都無法展開了。
于效飛盡管有日本特務機關的特殊身份,可是,他要去重慶的時候,對東亞經濟調查局的人說,是重慶的同學要給他一份政府里邊的工作,他可沒有說他是軍統的重要人物,這樣才騙得過鬼子。于效飛現在是在幾個情報機關工作,除了那個他當初加入的打鬼子的組織以外,他對其他機關都要隱瞞一些最重要的事實的,否則他必然會死得很難看。
于效飛對日本特務機關只是說他有關系在重慶政府,他是到朋友那兒看一看,鬼子想得到重慶政府的內部經濟情報,這才派他出來。要是他再用東亞經濟調查局的身份出現在上海,東亞經濟調查局會不懷疑他嗎?會再掩護他嗎?不只是他的任務無法完成,他的秘密也全部暴露了。
總之到了現在,于效飛的所有能夠利用的條件全都沒有了,一切得從頭開始。于效飛只好寄希望于鬼子沒有發現他已經逃跑,而其他地方還沒有那么快地接到關于他是重慶方面的間諜的通報,爭取時間。到了上海,他再讓戴笠的上海站人員幫助他弄到新的掩護身份。
看看天已經開始放亮,于效飛順著公路向前走去,他等著看看能不能搭到順風車。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后邊傳來了汽車聲,于效飛回頭一看,是一輛裝得象小山一樣的貨車。于效飛連忙比劃著攔車。司機在于效飛身邊把車停下,懷疑地看著于效飛。
于效飛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讓鬼子打得又臟又破,上邊還盡是血跡,也難怪司機懷疑。于效飛說:“司機師傅,我是英國公司的經理,昨天晚上讓土匪搶了,能不能搭我一段路,我到了地方給你錢。”
司機仔細看了看于效飛,嘆了一口氣說:“這是什么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了,不是鬼子就是土匪。上來吧,還什么錢不錢的,你還能有錢嗎?”
于效飛一邊感謝,一邊上了車。
司機真是個好人,他從后邊拿出自己的衣服,讓于效飛穿上,雖然南方比北方春天來得早,可是天剛亮的時候,那股寒意仍然透過于效飛全是窟窿的衣服往里邊鉆,多虧有司機的棉襖擋風了。
破舊的汽車哼哼著跑了幾個小時,終于在下午到了縣城,于效飛怕鬼子檢查時候連累司機,就在城外下了車,他掏出幾張鈔票說:“師傅,我身上就剩下這么多了,算我買你的衣服和車錢,過些天我從朋友那兒弄到錢再回來謝你。”
司機急忙要把錢還給于效飛,于效飛已經很快地鉆進樹林,跑沒影了。
于效飛在樹林里邊把帶血的衣服脫下來,在地上挖了坑,把衣服和王八盒子一起埋起來。看看收拾得沒有破綻了,才向鬼子的卡子走去。檢查的鬼子看著于效飛的證件,打量了于效飛幾眼,這是于效飛的那個第二個掩護的證件,上邊說他是上海一家公司的職員,回家探親的,現在要回去,鬼子看看沒有問題,就揮手讓于效飛過去了。
于效飛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鬼子的通報還沒有過來。下面,他要趕緊找到一輛汽車,把讓鬼子耽誤的時間補回來,盡量配合上原來的時間表。
在城里轉了幾圈之后,于效飛終于找到了一輛跑長途的汽車,車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開車的,另外一個是押車的,聽說于效飛要往上海方向去,而且非常著急,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說:“我們正好是要到上海去的,這一路要拉不少貨,跑很多地方,所以呢,你要是能多出些錢呢,我們可以少跑一些地方,直接把你送到上海去。”
于效飛喜出望外,忙說:“行,沒問題,最好是咱們能直接就到上海!”
兩個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說:“好啊,不過從這邊到上海,運貨的利可是將近一倍呀,老板能出得起這個價嗎?”
于效飛說:“只要能快點到,就是再多出一些也行!”
司機一笑說:“行,老板,上車吧!”
