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東郡白馬,顏良軍營。
除了輪值的士兵,顏良帳下的一萬兵將大多還在沉睡。早起的炊務兵打著哈欠開始生火做飯,下有肉乾的粥滾了,一股香味在早晨微涼的空氣中漸漸瀰漫開來。
“真香啊?!币幻詫⑺坌殊斓呐莱鲕妿?,貪婪的嗅著肉粥的香味。
“將軍,這是昨日新送到的肉乾,您先嚐嘗,小心燙?!卑局嗟氖勘藵M滿一碗粥,又挑了幾條煮軟的肉乾,一臉諂媚的送到裨將的手中。
裨將也不客氣,接過粥吹了吹,待粥涼了些便就著碗邊喝了一口,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炊務兵一邊攪著鍋裡的粥一邊問道:“將軍,我們還要在這裡圍多久?”
“只怕還要些日子?!瘪詫⒔乐馇磺宓拇鸬?,“昨日交戰時顏將軍射中了敵軍主將的肩膀,結果那廝連箭都不拔,繼續指揮作戰,看來是早已存了死志。不過這等小城,無非多掙扎幾天罷了,又有什麼用?!?
“可是萬一曹賊派來援軍,與守軍夾擊我們,我們豈不是十分危險?背後就是黃河,想要撤退都沒有辦法?!贝秳毡鴳n心忡忡。
“曹賊現在自顧不暇,哪有多餘的兵力支援白馬?咱們這次跟對了顏將軍,攻破許都都不在話下?!瘪詫⒆灶欁缘男π?,“聽說許都城裡的路都是金銀鋪的,咱們鄴城和它比起來,只能算作鄉下了。咱們這次勤王立了大功,到時候進許都瞧瞧貴族的女人,嚐嚐皇家的藏酒。若是皇上一開心有了賞賜,咱們下半輩子就吃喝不愁了。”
炊務兵陪著笑道:“將軍說的是,打進了許都,也是個有面子的事情。”
兩人正聊著,裨將忽然愣了愣,臉色變了。他將粥碗放在地上,發現碗開始輕微的震動。裨將久居北方,知道只有大隊奔馳的騎兵才能引起地面這樣的震動。他顧不及向主將請命,發瘋似的衝上軍營中的瞭望塔。在那裡,他看清了逼近的騎兵所打的旗號,墨色的虎豹在旗上翻滾——曹操軍中的驍銳虎豹騎!
裨將驚恐的敲響了預警的銅鐘,高鳴的鐘聲擊散了清晨的薄霧,有士兵從帳篷中鑽了出來,睡眼惺忪的茫然四顧。裨將在瞭望塔上大聲狂呼道:“敵軍來襲!敵軍來襲!”
越來越多的士兵從帳篷中涌出,卻沒有幾個是衣甲齊整的。顏良未戴頭盔,披散著頭髮的從中軍帳中狂奔而出,親兵已經牽來了他的戰馬。顏良提刀上馬,大聲喝止著四處逃散的士兵:“結陣!結陣!準備迎戰!”一小部分士兵在他的指揮下勉強結成了防禦的陣勢,更多的人還是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
風雷般的鐵蹄聲中,袁軍軍營的大門被轟然衝開,臨時結成的防線根本無法對抗這樣的進攻,頃刻之間就被衝散了。披著森嚴戰甲的虎豹騎踏著倒塌的寨門衝殺進來,領兵的將領看見正在竭力止遏敗軍的顏良,他從背後抽出鐵胎弓,搭上一枚鵰翎箭,鎖住了顏良的眉心。
一聲淒厲的尖嘯,羽箭貫穿了顏良的顱腦,他重重的從戰馬上栽了下來,隨即便被潰逃的士兵所淹沒,繡著“顏”字的大旗緩緩倒了下來。
夏侯淵收回長弓,揮刀向前,咆哮道:“殺!”
建安五年六月十七日夜,黎陽,袁紹軍營。
夜已經深了,但是中軍帳中仍然燈火通明,袁紹軍中留守黎陽的將領幾乎全部在座,劉備同關羽、張飛也一起坐在客席,每個人的臉色都隱晦難看。午間前線傳來白馬兵敗的消息,只是沒有確定,而派出去的哨探直到此刻還沒有回來。
“前線急報!”惶急的腳步聲中,早前派出去的哨探衝進大帳中跪倒,“各位將軍,我軍圍困白馬的部隊遭遇曹軍突襲,全軍覆沒。顏良將軍爲流矢所中,已爲國捐軀?!?
“什麼?”文丑拍案而起,“怎麼會這樣?”
“曹軍虎豹騎在凌晨時分對白馬軍營發動突襲,我軍士兵大多還在睡夢之中,來不及佈陣防禦。顏良將軍雖然奮力率兵抵抗,但是無奈兵敗如山倒……”哨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劉備心中暗暗嘆氣,開口問哨探道:“可曾打探到曹軍領兵的將領是誰?”
“聽聞是夏侯惇、夏侯淵和曹純。”
“原來是曹軍的將星?!眲潼c了點頭,“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曹軍的將星?”沮授冷冷的一哼,“使君對曹操的將領倒是頗爲熟稔。”
劉備搖了搖頭,正色道:“沮先生說笑了。在下既與袁公結盟,便是誠心誠意的前來助戰。夏侯惇、夏侯淵和曹純成名已久,是與曹操同族的親貴大將,名列其帳下八虎將,想來必有其過人之處?!?
“八虎將?”沮授挑了挑眉,“這倒要向使君請教了?!?
“不敢說指教。只是在下聽聞,曹操的本族將領曹仁、曹洪、曹純、夏侯惇、夏侯淵、曹真、曹休、夏侯尚八人,雖然年輕,但是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故被曹操贊爲八虎將?!?
文丑再也聽不下去,他騰地站起來,雙眼赤紅,勃然大怒道:“老子沒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聽你們談論什麼八虎九虎,顏良與我一起爲主公征戰多年,親如兄弟,今日他不幸爲曹賊所殺,此仇不可不報!諸君在此稍候,末將這就去帳外點兵,渡過黃河,剿殺賊兵!”
劉備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語氣平淡的道:“文將軍稍安勿躁,何不等袁公回來再做打算?!?
“大耳兒!”文丑戟指怒目道,“戰死的是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當然沒有感覺。當日勸主公出兵白馬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稍安勿躁,僞君子!”
“放肆!”關羽和張飛見文丑出言不遜,腰間長劍齊齊半出鞘。文丑不甘示弱,拔劍在手,向兩人怒目而視。
劉備站起身來壓下兩位義弟拔劍的手,他從腰間解下自己的佩劍,連同印信一起平託在文丑的面前道:“文將軍,在下雖不及閣下勇武,卻也是武將出身,也曾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很能理解閣下痛失同袍戰友的感覺,但是此時的確不宜輕舉妄動。文將軍對在下的懷疑,在下難以自辯,這是在下的佩劍與印信,可以憑此調動幽並兩州的所有兵馬將校,如果文將軍一定要在下出兵才肯相信我與袁公結盟的誠意和決心,那麼請接此劍印,在下的兵馬任憑文將軍調用,備絕無異言!”
文丑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恨恨的推開劉備的手,大步出帳:“劉玄德,你不必在我面前虛情假意,老子不領你的情。顏良的仇,老子自己領兵去報,任何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劉備看著文丑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歎道:蠢貨,不知你是否能留住性命來承擔任何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