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秦澤,參見七王爺殿下?!鼻貪梢妬碚呤呛者B煜,便立馬收回手中的兇器,跪下行禮道。
赫連煜罷了罷手,“免禮,起來吧。”
說完,赫連煜徑直來到了那兩個身著黑斗篷的人面前,示意暗衛們將先前的那些侍衛制服,然後一步步向那二人逼近,正在此時,瘦小一些的身影忽然擋道了前面,似乎是在護著自己的主子。而他身後的那個人顯然顯得十分的恐慌。
赫連煜美目流轉,而立之年保養得相當的好,棱角分明的臉上雖然飽含著風霜,但肌膚卻是幾乎沒有一絲歲月的摧殘,深邃的一雙大眼,就像是此時天上的星辰,明亮閃耀,只是,這閃耀的目光中,卻帶著一絲絲的哀婉與淒涼。
赫連煜上前,毫不客氣得將他二人的斗篷扯下,露出來的,卻是一張絕色的面容和一個姿色稍遜的小丫頭。這個小丫頭月夕見過,幾日前在皇覺寺,她正被七王妃斥責著,而走在前面的七王爺卻是無動於衷。
若是這般,那後面的那人,便是七王妃了。
秦澤起身,滿臉恭敬得向赫連煜賠罪,“請王爺恕罪。”
赫連煜狠狠得將扯下的斗篷丟在了地上,“你只是告訴了本王真相,你何罪之有?”說著,他犀利的盯著七王妃,冰冷的目光好似千百年的霜,冷得七王妃亓官海靈有些害怕,她從未見過赫連煜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從未!
“王爺!你想要殺我?”亓官海靈後退一步問道。
赫連煜只是冷笑,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你是當今的七王妃,又是扶綏國的傲來公主,本宮又怎能輕易殺了你!”
亓官海靈的眼神中忽然轉而放心,她微微揚起下巴,道,“既是如此,王爺這是何意?”
“何意?”赫連煜的眼中冰冷的就像是千年的寒冰,一陣陣刺向此時亓官海靈的心臟,“深更半夜,王妃不好好地在王府裡帶著,跑來這荒郊義莊作甚?難道是要欣賞這山間的美景不成?”
亓官海靈有些心虛,她又後退一步,“王爺,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赫連煜搶白,然後示意一旁的暗衛躲過那亓官海靈身邊小丫鬟背上的麻布袋,“我問你!這是何物?”
“這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朋友的遺骸!”亓官海靈緊緊握住那小丫鬟的手臂,雙目有神得看著赫連煜。
赫連煜小心翼翼得將麻布袋攤開,一股濃重的腐臭撲鼻而來,裡面是一大一小兩副打散了的屍骨,大的早已是一副枯骨,而小的卻還殘留著腐肉,這分明就是月夕在小黑屋中發現的那兩副骸骨,英娘,和她的孩子。
孩子?
赫連煜來不及憤怒,低首看向那腐爛了的孩子,若是孩子還在世,那也該有一歲多了,那麼是否已經開始學會叫父親了呢?雖是而立之年,卻膝下竟無一子,而眼前的這個孩子,是英孃的孩子,如若英娘在世,那孩子也該可以叫他一聲父親的吧。
“英娘?!币坏吻鍦I在月光的反射之下輕輕得落在了那副骸骨之上,美麗如藍田玉中斑,清流眼中石,投射地皆是絲絲的情感以及他動人的辛酸。
見赫連煜這副表情,亓官海靈忽然感到自己非常的恥辱,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但是,他卻爲了別的女人在哭泣,而那個女人還是面前地上的一副爛骨!
亓官海靈的怒火已經有些狂躁,她猛然拿起一旁侍衛手中的火把,用力往那地上的麻袋丟了過去,瞬間,麻袋就像是一朵火紅色的蝴蝶,在這亂墳崗上綻放開來。
赫連煜連忙脫下外衣絲毫不顧及形象得一下一下撲著火,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凝重,火光一明一暗得在黑暗中照耀著,彷彿是一個會說話的眼睛,而亓官海靈卻是一臉淺笑,這纔是她想要的!
此時的秦澤馬上上前,想要躲下赫連煜手中的衣物,而赫連煜卻給了他一個制止的眼神,秦澤不得不大聲勸阻道,“王爺,請節哀,只是,麻袋中的並非是英娘?!?
聽了這話,赫連煜這才放下手中的動作,詫異道,“什麼?她在哪裡?”
”如今案子尚未破獲,衙門中的空位很多,所以,她還是安放在衙門中,只是——“秦澤目光流轉,欲說卻休。
赫連煜將手中的衣物丟在地上,任憑其燃燒殆盡,而他卻是雙手放在背後,道,”只是什麼?“
”只是,明日起,她們便將要移至此處了?!扒貪蓮澲?,畢恭畢敬得,然後伺機觀察著所有人的表情,包括赫連煜的。
”這麼說,兇手你已經知曉了?“赫連煜平靜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或許是因爲,找到了殺死英孃的兇手了吧。
”沒錯,兇手就在我們之間?!耙灰u白色,在這黑暗中頓時顯得特別的明亮,月夕從一旁隱沒處走了出來,若隱若現的面紗後面帶著一次明媚的微笑,她看向秦澤,微微向他點頭示意,而秦澤也還給她一個肯定的微笑。
月夕來到赫連煜的面前,行禮道,”草民參見七王爺殿下?!?
