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麗似是而非的話在包思善心里七上八下的翻騰, 雖然不斷提醒自己龐麗的話不可信,可總忍不住胡思亂想。唉聲嘆氣的模樣叫如喜都看不下去,如喜停下手中的針線探頭去看她手中正在繡的帕子, 一看嚇一跳, “小姐, 你這繡的是什么呀?亂糟糟的一團, 夫人見人肯定又要說你了。”
包思善把東西往桌上一放, 現在哪有心思做針線,娘親特意把她困在家里繡花,自然亂七八糟了。如喜接過帕子, 剪了雜亂的線團,勸道:“小姐, 夫人也是為你好。李記的案子兇險, 你怎么也不能摻和進去。”
包思善嘆了口氣不說話, 她哪是為案子發愁?如喜看她雙手托腮蹙眉,笑了笑, “小姐是為龐小姐的話發愁?那就瞎操心了。龐小姐心高氣傲,對咱們開封府的人一個都看不順眼,能對展大人生出什么心思來?”
“誰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包思善嘟嚷著,“簡直莫名其妙!”
“我看她就是圖個嘴上痛快!就算她真對展大人有什么心思,展大人也不可能對她有心。太師府的人怎么都那么討人嫌, 存心給人添堵。”
包思善又是一嘆, 真是煩死了!反正是沒心情做針線了, 不如去前頭打聽打聽案子進展。這次的案子特殊, 包拯下令不得泄露案情, 就算是她想打聽也沒那么容易。遠遠瞧見王朝往包拯書房去,她抿嘴一笑, 正好!她就在外頭等守株待兔等他出來,怎么也要探出幾分消息來。
如意算盤還沒打完,就聽后頭有人慌她,嚇得她差點跳起來。回頭見展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帶著笑意,“你在這做什么?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哪有?”她有什么好心虛的?“展大哥,案子怎么樣了?你今天下去了嗎?”
展昭敷衍著,“你操著心做什么?”
“問你話呢!別想糊弄我!我也下去過的!”
“三言兩語說不清,改日得空了再跟你說。”
她看著他,“龐麗那頭你也打算這么說?她會就此罷休?”展昭笑笑,他不說她又能如何?無非是說些無關痛癢的狠話,難不成還能讓龐太師親自過問此案?包思善忽然想到龐麗根本就是以此為借口接近展昭,案情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頓時她覺得渾身不舒坦起來。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口,“展大哥,你對龐麗有什么想法?”
“嗯?”展昭一頭霧水,對龐麗的想法?他對她能有什么想法?
她的目光躲了躲,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
展昭笑了笑,“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若問他對她的印象,實在難以想到褒獎的詞來。不過或許因為他是開封府的人,令她的態度偏激,又或許她有不為他所知的另一面。不論如何他都不想對一個姑娘妄加評論。
“我……”包思善啞口無言,果然是她鉆牛角尖了,展大哥能對龐麗有什么想法?她問些豈不是質疑他?還是不提為好。想通了心里輕快了許多,笑道:“我就是覺得她有些奇怪,竟然屈尊到開封府來,叫人不由多想。”
“開封府坦坦蕩蕩,還怕她來不成?”
包思善笑成一朵花,“說的也是。不過,展大哥,你是不是可以透露一點案情給我?”
展昭彈了彈她的額頭,“還想套我的話?不自量力!”
“展大哥!”
“不可能!旁人也不會對你多說半個字,回去吧。”說罷徑直往書房去,留她捂著額頭在原地跺腳。
地洞下發光的蝎王蛋被一個個挖出來敲破剁碎,令人作嘔的腥臭困在洞里久久不散,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碎殼殘肢都要焚燒。張龍趙虎忙完這一通領著人從地洞上來時一個個面無血色,想來是熏慘了。
張龍捂著胃,一臉菜色,真的是腸子都要吐出來了。“展大人,接下來怎么辦?”下頭逼仄憋悶再焚燒一場說有多臭就有多臭,想要散去腥臭恐怕沒那么快。
展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辛苦了。不過,還要再下去探探情況。”
趙虎忍不住干嘔一聲,連連擺手,“不行了,讓我緩緩。”再下去會要人命。付云越嘖了一聲,“怎么跟娘們害喜似的?”
“你下去試試?”趙虎擦了擦眼角擠出的濕意,看來他可以兩天不用吃飯了。
付云越打著哈哈,下去肯定要下去,不過想到下頭的慘烈心里還是有些發毛。展昭沒有說笑的心思,讓張龍趙虎先回去休息,再命馬漢帶上幾個身手好的衙役準備準備,稍后下去探查。破殼而出的那幾只至今下落不明,留著是禍患。
不多時一行人蒙著面巾遮住口鼻陸續下了暗門,才一下去便覺得悶熱惡臭,大伙都嫌惡的皺眉,怪不得張龍趙虎他們吐得面如菜色。焚坑里的東西都已燒得炭黑,冒著惡臭的黑煙。展昭指派兩個衙役留下掩埋焚坑,其余的人繼續往下。
下去的路那日走過,并無特別之處。不過展昭的眉頭卻越鎖越緊,馬漢見他臉色陰沉,忍不住問:“展大人,有什么不對嗎?”
