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不是紅兵的事吧,忙問他吳敵怎么了,他卻不肯再說,要了我的手機打電話,說自己手機沒電了,我就將蘋果給了他,他搗鼓了一陣,估計是發短信上微信什么的。他不愿意再多講,說叫我不要逼他做小人,又說要趕車,將手機還給我就匆匆道別了。我搗鼓了一下,發現icloud被他不小心點開聯網了,就隨手給關掉。
我們接著游覽博物館,直到深入了全鋼結構保護的半開發地帶,梅生伯才悄悄說:“凡事多留個心眼,小心無大錯。這小子出來后不去找他老板,卻一個人偷偷摸摸來這里,你不覺得很可疑嗎?做人別太天真。”
我心里全都是紅兵的事,心不在焉地說:“不會吧,這兒就是個旅游景點,游客如云,國家開發的還能出差錯了?他應該沒這個膽。”
梅生伯沒再說了,問我:“你剛才注意看那個玉琮沒有?”
被他這么一提,我倒的確是感覺有些不對勁。我問他:“你是說刻著個人,平舉雙手的那個嗎?”見梅生伯點頭,我就又問:“你是不是覺得那個人有點怪?”
梅生伯緊張地反問我:“你說說看,哪里怪。”
我看他這么大反應,心里也有些打鼓,就試探著問:“那個男子平舉雙臂,左右手臂上還各有一根翻卷的羽毛,這有點像張弦說的三青鳥形象。具體我說不上來,但我就是這么認為的,憑的是直覺。”
梅生伯在口袋里摸出煙,被導游MM看見,一通批評。他忙將煙盒塞回口袋,賠笑說:“其實我也沒想真抽,就是習慣了掏煙,忘形了。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保證不會了。”
我看他竟然這么緊張,這事兒估計還真有點嚴重,梅生伯這些年什么脾性我再清楚不過,他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發瘋的人,這么做肯定有原因。
但我就是想不通他究竟有什么理由,非得要這么做,已經搭上咱村兩條人命了,我不愿意再稀里糊涂地卷入這種事情里面。可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幽魂啊粽子啊禁婆啊,還有惡心的蟲子,我不想以后都生活在噩夢里,要么再走一步看看,這一切或許就真的結束了。
這時候有個老頭從旁邊經過,看見梅生伯揣兜里的煙了,就笑著問:“同志,你這大公雞是真老煙嗎,給我一根兒行不?”
我朝這人打量了一眼,只見他頭上戴個灰黑格子棒球帽,鼻頭上垂一副老人眼鏡,臉上都是黑黝黝的皺紋。我問他:“這位老同志,你也是江北人?”
老人笑了起來,露出兩顆虎牙,搖搖頭說:“我啊,地道成都人噻,年輕的時候上山下鄉,去你們那里呆了幾年,這位同志一口的鄉音,聽著怪親切的。”
李亨利也有兩顆這樣的虎牙,我看著怪親切的,笑著說:“我三父二十多年前也來成都做蟲草生意,那時候我還沒生咧。都說湖廣填四川,咱們鄉音口語這么接近,指不定還是老鄉的。”
老人哈哈大笑起來,梅生伯從口袋里拿出那包煙遞給他,寒暄著說:“怪不得要抽大公雞咧,原來是個老鄉,都送你吧。這煙是我保存了二十幾年的,霉了一些,以前抽這勁大,放陳之后味道都淡了,不過聞著挺香,還是回憶的味道。”
那老人接了,梅生伯順嘴又問:“同志是這里的工作人員?”
女導游湊了過來,笑著給大家介紹著:“這是李教授,我們可愛的考古專家。這里傾注了李伯畢生的心血,我們能看到這么久遠的文物,可以說離不開他專業的保護措施。”
游客們鼓起掌來,向他投去敬仰的目光。梅生伯嘿嘿一笑:“現在掏煙不攔著了?”
那女的腦子挺靈活,馬上扮個鬼臉,轉口賣萌說:“李伯知道不能抽煙,他可比我更上心呢,有他在場,比我頂用喲。你只要不抽,煙盒拿出來晃一下是木有關系噠。”
我心說你賣萌也搞錯對象了吧,放著我這么個帥哥你不管,跟怪大叔費什么勁。
我聽她說眼前的老人是考古工作者,頓時來了興致,忙問:“您好,我姓郭,您叫我小郭就可以了。請問那個玉琮您熟悉嗎?上面的圖案是什么意思呢,就是那平舉雙臂的鳥人。”
李教授扶了扶眼鏡看我一眼,饒有興致的反問:“小伙子興趣挺特別,先給我說說,你自己怎么看?”