有了錢的動力,果然趕路的速度極大地提高了。于效飛終于按時到了上海,他松了一口氣,下面,可以去找戴笠的手下幫忙了,狼狽的日子總算過去了,又回到自己人中間了。
于效飛來到戴笠給他的一個接頭地點,抬頭朝電線桿上看了看,電線桿上果然張貼著一張牙醫診所的廣告,這就是軍統留下的聯絡方式了,于效飛看看廣告還很新,說明軍統的人最近還在活動,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記下了上邊的電話,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的人聽到于效飛說出了聯絡暗語,非常興奮,馬上通知于效飛到兆豐公園門前去等待來人迎接。于效飛十分高興,問清了詳細的地址,可以乘坐的電車線路,就馬上動身。
電車跑出了兩站地,于效飛腦子里邊一點模模糊糊的東西突然清晰地浮現出來,他剛才在打電話時一直有一點疑問,可是他因為剛剛經過挫折,重新找到自己人,過于興奮,竟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反常,到了現在,他才明白過來。
從對方的心理上來看,對方在敵人內部長期潛伏,盡管沒有暴露,但是只是處在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應當是處于一種緊張甚至驚慌的心理之中,聽到上級來人,就是要參加行動了,安全狀態被打破,會更加危險了,沒有理由這樣興奮啊!這不象第一線特工的心理。
如果說是渴望殺敵,戰斗,倒是可以說得通,可是沒聽說過軍統的人有這么高的戰斗熱情啊?那么,會不會是對方的組織里邊出了什么重大問題,一聽到上級終于來了人,馬上等著自己來解決,所以高興起來了呢?這從理論上倒是說得通,不過,要是已經讓鬼子把組織破壞了,對自己的任務可是沒什么好處了。
不管怎么說,總之事情太不對頭了,必須小心。
于效飛想到這兒,馬上向售票員打聽,到兆豐公園還有什么車,還有幾站能到。售票員用上海話給他講了半天,幸好于效飛在來之前緊急補上了南方方言這一課,否則他這個北京人到了南方,簡直就象是到了外國一樣。上次他到上海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從山西來的老頭兒幫忙,否則他真的要耽誤大事了。于效飛很有語言天分,很快練會了一口流利的上海方言,這次真的用上了。
于效飛在距離兆豐公園一站的地方下車,他跑了幾步,找到另外一個車站,上了一輛電車。他邊跑邊把衣服脫下來,翻過來穿上,這是一件他訂做的衣服,是特工工具之一,因為這是雙面的,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換上另外一種顏色,他馬上換了一個人。
電車從兆豐公園門前經過,他站在擁擠的人群中間,把臉躲在一個人的后面,悄悄向外觀察。公園右側的長椅是他和那個人見面的地方,他們兩個已經互相通報了彼此的衣著,于效飛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接頭的人。
那個人坐在長椅上,表情平靜,沒有什么異常。于效飛的目光朝周圍看去,那個人的周圍沒有什么閑人,于效飛心想,還好。可是再往遠處看看,在距離長凳幾米遠的地方,有兩個穿著黑色大衣,頭戴禮帽的人,手里拿著報紙,卻一眼不看,警覺地四面張望。
于效飛心里一動,急忙再看,這次,他正好看到公園門口有一個三輪車夫正在惡聲惡氣地把一個要車的人趕走。于效飛一聲冷笑,怎么,送上門的生意都不做,你從別的機關領薪水嗎?于效飛接著看去,就看見一個賣花生的小販沖鋒一樣拎著籃子從遠處沖過來,在他們接頭的長椅旁邊占了一個位置,蹲下來大口喘著氣。
于效飛很同情他,這是他剛剛弄到了一個掩護的身份,剛裝扮上就跑過來了。于效飛打完電話就過來了,留給日本特務準備的時間不多,都是干這行的,他也真夠不容易的了。
不過,于效飛要是就這么鉆進人家的圈套,他的處境就更不容易了。沒想到從他離開重慶,左一個圈套右一個陷井,沒有一次順利。到底漏洞又出在那兒了呢?于效飛必須弄明白。他執行的是重大任務,不象通常的特工,如果接頭不成,就可以返回了。他不同,前方的將士在等著他破獲日本密碼,在等著減少流血呀!
于效飛在下邊一站下車,來到路邊一個賣瓜子花生的老頭身邊說:“老伯伯,把你的籃子賣給我好吧啦?我給公司的朋友買些花生嘗嘗,沒有東西裝。”老頭看到于效飛手里的鈔票,笑逐顏開地把籃子遞到于效飛手里。
等到于效飛再出現在兆豐公園門前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標準的上海小販的打扮。于效飛拎著籃子用標準的上海小販的樣子吆喝起來,在特務身邊竄來竄去。賣花生的特務因為有額外的補貼,所以并不介意來了一個搶生意的。
接頭的人始終沒有來,特務們不免著急起來,開始互相嘀咕:“怎么還沒來?會不會是弄錯了?”
“不會!咱們收買的是戴笠的小舅子,軍統的人有那個人是他不知道的!咱們就等著那個傻瓜來鉆圈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