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凜凜,如此的夜,衣衫單薄得坐在屋頂吹風,月夕不由得伸出雙手在手臂上搓了搓,沈彧悄悄上前,輕輕地對著她的耳朵小聲道,“要不?先回去?”
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月夕嚇了一大跳,身體不聽使喚地要往地上倒去,還輕輕磕碰了幾塊瓦片。
“誰?”竹風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往屋頂望去,卻見一隻黑色的貓正悠然得對著他。竹風微微搖頭,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在門前守著。
剛到房內,月夕還未停止一直在跳動的心臟,她喝了口水,緩了緩,沈彧卻悠閒地靠在窗沿上喝著酒看著她。“今日便如此了,明日吧,明日我們再去?”
月夕放下茶水,斜看了他一眼,“算了,既然秦大人也已經想到了,我又何必去瞎攪合。只是,不知道小欣現在何處。”
“好!那讓本大俠幫你去打探打探!”話音剛落,窗沿邊便沒了人影,月夕對著他消失的地方無奈得搖了搖頭。
京兆府內。
“我將夢落的屍身反覆查驗了一遍,得到的還是之前的那個結論,只是脖子上的那個印記惹人奇怪罷了。”蘇朗使勁用手揉了揉眼睛,瞇著眼睛,看向秦澤,而此時的秦澤卻對著那棵滿枝樹杈的海棠發呆,兇手的確有些狡猾了。
蘇朗說完,秦澤便立馬轉身,“回去吧,明日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衙口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得敲響了京兆府門外的鑼鼓。
"公子!有人報案!"竹風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到了秦澤的面前,此時的秦澤剛練完劍,正用一方帕子擦著手,但看他憔悴的面容,便知他昨夜一夜未睡。秦澤將劍收好,此時的天早已大量,晨間的霧氣就像是披撒在人間的薄紗,這原本是一件極其美好的早晨,卻被這一聲淒厲的叫喊聲毀去了所有的興致。
竹心上前問道,“發生了何事?”
“今早西市六西街嘉善堂的當家餘之文被發現死在了堂內,他們家的夥計前來報的案。”竹風順著氣道。
秦澤緊閉著眼睛,緊皺著的眉頭顯現著他無比的擔憂,最近的京都越來越不太平了,他隱約覺得,定是有事發生。
剛到六西街口,一羣人便圍在了嘉善堂的堂口,圍觀著看熱鬧,其中有一箇中年男子,身著上等的絲綢彩布,挺著個大肚子,趾高氣昂得對周圍的人說著,“我就知道老天爺開眼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餘之文整日裡清高自傲,視人命爲草芥,這便是現世報啊!哈哈哈!痛快!”
“劉錫仁,餘之文死了,於你有何好處?”一旁的人起鬨道。
劉錫仁滿臉不屑的表情,瞥了方纔說話的那個人,“他餘之文死了,這天底下少了個天理不容的小人,這難道不知道高興嗎!”
“劉錫仁,你可別亂說話,這餘之文可是遠近聞名的善者,你這麼說,會遭雷劈的!”
“雷劈又怎麼了?他餘之文敢做不敢認嗎?當年他怎麼害死我孃的,你們這些街坊領居的難道不清楚嗎?如今他死了,真的是報應!”劉錫仁滿臉的愉悅,眼中皆是大仇得報的神情,“娘啊!您在天上看見了吧!這餘之文終於死了!”
不遠處,秦澤聽得真切,這劉錫仁定是知道些什麼,便向一旁的竹風伸手示意了一番。竹風得令,便大搖大擺得喊了起來,“讓開!京兆府辦案!是誰在當衆喧譁!”
“是劉錫仁!”人羣中不斷有人喊叫著,而劉錫仁見到一身威武的竹風,也做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是我又如何?我又沒殺人放火!你能奈我何?”
“抓的就是你!”說著,竹風便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拖出了人羣,“若是再有人喧譁!我將他一併都抓回去!”
話音剛落,圍觀的人們皆甩甩袖子,紛紛表示不屑,卻又不敢明講,只是無奈搖著頭轉身離去。一下子,嘉善堂的門前便清淨了許多,只有陣陣從堂中傳來的女子的哭泣聲。定是那餘之文家中的女眷。
見圍著的人都散了去,而竹風並未曾有將他放開的意思,劉錫仁便慌了起來,他馬上換了一副嘴臉,懇求道,“官爺!您說,我又沒犯什麼事兒,您抓我作甚?這餘之文他死有餘辜,與我並無干係啊!官爺,您抓錯人了!”
“你說,餘之文死有餘辜?”秦澤緩緩從遠處走來,一臉神情淡雅,似乎這裡的所有事情皆與他無關一般。
劉錫仁見有人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點頭應下,“是是是!”
“本官如今沒有心思聽你的事,來人!將他押至衙門,等我回去好好審理!”秦澤手一揮,身後的幾名衙差馬上上前,將竹風手中的劉錫仁接了過去。這動作使得劉錫仁嚇了一跳,連忙跪地求饒,“大人!小人冤枉啊!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吧!”
秦澤只是揮了揮袖子,一言不發得往嘉善堂走去。
一旁的竹風實在不解,卻不敢明問,只是在一旁滿臉疑惑的抓耳撓腮。這使得一旁的竹心忍俊不禁,“別想了,大人是想搓搓他的銳氣呢!”