我說:“我感覺圖畫跟長生的文化信仰有關系,這應該是類似于三青鳥的寓意吧,我總覺得這上面的人我認識,特別熟悉。但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李教授足足看了我兩秒鐘,隨即點頭,和藹地微笑起來:“小伙子和文物有緣分喲,竟然能說出這么有靈性的話來。我最近在研究魚鳧王的事情,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去我家做客,過去我特別愛吃黃州菜,大火大油,大快朵頤,和我們川菜一樣都是重口味,但是風情卻不同。現在你們也可以嘗嘗我們成都人的手藝噻,我老伴廚藝好得很。”
說完他遞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就不多陪了,我有點事先去忙一陣。”我禮貌性的接過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寫著“四川省考古專家李維生教授”,李教授沖我笑一下就走了。
梅生伯故意放慢了腳步,落在導游帶領的隊伍后面,對我說:“名片收好。你覺不覺得這老頭像一個人?”隨后四周打量了一下,跟做賊似的悄悄跟我講:“今天本來是陪你散心的,沒想到有點收獲。那老頭居然知道三青鳥,我看很不簡單,咱們是很有必要會一會。”
我聽他這么一說,仔細回想起來,才發現乍一看,這老頭還有點像李亨利他老爸似的,雖然態度和藹,長相也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逛累了,再看也差不多逛完了,就和梅生伯先回了酒店。梅生伯一定要我打那個李教授的電話,我被他催得受不了,就觍著臉撥通了手機。電話那頭,他似乎早就知道我會找他,一點也不驚訝,反倒讓我放松不少。其實我也存了這個心思,但畢竟一面之緣,總覺得****蹭飯太尷尬了。
可是我越發納悶,這李教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樣,他這種歲月沉淀下來的泰然自若,彷佛早就看穿了我,讓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這是一種城府,有城府的人,總是給人感覺值得信賴而又十分陌生,智慧上親近他,人性上疏遠他,很矛盾很糾結。
他家離酒店很近,沒多久就到了。我買了些禮品,客套一番后,李教授喊:“小晴,跟你外婆去燒飯,家里頭來客人了!”
一個女孩大聲回應知道了,跑過來就嚇了我一跳。這女孩太非主流了,打著耳洞,打碎的長發上起碼有七八種顏色,用發膠固定起來,造型活脫脫像七龍珠里的孫悟飯,眼影還描得特別深。她穿一身小紅皮襖,牛仔短褲下是印花黑絲,透著一股邪性。
這非主流女孩白了我一眼,掉頭就走了,李教授怎么喊她都不朝應。李教授不好意思地對我們說:“這是我外孫女何曉晴,早上出太陽那個曉晴。哎,屁娃子都被我慣壞咯。”
何曉晴臉一紅,嗔怪道:“哎呀外公,有客人在嘞!”
李教授眼一翻:“還知道害羞,我是你外公!再給我賣嘴,老婆婆打口紅,非要我給你點顏色看看!”
我一看有點僵,忙說現在的女孩子這樣很正常,社會畢竟不同了。何曉晴沖我眨巴眼睛,李教授也沒辦法,也就不再說什么,鉆進房間抱出來個盒子,放到我面前的拋光紅木桌子上。
我一看,驚呆了,盒子里全是那種淡青色的玉琮,上面都有著類似的圖案。我數了數,竟然有十幾個之多!
像這種國寶級的文物,博物館里都沒有陳設幾個,在他家里出現這么多,讓我很吃驚。
他呵呵笑著解釋:“這是我最新的考古發現,本來是要上交的,但這里有些疑團還沒解開,就先放我這兒。哦對了,你是姓郭吧小伙子?”
我更加感到奇怪,局促不安地搓著手,堆起笑臉問他:“您怎么知道?”
李教授嘿嘿笑著:“你之前不是自己介紹過,忘嘍?”
我一想真是,我把這茬給忘了。
他笑瞇瞇地道:“我非但知道你姓郭,還知道你的名字叫郭為先。你們到成都之前,李老板曾給我通電話關照過,他是我的老朋友了。”
我還沒想到他說的是哪個李老板,梅生伯忽然開口問:“李亨利?”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會真叫梅生伯給蒙上了吧,他是李亨利的親人?可李亨利不是長生人嗎,怎么會有現代人親戚呢,除非他沒跟我們講真話。
就在一瞬間,我對這個李維生教授頓時滿腹狐疑,他看著像是個好人,兢兢業業,又有情操又和藹,可考古專家怎么會和盜墓賊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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