”是你?”赫連煜此時眼中滿是訝然。
月夕淺淺微笑著,“沒錯,就是我。”她頓了頓,“王爺,兇手已經現形了,而且不止一個?!?
“那究竟是誰?”
“連日來,有關棲燕樓的案子已經有了三起,第一起,便是花魁娘子被殺之案,第二起,管事姚媽媽獄中被害之案,第三起,小黑屋女人孩子藏屍之案,這三起案子或多或少與棲燕樓有關,但是最本質上的相同,那便是孩子。”月夕就那樣跪著。
赫連煜挑眉,“孩子?”
“沒錯,花魁娘子夢落姑娘死之前曾經墮過胎,剛開始時,我還以爲她是中毒而亡的,萬萬不曾想到——”
“什麼?”
月夕對秦澤微微點頭,繼續道,“開始時,我以爲,夢落姑娘單單只是中毒而死,類似於砒霜之毒,但是,夢落姑娘死前見過如此多的人,又是誰給下的毒呢?這不得而知,但是,唯一知曉的是,誰想讓她死,棲燕樓有規定,若是有女子與外面的男子私相授受,必定受到懲處,更何況是珠胎暗結了,但是,無論是珠胎暗結還是私相授受,罪不至死,爲何夢落會死呢?”
月夕頓了頓,道,“那便與她腹中的孩兒有關了,這孩兒究竟是誰的?”月夕緩緩看向赫連煜,“若是月夕未曾猜錯,這孩兒應該是王爺的吧。那日在棲燕樓,王爺一身便服,在棲燕樓的後院遊蕩,那些地方除非是熟客,其他客人是很難進去的,況且王爺對那裡似乎又非常的熟悉,所以,月夕大膽得猜測,那孩兒應當是王爺的?!?
赫連煜聽完月夕的講述,心中卻十分的揪心,他強制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擡起頭來看向空中那狡黠的月光,心中卻是無限的惆悵。他未曾說話。
月夕繼續道,“發生了此事,那麼最最惹人懷疑的便是深愛著王爺的王妃,來自扶綏國的傲來公主,所以,王妃便使人向姚媽媽通氣,指使她向夢落下毒,夢落也感覺到了其間的不對勁,所以在她死的那晚,她見了許多的客人,變相得向姚媽媽說明,自己還是一個非常有用之人,若是棲燕樓沒了她,就會失去很多財富,但是姚媽媽似乎並未曾聽懂她的話,還是動手了。藥是在西市六西街嘉善堂中購得,西市是雲陽城最爲繁華的地方,也是最爲人龍混雜之所,在那裡殺了人,很難查出其中的原因,很容易就會變成一樁懸案。所以,姚媽媽負責從那裡買藥,而餘之文的新婦馬氏負責將其滅口。”
聽到此處,在場除秦澤的所有人臉上皆是露出了詫異的目光,月夕只是輕微一笑,“沒錯,謀殺親夫!一個女子是不會也不可能謀殺自己的親夫的,可是,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無人懷疑,最近幾日,雲陽城內涌入了一些不明的江湖勢力,作爲扶綏國的公主不會不知曉,那是一個源自扶綏國和西陵國的殺人組織?!?
“沒錯!是我!那又怎樣?”亓宮海靈滿眼怨恨得看著面前的赫連煜,這是她的丈夫,永遠對她不管不顧的丈夫,“本宮是扶綏國的傲來公主,是我父王和母后的掌上明珠,是子民中的公主,怎麼到了你們大瑞國,卻只是一個丈夫不管不顧,不聞不問的七王妃!王爺,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上一次來我房裡是哪一日?我記得!那是我們成婚的那日!您是否又記得,兩年來,與我說過幾句話?我記得!連方纔在內,總共三百五十六句!我來大瑞的生活,不是面對著冰冷房間,就是面對空曠的公主院,我已經受夠了這漫長的冷漠,也受夠了這冰冷的世界!你還想讓我怎樣?若不是我將她們一個個殺了,您能同我說話嗎?”說著,她諷刺得笑了幾聲,“所以,那又怎樣?身爲公主,就沒有處死幾個刁民的權利嗎?你們大瑞就這麼對待我這一個堂堂公主嗎?”
赫連煜緩緩擡起右手,指著她,“公主?到了大瑞那便是我大瑞的子民!公主又怎樣?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你是一個人婦!”
“你——”亓宮海靈臉上的淚水就像洪水般涌出,她的眼神開始冰冷了,她絕望得站在原地,決然擦掉臉上的淚痕,“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