竹風這才恍然大悟了起來,笑著說,“我說呢,大人有足夠的時間盤問那廝,怎會讓人先將他帶回衙門。”
“先別急著得出結論,先勘查現場再說!”秦澤只是在前面冷冷得說著。
一進門,一陣陣的哭聲響徹了整個院子,這嘉善堂的構造極其簡單,前院是個店面,店面中有一扇小門連通著店面與前院,前院中曬在大量的藥材,使得這整個院子藥香四溢,前院中有一個獨立的房子,像是放置藥材所用,房子的左右兩旁,有兩個小小的藥圃,裡面種植著一些難得的草藥,一眼望去,通過前院,有一個小小的迴廊,迴廊連通著前院和後院,後院一看便是住所,分東西廂房,而女子的哭聲卻是從前院中的那獨立房子中傳來的。
秦澤推開房門,滿屋子皆是散落一地的藥材,在房子的正中間躺著一個男人,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嘴脣發紫,肌膚髮黃,典型的中毒癥狀,但卻總有些東西說不上來,一旁蹲坐著一名美豔的少婦,見她穿著一襲淺藍色衣裳,看著楚楚動人,屋內的光線極暗,地面卻十分的乾燥,的確是一個儲藏藥物的好地方。
那少婦低著頭,哭喪著嗓子,滿臉傷心的模樣,當見到有人進門,她連忙起身,抹盡臉上餘淚,“今日我們不賣藥。”
“說什麼呢?”竹風給了她一嗓子,使得那少婦受到驚嚇,一下癱軟在地,她擡頭一看,見幾個穿著官人服的人站在眼前,剛止住的眼淚又噴涌而出,她來不及站起,哭喊著,“求大老爺爲民女做主!我夫君死得慘啊!”
竹心見狀,上前扶起少婦,便安慰道,“餘夫人,請節哀,我們大人定會爲你討回公道,不知你何時發現你丈夫的屍體的?”
聽到這話,少婦連忙止住了哭泣,“是今日清晨,我夫君每日裡都會早起到藥房整理藥材,而我每日起牀便是爲他做好早飯,然後開了藥鋪的門,今日我做好了早飯,開好了門,卻不見丈夫出來,便想要進門一探究竟,剛推開門,便發現我夫君他……”說著,她鼻子一酸,又哭了起來。
秦澤定下神來,細細的觀察起了四周,他剛毅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皆是懷疑的神情,這屋內一塵不染,架子上滿是藥材,並未曾有架子散落,而餘之文屍體的周圍卻遍是藥草,更奇怪的是,他手中卻並無盛放藥草的器皿,周圍也不曾有一件能夠盛放藥草之物。
秦澤微微皺眉,此事應當是他殺無疑,但這動機又是什麼呢?這毒殺他的藥物又是何物?
“你是餘之文的妻子,你二人共同經營這藥鋪,難道沒有下人幫忙嗎?”秦澤低沉著聲音問道。
此事的少婦情緒卻還是不曾穩定下來,一直愣在原地,許是傷心過度,竟不曾聽到秦澤的問話,只是呆呆得看著餘之文的屍體。
秦澤見狀,卻也無奈搖頭,面向竹風道,“將屍首擡回衙門,嘉善堂派人好生看管,不準許有人破壞現場!”
京兆府內,一臉疑惑的蘇朗從停屍間中走了出來,口中還喃喃著,“不可能啊!怎麼可能?兇手爲何要這麼做?”
“蘇兄,你查到了什麼?”蘇朗還未坐穩,秦澤便劈頭一問。
蘇朗只是自顧自的搖頭,“這餘之文與夢落姑娘不知有何干系,爲何死狀會如此的想象。”
“你是說,他二人的死法一致?”秦澤雙手緊握,這是他來京兆府最棘手的案件,凡是作案之人,定會留有破綻!而這其中的破綻又是什麼?
見秦澤一臉疑惑,蘇朗卻是邊搓手邊說著,彷彿眼中會冒出金光一般,“這案件越來越有意思了!哈哈!”
秦澤聽完蘇朗所說,雙眉淺淺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個神秘詭譎的微笑,“的確如此。”他雙手環胸,看著遠處,“他在暗處,而我們在明處,這件事,的確越來越有意思了。”
“難道你有解決的辦法了?”
“不!”秦澤淺淺搖頭,“辦法倒是沒有,但眉目卻是有一些了。”
蘇朗眼前一亮,“來來來,說來聽聽!”
秦澤給他的卻只是一個神秘的笑容,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了。
浣衣房內,月夕對著窗口,看著窗外的景色,雖說還是那一片天空,不同的是,往日裡都無暇欣賞,如今卻是能夠靜下心來觀看著。
“都給我洗快點!若是今日日頭下山之前還未洗好,我可就不給你們工錢了!”一口水缸旁正懶散得坐著一個滿臉鬍子,只露著一雙眼睛穿著落魄的男人,他手中拿著一個酒壺,邊一口口瀟灑地喝著酒,邊在一旁指揮著一羣小乞丐洗衣服。
聽著責罵聲,月夕低頭望去,只是微微搖著頭,今日這沈彧故意早早得將她鎖在了房內,不讓她走出房門浣衣,不知他會做些什麼,誰知竟叫來了這麼一羣小乞丐,這是在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正在思考當中,突然房內竄進了一個黑影,月夕定睛一看,正是方纔在水缸旁叫責的沈彧。
“今日城內發生了些事!”剛坐下,他便說了起來,“此事似乎與夢落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何事?”一聽與夢落的死有關,月夕便順勢坐了下來。
“今早西市六西街嘉善堂的當家餘之文中毒身亡,死狀與夢落極其相似。似是中了同一種藥一般。”沈彧又喝了一口酒,細細地看著月夕的反應。
而月夕只是略微搖頭,“恐怕此間另有深意。我曾經一直懷疑兇手就在這棲燕樓中,如今看來,兇手似乎是一個能夠自由出入棲燕樓的人。這一切又要歸於零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