“我只是在想或許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有蛋。”他隨手摸了摸洞壁,把這里挖開會有另外一個洞穴嗎?馬漢顯得有些吃驚,隨即意會過來。下來的路一半是天然的一半是李記挖的,就像是在蝎王的巢穴里搭了梯子一路往下。
付云越同樣沒有頭緒,不過他向來看得開,“你還想全部挖開來瞧?倒不如把洞填上來得快。按照書上的說法,蝎王只有一只,幼獸廝殺僅存的一只才是蝎王。要不我們先回去等幾天,等它們自相殘殺完了下再來收拾最后那只。”
馬漢點點頭,又搖頭,“萬一蝎王上去了怎么辦?誰攔得住?”展大人武功是好,可是也不懂降妖除魔啊。
展昭頭也不回道:“必須在下面除掉它!”
說話間已經到了斷崖處,那日未能仔細查看,今回再看,發現這里極為空曠,底下一塘翻騰的巖漿,熱浪不斷上涌。馬漢等人頭一回下來,見此情景無一不大呼稀奇。展昭帶頭往下去,“警醒些,下面有什么不好說。”
一行人都是伸手矯健的,下行的速度很快。忽然,展昭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指著前面的洞壁,沉聲道:“這里的蛋破殼了。”
看著嵌在洞壁上密密麻麻破碎的蛋殼,付云越感嘆道:“光這一處就有上百只了吧?蝎王還真能生!”
馬漢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既然破殼了,它們都去哪了?”
“說不準這里已經廝殺過一場,把兄弟姐們殺了吃了,再去找其他兄弟姐妹廝殺。想當上蝎王可沒那么簡單。”付云越用劍戳戳地上的碎殼,幸好它們喜歡自相殘殺,要是這么一群圍上來,他們這幾個人還不夠分。
展昭一把扯下面巾,到了這底下臭味已經淡了許多,因為接近底下巖漿的緣故,洞里越發的悶熱起來,幾個人額頭都滲出了汗。“不可掉以輕心,破殼之后的蝎王怕是不易對付。”
馬漢等人聞言不由緊了緊手中的劍,付云越深深地吸了口氣,何止是不易對付,那可是妖啊!若是真遇見蝎王,除了展昭有巨闕可以勉力一敵,其他人……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搞不好蝎王一腳就送他去見閻羅王,哪還顧得上其他人怎么樣。
洞里昏暗,怪石嶙峋張牙舞爪,加上洞壁上零星的熒光,實在有些滲人。此時此刻就算知道那些熒光是蝎王的蛋也無人理會,要把這些全部銷毀顯然不可能。突然不知從哪傳來咔嚓咔擦的聲音,眾人四下張望,馬漢指著側前方的洞壁,“那里!”一點熒光慢慢黯去,隨著裂紋擴大一只蝎王沖出半個身子,扭動著要破殼。
付云越臉色發沉,低聲道:“展昭,你說這些玩意被困在底下多久了?怎么就挑這個時候破殼?”這底下的洞穴總不會是這半個月才成形的吧?它們長眠于此是什么讓它們突然開始破殼?
展昭心里有個極為不好的猜測,只怕這些妖獸是感受到了地上的人氣才漸漸蘇醒破殼。剛破殼的蝎王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他正欲提劍上前,卻見一道黑影迅速躥上。一只強有力的鰲鉗猛地擒住尚未脫出的幼獸狠狠拽出來,電光火石之間,另一只鰲鉗制住尾部。
來了!躥出來的這只蝎王體型是幼獸的三五倍,身下百足穩穩地攀附在巖壁之上,頭頂的五只眼閃著妖異的紅光。展昭暗驚,沒想到它們真的互相殘殺吞食同類,且漸漸長成蝎王一看便知不是善茬。他身后的人紛紛拔劍圍攏上來,只待它從巖壁下來便圍攻。
那只蝎王三五下吞食了幼獸,身子扭轉看向展昭這頭,沙啦一聲從巖壁上躍起。隨著一聲小心,大家各自避開。不過,蝎王靈巧得出人意料,從高處落下的沖力絲毫無礙它的動作,才一沾地便往前躥去。猝不及防地以鰲鉗為利器,瞬間沒入獵物的腹部劃開血淋淋的口子,緊接著一頭扎進血窟窿里張開不滿利齒的大口啃噬起來。
慘叫聲回蕩在洞窟之中,事發突然在場的人都怔了一瞬,展昭頭一個回神,毫不遲疑地飛身救人,一劍砍斷鰲鉗再一腳踹開布滿細足的軀體。這一腳他用足了力氣,蝎王被踹得飛撞在巖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